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
见人都走了涂山朔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斗篷男子：“她的修为连当初十分之一都没有！神魂更是七零八碎！建木万世轮回便是当年的她恐怕都要费一番力气，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你！我！便是死多少次都对不住她！”
男子侧身躲开，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你我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她比谁都要强，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傲气，建木万世轮回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让她快速恢复八成修为的办法，身为当年落尘的持有者，她不会不知道。”
“你依旧将她当棋子，这世间芸芸众生在你看来都是可以牺牲的，哪怕是她，哪怕是曾将你当成唯一的魔神。”
涂山朔冷冷道：“你说自己并非草木，却比谁都无情。”
说罢他拂袖而去，男子亦不阻拦。
李疏玉一路带着姜黎跑回休息的庭院，时不时担心地看向姜黎。
萧北站在院门处不知等谁，见李疏玉过来又忍不住嘴欠。
“豆芽菜，都说了没事你还偏要去等，你看这人不是好好的吗？”
李疏玉道：“今天没心情和你吵架，快点让开！”
萧北俯身看向李疏玉，她脸上似乎有几道泪痕。
萧北顿时有些手脚慌乱：“豆芽菜你哭什么？她还没死呢！我当年真死了都没人哭！”
李疏玉拉着姜黎的手道：“你若是真的死了才好，这样阿黎就不用受苦了。”
萧北侧头看向姜黎：“这可不怪我。”
姜黎抬起李疏玉的脸，动作僵硬却依旧仔细地擦去她眼睛还不曾滴落的泪珠。
“疏玉，不要为了旁人哭，即使有一日，世间再无我，也不要落泪。”
李疏玉连忙捂住姜黎的嘴道：“没有那一日！”
她心中明白，以姜黎的身份，或许真的会有这一天，可人总是如此，在结果出现之前，抱有最好的希望，并对此深信不疑。
姜黎认真看着李疏玉的眼睛，道：“不惧将来，不念过往。”
李疏玉体内剑气突然开始往外肆虐，手腕上的赤月铃发出阵阵梵音。
姜黎一把扯过萧北往外退去，与赶来的涂山朔等人站在一起。
涂山朔有些疑惑道：“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姜黎看向李疏玉，此时李疏玉已经被剑气包裹，唯有心口处一点碧绿散发着光芒。
“我护住了她的心脉，只是这天生剑体的锻体一事我无法干涉。”
涂山朔瞪大双眼看向姜黎道：“锻体？她如今的修为如何能锻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姜黎对涂山朔道：“劳烦朔叔看着她，我有些事要去做。”
“去吧。”
涂山朔声音中满是无奈：“这些小年轻，一个个的都不把命当回事！”
也的确，不必说李疏玉她们，便是当初活了十六万岁的古巫族神女在灵族也是刚成年的小丫头。
想到这涂山朔又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这么说来，无妄那小子一人扛起三界职责时不过才七岁多。
灵族那些后辈在他看来都是些愣头青，当然，这绝不是在说他老。
姜黎匆匆赶到万妖谷中央的九星池，一面极古朴的铜镜出现在她手中。
刚靠近池水就泛起涟漪，姜黎就浮世镜往池中一挥，池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浮世镜牵引。
天渐渐有些黑了，水面上点点荧光照亮了四周，显得姜黎脸色愈发苍白。
随着水面波纹起伏越来越大，一个女子身影也愈发明显，直至浮出水面。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在看见姜黎时红了眼眶。
“昭昭？”
姜黎仰头看向女子道：“我回来了，你现在该唤我姜黎。”
女子故意偏过头去：“当年撇下我时可不曾留情，如今伤势未好便强行唤醒我，定又是为了旁人。”
姜黎唤出封离琴，女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可还是乖乖回了琴内。
姜黎强撑着回了小院，待无人看得见时才无力倒地。
萧北认命地扶起姜黎，将她抱到床上。
“本尊乃是魔神啊！无妄那小子竟敢要我来照顾你！这次算了，本尊是个大方有爱心的魔神，说起来那小子还没抱过你！嗯…不亏！”
说罢，他满意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带上了门。
屋外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万妖谷内没有灯烛，全靠荧虫点亮小路。
荧虫们今日不敢靠近李疏玉那边，连带着小院处都黑了不少。
萧北关好门大步往外走，这副还算清秀的皮囊硬生生被他走出来山大王的气势。
只是这个大王有些眼瞎，一脚踩空扑到在地，周围的荧虫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虫虫一：谷主大人说他是个大人物，虫觉得不像，哪有大人物眼瞎的！
虫虫二：里面的那个小姑娘长的真漂亮，这个睁眼瞎那么丑，若说是大人物怕只能是那个青面獠牙的魔神！
虫虫三：别说了别说了！谷主大人教过我，这种时候不能说话，万一被说中了他会脑什么什么路！
虫虫一：你真笨，是老羞什么什么！
虫虫二：都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萧北额角青筋狂跳，看向荧虫们的目光带着些杀虫灭口的意味。
小院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萧北“咻”的一下直直立起来，就是脚卡在某个缝隙中抽不出来。
来人是涂山元容，她手中提着酒壶，面色红润似乎有些醉了，看见萧北时眼神清明了些许。
“你在这干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围着萧北转了两圈：“月黑风高，你居心…居心何在！？”
萧北扯了扯嘴角，不想和涂山元容纠缠却走不开。
“说话啊…”
涂山元容摇头晃脑地拍了拍萧北的肩道：“你见过他了没？姑奶奶的剑法是老狐狸教的，砍起人来可不长眼！”
涂山朔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看向萧北道：“今夜就当没见过她。”
萧北笑道：“见过又如何？”
“老夫的剑也不长眼。”
涂山朔一脚踹向萧北卡在缝隙中的腿，踹完就抱着涂山元容跑了。
萧北稳住身形朝他的背影小声威胁：“小狐狸你给本尊等着！”
姜黎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出了院子朝李疏玉那边走去。
萧北早已到了，不知他从哪搬出两张板凳放在一旁，地上还摆着两个小巧酒壶。
“醒了？”
萧北头也不回地看着前方，嗓音透着散漫。
姜黎走到他身旁道：“多谢。”
萧北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拿起另一个酒壶递给她：“小狐狸亲手酿的，尝尝。”
姜黎接过酒壶，是很清甜的桃花酿，涂山朔酿酒的手艺她是知道的，毕竟她喝第一口酒就是涂山朔和魔神一起偷偷喂给她的。
因着这事涂山朔还被族老们打了一顿，至于魔神，他跑得太快在幽州足足躲了一年，姜黎想着不经意微微勾起嘴角。
“她也回来了。”
萧北没有用疑问的语气，甚至是很笃定。
姜黎道：“她可不想见你。”
萧北又喝了一口酒：“我也不想见她。”
闻言姜黎笑着问道：“说起来你们的封印都出自我手，如今她回来了，你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什么，萧北不语，只是低下头默默喝酒。
良久，他笑着将酒壶掷出去。
“尘世已无我，此身寄何处？”
姜黎身形一滞，萧北已经提着酒壶走远。
直至傍晚，也不见萧北人影，倒是李疏玉已经突破了锻体一层。
她从结界里出来时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涂山元容一跳，姜黎急忙给她喂了瓶丹药。
涂山元容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她：“这才锻体一层，若到了后面该多苦啊。”
李疏玉强行扯出个笑来：“狐狸姐姐，我不疼的。”
姜黎看着药效起了作用便把李疏玉扶进了屋中，顺手捏了个去尘决。
李疏玉身上密密麻麻的口子已经结痂，只留下点点淡粉色。
“阿黎，我成功了。”
姜黎小心地揉了揉她的脸道：“很厉害。”
李疏玉躺在床上抱住被子，探出头问道：“师尊说我们要走了？”
姜黎给她掖了掖被角道：“是该走了。”
“无妄呢？”
“他不和我们一起。”
李疏玉点点头又缩回了被子里，姜黎心中了然径自起身离开。
玉疏剑有灵，转世后记忆封存，随着李疏玉完成锻体一层，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开始被记起。
圆月高悬，姜黎独自走到一处偏僻山顶，一面手掌大小花纹繁杂泛着古铜色的镜子从她袖口飞出，仔细看去镜子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纹。
姜黎往镜内注入灵力却如石沉大海，她熟练地开启浮世镜，若周围有其他人在定然会觉得看向姜黎时眼前一阵眩晕。
[离魂问道，六宗各一，人族齐心，可得生机一线]
姜黎看着这几个字缓缓闭上双眼：“引用星辰卜算依旧是这样……”
她掩下眉心愁绪，手指拂过浮世镜上的裂纹。
“六宗排名第四的离魂宗，会有我想要的结果吗？”
只可惜没人能回答她，浮世镜的镜灵受损沉睡，她又不曾恢复全部修为。
前路诡谲，姜黎收回浮世镜，神情自若地望向前方。
“没有生路我也能闯出一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