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第二天的中秋陆文歆依然陪着叶存心一起过节，本来叶存心想着半年多没见爸妈，中秋和她们一起过，但病了一场，暂时不敢见她们，也就说和朋友一起了。
四个人也不知道要干嘛，一大早就在园子里吃了小笼包喝茶发呆，还是叶斐然说要不去买菜做饭做月饼。
大家一合计就出门去买食材了，当然也不是瞎买，梦园有管家常年养护，给她们列了清单，几人就拿着单子去买东西了。
做饭确实很打发时间，食材都没处理完就到了午饭时间，一人一碗面也就对付过去了。
在厨房忙忙碌碌了一下午，晚饭和月饼都做得差不多了，刚做完饭很难马上吃得下，她们就去街上逛了会儿，发现芦庄里准备开个灯会小集市，就决定回去吃完晚饭出来逛逛。
她们做的晚饭几乎没有辣口的，毕竟唯一能吃辣的就是叶存心，尽管她不理解重油重盐和辣口的区别，但考虑到入乡随俗，她还是对东坡肉妥协了。
东坡肉可不容易做，说着是她们几人做菜，其实也只是打下手为主，和管家家里的饭菜一道的，所以味道自然有保障。
除了肥瘦相间，红润软烂的东坡肉，还有香气腾腾的啤酒鸭——用的还是昨晚顾恺骁和叶斐然买的啤酒。
滑嫩鲜美的清蒸鲈鱼，加了辣椒当点缀的面包糠炒大虾，疑似被叶斐然加了面包糠的粉蒸南瓜排骨，拉丝蜜藕和海带冬瓜汤。
中午吃得简单，晚饭就被一扫而空了，还有一笼大闸蟹，被一致决定留到出门逛集市回来再吃。
夜幕落下，圆月皎洁，红火的灯会集市已经热闹了起来。
为了配合节日气氛，陆文歆和叶存心都换上了带绣花的袄裙，陆文歆的浅粉，叶存心的浅绿，顾恺骁和叶斐然也穿上了略作改良的古代制服，顾恺骁的银灰，叶斐然的墨绿。
每人都买了一个竹笼纸花灯，陆文歆和叶存心的是两只形态不同的兔子，一只锤捣，一只抱月，顾恺骁的是一条鲤鱼，叶斐然的是一块月饼。
集市上的摊位各出招数，投壶的小孩每投中一个就引来一片喝彩，诗词接句的人围成一圈苦思冥想，体验手工的游客一边做一遍逗趣，表演杂耍的手艺人身法敏捷，热闹和人气蔓延在街巷的每一个角落。
看见诗词接句送花灯的摊位，她们有些遗憾，早知道就不必买了，不过还是凑上去看了看。
叶存心对陆文歆说：“我可什么都记不住了，这个只能靠你。”
陆文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人各自抽了一张，有的自己答了，一时想不到的也由陆文歆答了，老板要送她们一个花灯，她们向老板道谢同意她们参加，表示花灯就送给后来的人好了。
“嗯？我这好像是两张，太薄了叠在一起了。”正准备离开时，叶存心忽然发现。
“后面这张是什么啊？”陆文歆探过头来问。
叶存心揭开了后一张，“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接下句。”
她眨了眨，看向陆文歆，陆文歆歪头，“我记得这下句和另一句很像，是什么来着？”
她想了会儿还是没想出来，大家已经站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了。
老板凑过来一看，呵呵一笑，
“是‘劝君惜取眼前人’！”
“嗷~”陆文歆下意识叹了一声，然后立刻收了声。
几人神色各异，叶存心神色平静，将花纸攥进手里，淡淡地笑：“谢谢老板，我们先走了。”
接下来的一路，一行人边走边玩，怀里抱了一大堆小东西，有个做手工的摊主给她们打了两个包袱，活像是古装剧里从师门下山游历的少年弟子。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岸边，夜色里如墨蛇蜿蜒的河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逐渐有河灯从上游漂转而过。
叶存心一时有些出神，她第一次到江南放河灯，就是与叶十三和顾世文一起来的。
那是难得顾世文能和叶十三一起出门的时候，虽然带上了一个小灯泡，但也足够叫他满意了。
她们住在一个远比芦庄更偏僻的江南小村，背靠一座秀丽的山，前绕一条银带似的河，正是秋日的佳节。
秋高气爽的晴朗日子，天未亮的时候她们就上山去看日出，叶十三怕她走累了，要抱她走，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变得很重，所以摇头说不累。
顾世文问她：“那我抱你行吗？”叶小九勉为其难地点头，叶十三忍不住笑。
一路上都黑黝黝的，只有手电炫白的光穿破夜色，直到在一处草堆里遇见了一群萤火虫。
绿色的荧光闪烁飞舞，天际的银河璀璨明亮。
叶小九一时抬头望天一时低头看虫，忙得不亦乐乎，颇为认真的说：“星星那么好看，以后我要去天文台工作，这样每天都能看星星。”
叶十三笑她：“叶小九，你想留在玉真观也是每天看星星看月亮，看来我要把你的房间装成星空。”她煞有其事地点头赞成。
等到了山上，天色已经见白了，但叶小九开始犯困，她坐在观景台的长椅上撑着头打瞌睡。
只记得金日跃出时，一片恢宏灿烂的景象，还有瞥见身旁拥吻的两个人。
从山上下来，赶上集市开市，吃了馄饨，随便买了点菜，在借住的老房子里准备饭菜。
顾世文的手艺比叶十三强不少，大概是叶小九跟他说过十三姨只能把饭菜做熟，所以顾世文下了功夫去学。
下午叶十三带她们去田里抓鱼，叶存心和顾世文都洁癖非常，但回去时也都一身乱泥。
晚饭的时候，叶十三还是动手煮了一碗面条，因为是顾世文的生日，只是她一不小心煮多了，最后三个人都只吃了面条，吃不下饭了。
晚上出来闲逛乘凉，小村里过节没有太多热闹，只有请来的戏班子在戏台上唱戏，村民们坐在下边聊天喝彩，小孩子们则四处乱跑。
流过屋前的水塘漂来一盏盏各异的花灯，叶十三见了兴致勃勃地去找放花灯的。
原来是村里的教书和做绣工最好的两姐妹带着小孩子们在做花灯，见到她们过来，很乐意送她们几盏，又听叶十三想学，也就不吝赐教。
叶小九不会画也不会写，顾世文帮她画，叶十三帮她写。
三人一人一盏河灯，提溜着到了水边，叶小九拿着自己的，顾世文和叶十三拿着彼此的。
小心翼翼地让河灯落在水面上，叶小九屏住了呼吸，推着它往水中间去，直到远得见不着了，她才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牵着叶十三和顾世文回去。
“我们也去放河灯吧。”陆文歆的声音将叶存心拉回了眼下。
她回过神来向陆文歆点头，“好啊。”
河灯是一对年轻的小姑娘在卖，应该是还在念大学的好朋友，摆了好多不同的样式，热情地翻给她们看。
她们依然一人要了一盏，河灯可以要做好的，也可以自己组装，组装很简单绝大多数顾客自然就自己做了，叶存心一言不发地贴好了一盏河灯。
陆文歆还让那两个小姑娘帮她们拍了照片，才开开心心地拉着叶存心去河边放灯，河灯附送的心愿笺都大同小异，几个人就都没放进灯里。
将灯陆续放到河面上，叶存心的目光还在随着花灯远去，陆文歆赶紧拍拍她提醒她许愿，她也就闭上了眼睛，只是什么都没有许。
放完了河灯，集市也走到头了。
一行人也就回去了，从热闹中抽身，一时之间平添了几分寂寥。
走了一路回到梦园，恰巧有些饿了，几个人忙把大闸蟹上了蒸笼，把月饼、桂花糕、菱角粥和桂花酒端了出来，在水榭前赏月。
分了几块月饼垫垫肚子，除顾恺骁之外，都各自和家里人通了电话，螃蟹也就差不多了。
秋意渐凉，烧一个炉子正好，四人围坐在石桌旁，揭开木盖，石桌中部是空的，中间还隔了一层铁丝网——一个石灶台。
放入炭火，架上铁架温酒热粥，淡淡的米香和酒香伴随着热气弥漫开来，如春风微醺。
叶存心吃螃蟹极没耐心，吃了两个就喝粥去了，陆文歆见了说：“你别吃那么多粥，我给你剥。”顺手指了指眼前的一个小碗。
“不用管我，你吃你的。”叶存心给自己倒了一口酒尝了尝，桂花香，甜酒的味道，她从不喝酒，叶十三却是爱的。
那天晚上她睡着了，朦朦中醒来，顾世文还在屋外陪着她喝，她惦记这事，想着她们肯定要晚起，自己早上起来记得买馄饨。
等她醒来，馄饨已经买好了，她迷迷糊糊地问叶十三：“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这么早就醒了吗？”
叶十三得意叉腰，“别小看了你十三姨的海量。”确实海量，毕竟顾世文都醉倒了。
叶存心沉浸在回忆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酒壶被按住了。
叶存心抬起头，对上了顾恺骁的眼睛。
“空喝酒伤胃，吃点东西。”顾恺骁松开手，把一碗蟹肉往她眼前推了推。
叶存心也许有点迷糊了，以为是陆文歆给她剥的那碗，乖巧地吃了起来。
陆文歆默默地把手边的碗往叶斐然的方向推了推，叶斐然忙不迭地和自己剥的一盘换过来。
月上中天，庭院里的月色清凌如缎，赏月的人却心动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