黑洞5
“哇啊啊——”
一名护士抱着新生儿交到外面焦急等待的父亲手上，笑着祝福：“恭喜你做爸爸了，是一个小千金。”
父亲不熟练地抱着孩子，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爱人她怎么样了？”
护士笑了：“生产过程很顺利，她一切平安，等最后一个疗程完成她就能出来了，还请耐心等待一下。”
父亲点头，抱着孩子在外面翘首以盼。
“你这家伙，看着点啊，孩子头都要摔出来了！”中年人粗犷的嗓门不耐烦响起。
下一秒，孩子便被中年人接过，父亲回过神来看着他父亲横眉冷眼的模样有点不好意思挠头。
“爸，我看着，不会让孩子摔的。”
爷爷甩了个眼神给这不靠谱的新晋爸爸：“我只看到你眼珠子粘到了分娩室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你女儿。”
“妮妮还没出来，我不放心。”新晋爸爸哪怕是在跟爷爷说话，眼神都分了一半在面前的分娩室上。
“哇哈哈哈。”婴儿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活力满满抓住垂落在面前的衣服布料。
爷爷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他抱着婴儿喜笑颜开，“是一个调皮的小家伙啊。”
“妮妮，你怎么样了？”
分娩室的门一开，新手爸爸连忙迎上前，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嘘寒问暖。
万妮脸上还有点汗，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我很好，看到孩子了吗？”
“看到了，是我们的孩子，呜……”新手爸爸没忍住哭了，泪水中包含了太多。
爷爷有点生气：“大好日子哭什么，你都做爸爸了，孩子没哭你倒是哭起来了。”
万妮对感性的丈夫也无可奈何，温柔地哄了句：“不哭了，推我回去休息吧。”
新手爸爸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推着病床走向房间。
万妮看着被送到怀中的小家伙，轻柔地摸了摸她娇嫩的脸庞，露出了母性的微笑。
“真的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孩子啊，江夏你想好她的名字了吗？”
新手爸爸正忙着给妻子配药，看着母女俩傻乎乎笑：“没想好，时间还长呢，先叫小名也行。”
万妮神色微妙，想到那个小名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打算听爸的，叫她小兔崽子？”
江夏点头：“这可是她自己选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婴儿能对着凶兽哈哈大笑，甚至还要去抱凶兽，可不是一个小兔崽子嘛。”
万妮无奈摇头：“是你们这些大人不靠谱，她还这么小就把她带去实验室。”
江夏赔笑，从她怀中把孩子抱出来，“提早适应嘛，等你出院肯定也要把她带到那里的。”
万妮接过他递来的药，“我真的想回去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别急，你还要留院观察几天，很快了。”江夏安抚着她。
事实也正如江夏所说，没过几天，这幸福的一家便离开了医院，回到了熟悉的家。
万妮抱着小兔崽子前往自己的实验室，一路上碰见的同事朋友都忍不住逗着傻笑的小家伙，甚至还会送她一些小礼物。
“真会卖乖，怪不得你爸那么喜欢带你招摇过市。”
小兔崽子抓住她的食指，裂开嘴笑的可爱：“哇哈哈哈。”
她就是靠着这个软乎乎的笑容征服了实验室大半的人。
万妮也被这个笑容治愈了，感觉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把孩子安置在了实验室的摇床上。
“零号，拜托你照顾她了。”
墙面荧光闪过，机械的声音传出来：“这是我的荣幸，欢迎回来万妮博士。”
小孩子抓着摇床上的栏杆，咿咿呀呀叫着离开的母亲，看到人离开却没有嚎啕大哭，反而机灵地冲着天花板叫唤。
“咿嘻呀哈哈哈……”
“播放流行童谣。”机械音响完后传出了一首流畅舒缓的歌谣。
小孩子在摇床上打滚，自己听着音乐玩的不亦乐乎，玩累了就这样呼呼大睡。
孩子的每一天都过的简单，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睡觉吃饭，无忧无虑。
也不知道是父母太不靠谱，还是小名深入人心，直到她三岁了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小兔崽子，爸爸来接你啰。”江夏兴冲冲打开妻子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玩机甲模型的孩子。
小孩子摇头，与他激昂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爸爸。”
下一秒，小孩子便双脚腾空，整个人被抱了起来，不出意料的便是被抛上天。
她配合着父亲的小娱乐，“飞高高啦，爸爸真棒！”
一边嘴甜说着让人开心的话，一边趁父亲不注意在被抛起来的时候偷偷打哈欠。
玩了几个来回，江夏抱着孩子走上了寻妻之路。
“小兔崽子你想妈妈了吗？肯定很想对吧，我们去找她吧！”
小孩子圆乎乎的眼睛瞅都不想瞅她爸，她的父亲身体力行表明了什么才是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她用小脸蹭了蹭父亲肩上的衣服，擦去哈欠带出来的泪水，看着往来熟悉的叔叔阿姨。
社交小达人的属性再次点亮，她嘴甜的跟每一个碰面的人打招呼，成功获得了一堆小礼物。
小孩子抱着一兜高科技产品，笑得无比快乐。
江夏抓住从她怀里掉出来的光脑，有点无奈：“小兔崽子你也太机灵了点吧，怪不得妮妮不让你出去玩。”
照她这个架势，玩一天得把这些研究人员家底都掏回来。
“滴滴滴——”
实验室突然发出剧烈的警报声，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加快了步伐，每个人都一脸焦急和担忧。
江夏也收敛了脸上放松的笑，他看着不停弹出来的征调通知，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揉着她的头嘱咐。
“宝宝，爸爸有急事，让零号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小孩子乖巧点头，抱着爸爸的脖子给了一个告别吻：“爸爸打兽兽加油！”
江夏眼泪汪汪看着贴心小棉袄：“爸爸会平安回来的，你跟妈妈要乖乖的噢。”
“零号，拜托你带她去妮妮实验室。”
人工智能无论何时何地都可回应：“保证完成任务，江夏上将万事小心。”
三头身的小孩子站在墙边，仰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虽然懵懂但好像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焦灼。
突然脚边传来拉扯感，她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只四脚着地的兔子。
“宝宝请跟我来。”零号的声音从兔子嘴里发出。
小孩子把这只机械兔子抱起来，奶声奶气说：“零零跟我说往哪里走。”
零号很听话：“直走。”
小孩子跟随着人流的方向走去，虽然腿短走的不快，但她一直在走没有停下。
她停在了一道大门前，零号的声音适时响起：“就是这里。”
门被人工智能远程操控打开了，小孩子在这里能够畅通无阻。
“宝宝，你怎么来了？”门一开就被里面的人察觉到了，下一秒人就来到了她面前。
“你爸又把你放在半路上？”
万妮看着门口的小孩，还有她怀中的机械兔子，一切都明了了。
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张开了短短的双臂：“爸爸打兽兽。”
“是啊，可惜了，你爸还说今晚给你加餐。”万妮抱起她颠了颠，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头。
话语是轻松的，但语气却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最近凶兽入侵越来越频繁，战斗也进入了水深火热的阶段，万妮的心里总是有很多的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还小，她总是会不自觉担忧很多，少了之前果断狠绝的性子。
小孩没有太多的感受，她蹬了蹬自己的小脚丫，指着她专属的位置：“坐。”
万妮把她放在了安全座椅上，又给她拿了些科技产品让她琢磨，“妈妈还有一点工作，你再等等。”
孩子扒拉着怀里的光脑，点了点头便沉浸在了与人工智能交流的快乐中。
万妮说了句便投入了自己工作中，她的孩子很听话，她不用顾及太多。
孩子玩累了就换一个坐姿，瘫在椅子上揉揉眼看着正在工作中的母亲。
母亲面前是一面墙一样大的屏幕，中间是一个奇怪的图案——方形扁扁的芯片，中间是一个类似眼睛的形状，四周布满了长条的形状。
小孩知道自己母亲是一个事业狂，只要进入工作状态就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
“零零，我要喝水。”她敲了敲自己手腕上的圆环，直接跟人工智能交流。
她从小就跟人工智能相处，也可以说是跟着它一起长大，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没有身体又无处不在的朋友兼保姆。
荧光一闪，一杯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的桌面。
她伸手抓着玻璃杯，刚埋头嘬了一口，实验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尖锐的声音宣布了一个凄惨的消息。
“万妮，江夏他出事了！”
小孩被吓到，她手上的力一松，杯子朝地上摔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玻璃杯裂开，满地都是碎片，杯中的水在碎片与地面中流动，好像暗示了什么。
孩子懵懂的眼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她就是出现了，被抱在大人的怀中，却仍能感受到风雨。
曾经高大的父亲躺在纯白的床上也显得弱小，她从爷爷怀中探出头，伸长了手臂如往常一般叫他。
“爸爸，抛高高。”
没有人回答，那双坚强有力的手臂不会再出现，傻乎乎的笑容和硬凹出来的奇怪声线也没有了。
小孩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一向宠爱她的父亲为何忽视了她，一向温柔的母亲为何面无表情。
没有哭声，但却有无尽的悲伤。
“爷爷，爸爸怎么了？”她抬头，如往常一样找年长者解惑。
在她眼里，爷爷是严厉又聪明的，他什么都知道。
中年丧子的男人好像一瞬间老了，连脊梁都很难挺直，他抱着懵懂的孩子憋回了将要溢出的泪。
“爸爸去世了，你个小兔崽子闹不醒他的。”
小孩不懂，但她一向有耐心，她不信自己叫不醒爸爸，她闹着来到睡着的爸爸面前，用上了所有吵闹的方法。
但还是没有人理会她，她除了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什么都没有得到。
“够了，不要再闹了。”母亲终于承受不住，不顾她意愿把她抱走。
本来试图挣扎的孩子看见了母亲掉落的泪珠，她不动了，乖乖缩在这个温柔的怀抱中，默默承担着母亲的悲切。
阳光灿烂的世界从父亲死亡后变了，如同被划破的墙纸露出了世界灰暗的模样。
小孩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看着屏幕前形容枯槁的母亲，眼睛苦涩，哭得太多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从椅子上爬下来，抱着机械兔子打开门跑了出去。
实验室外全是人，全是老弱病残的人，往日干净的走道遍布逃难的人，这里成了一个短暂的避难所。
她抱紧怀中的兔子，路过这些痛苦的人，想要去找到她爷爷。
“我儿子还在战场上，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他才刚出生、才刚出生，就被那只凶兽吃了，呜呜呜……”
“医生我不治了，你让她先治吧，她快断气了。”“我先安放好你的断肢。”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祥和星安居城的人工智能研究试验室，这里被划为避难所，收留了大量的难民，外面我们的军人正在努力抗争……”
“……”
孩子还小，她听不懂很多复杂的话语，但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悲痛与呐喊如同波浪线袭击她。
比大人更敏锐的感知让她小小的心脏很难受，她狂奔着跑向尽头的房间，闯进了她爷爷的实验室。
“等不及了？不是说爷爷很快就去接你吗。”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把脸藏在了这个宽阔的怀抱中。
她哭累了，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一觉睡过了许多。
深夜警报再次响起，避难所的人们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互相抱着取暖，安静地躲着，等待下一次短暂的安全。
在实验室旁的飞艇面前站立着一群人，他们有序地走进这个逃生艇，分批撤离他们的故乡。
万妮带着爷孙俩走到了一台小型运输艇前，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要走也该是你带着孩子走，让我一个糟老头跑算怎么回事？”爷爷抱着孩子不肯进去。
万妮扣紧孩子的防护服，眼里闪烁着不舍，“爸你知道我现在的实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多年来的努力就差这么一点了。”
爷爷还想再劝什么，话没出口就被女人坚决的声音阻拦了。
“爸你不用说了，这是所有人都盼望的，凶兽不死，家园难安，哪怕是微小的希望，我们都要抓住它。”
万妮把爷孙俩推上逃生艇，“等成果出来，我们也会被安全带走，现在局势稳定，你们先出去，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我把小兔崽子叫醒，你跟她说一声。”爷爷想了想也不再抗拒。
万妮摇头阻止了他：“不了，我怕到时候我舍不得。”
她亲了亲孩子娇嫩的脸颊，说出了最后的道别语：“再见，希声宝贝。”
“江夏的遗嘱说宝宝的名字叫这个最好，他列了很多个，选择困难症发作，最后挑中了这么一个名字，他说第一次听见宝宝的声音就好像听到了希望的声音，所以他最终选了这个名字——江希声。”
江爷爷抱着孩子坐在飞艇上，漂泊在太空，看着儿媳留下的养孙指南。
“……爸，前面是一些关于希声的生活注意事项。下面是一些额外交代。”万妮的声音从光脑中缓缓传出。
江爷爷心脏突然顿了下，他好像知道了这个额外交代是什么。
“如果我或者实验室发生了什么意外，实验被迫终止，我留了一个后手。我将最成功的一个系统注入了希声的脑海中，如果我们真的出了意外，还请江寻生博士您激活她脑海中的拯救祥和星系统，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
充满荧光的房间中，蜷缩在地上的人睁开了汗津津的眼，别样的神采从中绽放。
她脑海中的系统电子音卡顿了一下，说出了最新一句话。
[拯救祥和星系统完全激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