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之夜
几人吃着甜点，梁丽英打来了电话。
“小九，那个丁科的下落我托人找到了，他跑到了泰缅和伽帑边境一个叫莫帕尔的地方，但那里我们不是很熟悉，恐怕不能直接把人带回来。”
“好，麻烦梁姨了，那我先去那里一趟，回来再来见您。”
“客气了，去那里多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林沉璧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莫帕尔。”
陆文歆和许之晋都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就去设计师工作室换衣服，准备去剧场的餐厅参加餐会。
许之晋不喜欢穿正装，说：“等你们选好衣服我们再选。”
叶斐然眼神一闪，也说：“小姑，你们先试衣服吧，我们等会儿再去换，时间还充裕。”
陆文歆选了一套粉色点缀绿粉色花朵的蕾丝纱长裙。
浅粉色的薄纱披风在腰部被粉缎束起，两边的肩上点缀着小小的白色绒毛，随着动作在空气中微微晃动，用小辫在头上绾成了一个花环，夹着三朵粉白色的绸缎小花。
徐清雅挑了一件深蓝重缎交叉领的露肩修身长裙，戴一条细长的钻石项链，宛如银河流淌于夜空，披下长卷发，眉目流转间生出几丝异域的妩媚。
林沉璧则是一条重纱吊带小黑裙，胸口的大片黑薄纱，冲淡了过于冷冽的感受，半长不短的黑发包裹着后颈，如同半面黑纱。
那条小银鱼安静地停留在她的脖颈间。
许之晋穿了一身黑西装，选了一个蓝黑色的领结，而叶斐然则选了一身浅豆绿西装，十分青春洋溢。
此时的剧场餐厅内，布鲁诺正在和林以羽聊天。
“林，你怎么从餐会开始就一直在走神？”
“当然是在等待他心爱的那位小姐。”罗茜路过又折回来补充。
“嗯？她也会来餐会吗？”布鲁诺惊讶。
“是的，她会和她的朋友一起来。”林以羽微笑，暖黄色的灯光碎散在他眼里，澄澈又明亮。
“哇哦，看来这位小姐身份不俗啊？”布鲁诺夸张道，“看来我们的林是今晚的仙度瑞拉了。”
林以羽刚想说什么，罗茜就冲了过来，“嘿，林！我看见她们过来了，她今天真漂亮！”
话音刚落，林以羽就眼前一亮——林沉璧她们出现在了门口。
打过招呼，大家就各自散开。布鲁诺对罗茜说：“等一会儿我可能就要先去后台，今天我总觉得这该死的鞋子不对劲。”
陆文歆火速遁去洗手间，剩下几人都遇见了不少认识的人，不断有人前来聊天。
只是徐清雅总忍不住看向林沉璧的方向。
终于到了拿食物的间隙，许之晋在她身边说：“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忙着带她多认识一些人。”
徐清雅看着偷偷在人群边缘徘徊的那两人，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还是希望她能离开这趟浑水吧。”
许之晋有点惊异，“我以为她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怎么她打算处理完十三姨的事情就走吗？”
他自顾自接话，
“这不对啊，叶老先生都安排她和余泽岚的婚事了，哪能这么简单？这又不是以前了，说只要是叶家的丫头就行，何况这会儿叶家也没有别的能行的丫头啊。
就算有别的能行的，余泽岚也肯定不行的，这门婚事本来就变数大，眼下恐怕还远不是要紧的……”
许之晋还想说什么，就被冲过来的陆文歆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这两天一惊一乍的的？”
陆文歆生怕自己走太急摔了，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会儿才重重吐出来，“救命！我刚在入口看见顾恺骁她们一家了！”
“什么？！”
两人的惊呼硬生生压了下去。
“我刚才就给她发消息了，可现在她会看手机才有鬼了。”
“也……也不会怎么样吧……”许之晋犹豫道，“顾恺骁也不是第一次目睹她俩恋爱现场了，上次在滨江花园不是还安稳地吃了一顿饭，住了一晚吗？”
陆文歆的神情一下变得精彩纷呈，格外扭捏起来。
徐清雅直觉有什么，又不好现在直接问，就说，“我过去找一下她。”
陆文歆火速拉住了她，“林以羽也在那，你单独叫她过来，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徐清雅古怪地看她一眼：“心虚到这个地步了吗？我就说有个人要给她介绍一下不就行了？”
“诶！”陆文歆连连拍了拍自己额头。
徐清雅正准备动身，有一对合作方直接找了过来，这下她可不好脱身了。
许之晋和陆文歆面面相觑，这个理由徐清雅能用她俩肯定不行啊。
“怎么呆在这？甜点都不吃了吗？”叶斐然清亮的声音陡然传入耳中。
陆文歆双眼一亮，如获救星，不假思索地转身抓住叶斐然。
“你快去找你小姑，就随便说给她介绍个什么熟人之类的，然后走过来的时候跟她说，顾家一家人也来了。”
“什么？”叶斐然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将手里的餐盘递给她，边转身边说，“好，这个布丁是——”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吃你的东西的，乖，快去。”陆文歆连推带赶。
叶斐然无奈地偏了偏头，向林沉璧的方向走去。
许之晋一直看着门口，“你刚说在入口看见她们了，这会儿也还没进来，你看错了吧？”
顾家人正在入口等员工给顾恺骁找充电宝。
今天准备出门前，顾恺骁走到客厅打算给手机充会儿电，经过陈诺的配饰间时，隐约听见她在打电话。
顾恺骁本来没放在心上，但影影绰绰传来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小心翼翼，“是……是……我明白……过几天……我会去看看……不会让他知道……”
香江打来的电话？那边怎么会好像有事要交代妈妈去做？
当通话结束，陈诺脚步声靠近时，顾恺骁下意识走回了房间。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陈诺已经叫他们出门了，一路上顾恺骁都心不在焉地刷手机，到剧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顾恺骁无所谓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他拿过来就行。”
陈诺自然不会先进去，“等一下就行了，我们也不着急。”
顾世荣虽然不急但是又觉得干耗着无聊，说：“你手机坏了的时候也不见得多着急，这会儿就这么几个小时，有什么要紧的。”
顾恺骁极不耐烦顾世荣的管教，皱眉就想顶回去。
一旁的员工连忙端来茶点让她们先在休息区等候，一边连连致歉，“不好意思顾生顾太，麻烦你们再稍等一会儿。”
陈诺连声说没关系，顾世荣眼也不抬，直接坐到了沙发上，顾恺骁说了句“没事” 也坐到了另一边沙发玩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员工小跑着赶了过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是我们能找到最轻薄的充电宝了，如果您不方便携带的话，可以暂时交由我们托管。”
陈诺拿出手袋，说：“你放在妈妈包里吧。”
但那个手包装了她自己的手机，看起来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陈诺一时有点尴尬。
顾恺骁见她似乎要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忙说：“不用了，我交给他就行了，也别用充电宝了，等会儿要是充好电了你就来告诉我，如果找不到我，餐会结束我自己过来取就行。”
“好的，您放心。”员工接过手机，准备往吧台去。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顾恺骁和他都没在意，陈诺却注意到了他的屏保，她有些愣住，起身时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
一个穿着紫色礼服的女士从入口走了过来：“顾生顾太，你们也到了啊！”
顾世荣和陈诺笑着点点头，“李太，你今天倒是来得晚了。”
“诶，今天本来忙得要死，要不是有陈玉清特别看中的那个小孩，我也就不来了，这是恺骁吧，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顾恺骁的心弦突地绷紧，他猛然向餐厅的大门看去。
陈诺担心他不喜欢这种寒暄，接话道：“玉清也是因为以羽那孩子水平高才格外推荐的嘛，我上次在德兰听了一次，要是错过可是你的损失啊，李太。”
“你这话说的是，而且累了一天正好放松放松……”
顾恺骁没有再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陈诺和李太寒暄结束准备往餐厅走时，才注意到怔住了的顾恺骁，她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陈诺的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好冷傲的女孩。
心里又隐约升起一丝熟悉。
她见过许多脾气骄矜的富家子弟，可眼前这个女孩并不是蛮横的姿态，而是说不出的冷漠。
乖巧的样貌反而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就像她手中拿着的那杯饮料，橙色的汁液明亮鲜艳，裂冰样的玻璃纹愈发寒芒四射。
随着那个女孩的走近，陈诺终于知道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又或者说，顾恺骁过于不同寻常的反应终于让她回想起来，和儿子为数不多相处的日子。
“顾叔，陈姨好，我找恺骁有点事，不知道能不能先借他一下。”
林沉璧早已换上了一副温柔礼貌的模样，好像陈诺方才浮现的感触只是一种恍然。
陈诺自然看向儿子。
顾恺骁虽然脸上冷冷的，好像没有丝毫反应，可目光不自觉地紧随着林沉璧。
陈诺迟疑着开口：“是存心吧，阿姨好久没见你了，那你们聊，我们先进去。”
说着就挽着李太走了，顾世荣对着林沉璧笑笑也就走了。
陈诺和李太解释的声音隐约传来：“……在香江……从小一起长大……”
林沉璧偏了偏头，就往休息区去了。
当顾恺骁的影子落在眼前时，手中的饮料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今天这身挺漂亮。”明明是殷勤的话，顾恺骁的语气却冷冷淡淡。
林沉璧转回身来，低声道：“我只是正好想在去之前再问问你，关于顾世文之前打算去安塔帕丹……”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这个吗？”顾恺骁扫了一眼身后的吧台，不加犹豫地打断了她。
“……”林沉璧收声收得极快，也许她原本就没打算说下去。
“是我糊涂了，那就这样吧，之后有时间再说。”林沉璧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侧身准备离开。
“你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晃一圈吗？”
顾恺骁说完抿了抿唇，心头闪过一丝懊恼，一个跨步就将林沉璧笼罩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林沉璧的肩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犹如困在蛛网中挣扎的蝴蝶。
“……”林沉璧想要说些什么，顾恺骁手一伸，再度打断了她，拿走了她手中的饮料，一口喝掉了。
“喂！”
林沉璧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顾恺骁一饮而尽，面色一冷。
顾恺骁心情好了不少，他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了笑：“你从来就不爱喝这些，非拿在手里又有什么必要。”
“我乐意！”
林沉璧夺回了杯子，想想又气不过，将杯子在顾恺骁眼前晃了一下，透明的玻璃晕出斑斓的彩光，“我觉得喜欢就可以。”
顾恺骁不屑一顾，林沉璧直接回了餐厅，他坐进沙发里下意识想拿手机，摸了个空，于是也往餐厅去了。
站在入口的布鲁诺眼中充满了困惑，他向吧台要了一杯柠檬水，他喝着水，吧台内里忽明忽暗的手机吸引了他的目光。
林沉璧回到餐厅就随手把杯子放到附近的桌上，她没有先去找林以羽，而是走到了陆文歆和许之晋身边。
“你见到他了？”陆文歆探头探脑。
林沉璧点点头。
“你看我就说吧，刚才就只有他爸妈进来，那肯定是见到了。”许之晋摇头晃脑。
林沉璧无语，“这也值得你俩在这猜。”
陆文歆刚想问你和他说什么了，余光就瞥见陈诺的靠近，立刻收了声问好：“陈姨好呀。”
陈诺笑容和煦，“文歆你们好，阿姨也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存心，恺骁没有和你一块进来吗？”
“呃……”林沉璧磕巴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回来会被陈诺问，“他说他还想在外面坐一会儿，就先不进来了。”
“他确实是不大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总是忙着学业上的事，平时也只是和几个要好的男生朋友一起去打打球什么的。”
陆文歆和许之晋对视一眼，这话怎么听起来……
“所以他之前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那么久，阿姨也就知道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陈诺语气感慨。
林沉璧只有干笑，陈诺又转了话题，“存心你们还打算在这呆多久呢？”
“和顾恺骁关系还是那么好”的三个人硬着头皮开口，“我们……”
“我们明天还打算去一趟泰缅，但是想着顾恺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还是想着多陪陪您的。”林沉璧开了口，另外两人连连点头。
陈诺语气更欣慰了，“他也陪了我好几天了，难得放假，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好。”
三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恺骁走了过来，结束了几人的谈话，也带走了陈诺。
餐会也接近了尾声，乐团成员们先前往了后台，嘉宾也陆续前往音乐厅入场。
林沉璧一行人在左侧的VIP包厢，顾家人似乎在对面的包厢，不过林沉璧也不再关注这些。
这一次的音乐会主题为死神与魔王，其中有一曲是《死神与少女》。
间歇中，陆文歆看了看林沉璧，“你不会是特意选的黑裙子吧？太配合吧。”
“好看而已，你怎么什么都能往这想。”林沉璧拍她。
音乐会的演奏在热烈的掌声中谢幕。
因为同行的朋友比较多，林沉璧没有去后台，而是在出口的咖啡店里等待。
可当林以羽出现时，情绪显然黯然了不少，还有几分魂不守舍。
更让林沉璧头痛的是，她们在停车场遇见了顾家人，原本想着错身而过。
“存心啊！真巧，又遇见你们了。”陈诺热情地招呼她们过来，几人不得不又上前说话。
“正好阿姨音乐会结束去逛了会儿街，买了点小东西，送给你们当礼物，不过只有女孩们的份了，你们男孩子可不要生阿姨的气。”陈诺逗了逗她们。
大家笑嘻嘻地收下了礼物，准备再见。
“顾咏玲。”
一旁的顾恺骁突然开口。
林沉璧猛地看向他，顾恺骁勾了勾嘴角，看着她，好像方才的话完全与他无关。
两人都没来及注意到一旁微微皱眉的顾世荣。
和转瞬间脸色突变的陈诺。
“存心你们明天不是要去泰缅吗？我想着，就让恺骁和你们一块去吧，不介意阿姨突然这么问吧？”陈诺突然开口问道。
顾恺骁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当然没问题。”徐清雅果断答道。
她笑了笑，“今晚还得收拾东西，我们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
回去路上，徐清雅叹气道：“虽然不知陈姨为什么开这个口，但顾恺骁应该之前不知道，他明天也未必会来，随口答应一下就算了，要是他真打算一起去……”
徐清雅看了眼林以羽，“我觉得也可以，你们去这一趟，未必不会和顾家有关系。”
“嗯。”林沉璧点了点头。
而顾家人的车上，顾恺骁问陈诺：“为什么要我和她们去？”
陈诺吞吞吐吐地解释：“妈妈想着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玩的，不如和朋友出去走一走……”
这个说法实在是苍白无力。
顾恺骁神情冷了下来。
“呵~”
喝着酒的顾世荣笑了一声，“你妈妈想帮你创造机会，这么迟钝，怎么半点也不像你老子我。”
“什么？”
这话题的突然转折让顾恺骁一时反应不过来。
“眼珠子都要掉人家身上了。”顾世荣语带嘲笑。
顾恺骁尴尬地偏过了头。
陈诺笑着摸了摸他的侧脸，
“妈妈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机，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记得小时候你就一直很关注她，答应妈妈，一定要好好争取好吗？”
顾恺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回到酒店的林沉璧没有立刻回房收拾东西，她拉住了林以羽。
“以羽，等会儿我在阳台等你，有事想和你谈谈。”
夜色宁静，晚风温柔，明亮的灯火从眼前燃烧到港口。
林沉璧走到阳台边。
林以羽已经在户外沙发上等待着，他背对着房间里，望着远处出神。
这对林沉璧实在是个很陌生的角度，无论何时，她看向林以羽的时候，好像永远都能直接望进那双带着阳光色彩的眼眸。
她的目光掠进浓重的夜色，无论多么温和广袤的夜也无法容纳一丝阳光。
她走进阳台，林以羽转过身来，林沉璧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你今天好像突然有些不开心。”林沉璧轻声问道。
林以羽用另一只手环住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只是音乐会上太兴奋了，现在有些低落而已。”
安静地相拥着，林沉璧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松了又紧。
依偎着的恋人分开，林沉璧看着他的眼睛，呢喃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林以羽遽然起身往房间里走，说：“明天要早出门，我还没收拾好东西。”
“你有事瞒着我。”
林沉璧的话像一支利箭将林以羽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