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会失误
降谷零心情很好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奉行刷碗做饭不能是一个人全都干了的女朋友,做完家事过来找他。
十年前的海水浴场,珠宝抢劫案件,金发女郎,三个孩子,英国口音,羽田家领养的孩子。
就像赤井秀一仅仅依靠他名为‘zero’的外号就找到了降谷零的真实身份,拥有那么多线索的他,当然能锁定赤井秀一的家人身份。
玛丽,MI6的特工吗,有意思,说是近期要来米花,是为了协助自己儿子,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降谷零摸着手机,下达了紧盯世良真纯的命令。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这里是日本,是他的地盘,无关人员不能插手。
电视里播报着他特意调出来的新手机介绍节目,为了给在后面蹑手蹑脚小心靠近他的少女看,确定她喜欢的手机型号。
文京区新租房间的装修,已经根据月岛咲选择的建筑师内最喜欢的风格,进行着购买家具和装修工作。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安室透还准备买个新手机,就说是商店抽奖或者是客户赠送的,给月岛咲用新手机,自己则用她现在用了一段时间的手机。
就和她说是情侣间的交换手机,她会同意的。
她的脚步停下来了,大概是哈罗找她玩,她蹲下来,对着哈罗嘘声,让它不要闹。
即使没有回头,安室透也对月岛咲的举动了解的一清二楚。
她应该是打算从背后接近,吓他一下,安室透心想,中午的时间有点紧,他对她在床上速度和力度都比平时凶猛些,或许把她折腾狠了。
让她出出气也好,安室透已经做好了露出被她惊吓到的表情,继续装作专注的看电视。
在一起这么久,他早已熟悉她的脚步声。
是啊,他们在一起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准确地根据脚步声判断出来人是谁,如果是相处时间更长的人,那么……
‘最新研发的技术,能将手机内容实时传到云端进行存储,不用担心数据丢失问题。’
储存的数据,被击中的手机,放射痕的血迹,以及他……hiro……是自/杀的推理……
就算,就算hiro有认出来他脚步声的能力,但像赤井秀一那么强大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是能够阻止他的……
所以真相一定是他逼迫他的,一定是……一定……
降谷零拼命将心中的恨意,倾注于那个他心里无所不能的形象。
只有这样,那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愧疚感才能稍微减轻些,他才可以继续维持无坚不摧的形象,独行于击垮组织的黑暗之路。
现在绝不是他可以倒下的时候。
“透?”
脸颊边一丝凉意,让安室透转过头去看坐在他身边的少女。
月岛咲本来打算对安室透进行沾过凉水的手攻击,可在她手指贴上他的脸颊后,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她绕过沙发,坐在他旁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他还是没有反应,直直地盯着播放手机广告的电视。
这广告有什么特殊的吗,难道他想买新手机手头紧不好说,月岛咲想。
要是平时她玩这种背后接近吓一跳的游戏,安室透要么是一脸平静的表情,要么就是装作惊讶的样子,反正不会是现在半失神半沉思的神色。
沉默了良久,安室透才开口,“咲,你认识的那个冲矢昴在你眼里是什么人?”
月岛咲不知道他突然问是为什么,还是平心而论的说到,“嗯……心理素质很好的人,就算别人冷面对待也能坚定自己的行事,耐心很好,面对挫折也不会放弃,我行我素,不知道是出自于对自身的自信还是别的什么倚靠。”
安室透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些,“咲,你对他的评价意外的正面,在餐桌上你不是抱怨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吗,拿走你的风筝,早上来拜访等等。”
“我确实不喜欢冲矢先生,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来随意评价他人。”月岛咲开口,“要看清一个人,首先就要剥离出自己的感情。”
“这也是我祖母跟我说的。”月岛咲笑笑,“而且我也好好报复回去了,所以也还好。”
安室透有点好奇,“咲,你是怎么做的?”
月岛咲挠了挠头,“我给他讲了一个永远不会有真相的故事。”
月岛咲给安室透复述了当时讲的山神猎人以及白兔的故事。
“就算手法已经被完全讲出来,动机是无法只依靠推理得到的,尤其是在前提条件缺少的情况。”
“心,是无法被推理的,就算是当事人也搞不清自己的想法,白兔也许是要保护山神,也许是为了报答猎人,还有可能是为了大地上的生命,也有可能是全部都有,分成扇状图各个占一定比例。”
“不过这也不算是报复,大概是精神胜利法?”月岛咲摸了摸安室透的脸,“你没事吧,今天有点没精神,是累了吗,透。”
安室透敛眉微笑,他把脸贴在月岛咲的手心里,神情无比温柔道,“咲,今天不是还要去赶稿吗,我没事的。”
“但是……我每天都照常写4千字,就算今天进度落后点,明天再补回来就可以了。”月岛咲认真地看着安室透,她的眼里盛满了对他的关心,“现在是你比较重要点。”
安室透轻轻握住月岛咲抚着自己脸颊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带下来,“咲,我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安室透其实察觉到了,月岛咲因担心不下没有去卧室码字,而是抱着笔记本到餐桌前,还自以为小心地偷偷观察自己。
安室透没有抬头道,“咲,要专心工作。”
都快要探出餐椅的少女被这一句话打回了电脑前,低着头不敢太明目张胆。
安室透在思考。
赤井秀一是什么样的人。
是强大的,是坚不可摧的,是不会失误的,是状态稳定到不可战胜的,是能够做到任何事的强者。
正是因为降谷零对他的评价很高,所以他才不会原谅赤井秀一在天台上做出的事情。
他一定可以阻止景光的自/杀,他一定能有更好的方法,他一定可以让他……
这也是安室透对于赤井秀一恨意的来源。
他其实本可以,但没有。
但如果他所推理的一切前提是错误的呢?
安室透问月岛咲的那个问题,是想知道在她眼里的赤井秀一是什么人。
即使是伪装的面容,那个男人也不屑于完全扮演成另外一个人。
在组织的莱伊也好,探员的赤井秀一也好,现在扮演着的冲矢昴也好,他几乎都是同样波澜不惊的讨厌样子。
她所看见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呢?
料理很差劲,这个他知道。
还没做熟还拿过来分享,也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是为了探听情报吧。
后面变得稍微好点,不过还是比不上透的料理,安室透笑了下,这方面他在她心里是压倒性胜利。
将棋一般般?
安室透看向被月岛咲随意放在茶几下收纳架里的塑料将棋,她说赢了冲矢昴两局,他还不相信。
那一定是赤井秀一为了让她们松懈下来,故意输的吧。
于是在那个下午,他们两个人下起了将棋。
安室透自己只是个初学者,小时候学过一点,不过月岛咲平时也根本没有谈起过将棋的事情,想来他们水平应该差不多?
战局焦灼了半个多小时,好胜心起来的安室透已沉浸到棋盘之中,在他凝神分析下出来的绝佳一手,吃掉了她的一个棋子后,他突然发现月岛咲的唇角向上勾起了一点。
发现了这点后,安室透的下一手没有选择扩大优势,反而下在了保守的位置,这是他发现月岛咲的嘴角平了抿起一点。
而她接下来的一步却也是圆滑的,可以随时更换目标的,无明确指向的一步。
安室透干脆故意下了步坏棋,看见月岛咲的嘴角向下撇去,她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看似进攻,却露出来她后防的空隙,似是故意让他去进攻。
安室透随意下了一步,听到了月岛咲肚子咕的叫了一声,便和她说下完这局就吃饭,他会做炸鸡来吃。
月岛咲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仅仅三步,他就被将军了,无路可走。
她当时在棋盘上到底是看到了多少步之后……
在餐桌上,安室透看着享受鲜美可口炸鸡的月岛咲,问道她是不是很擅长将棋。
“我大概是差不多能入段的程度,女子组,高中时我记了些棋谱,将棋本来就是考验记忆力的游戏,步法是有限的,记住就能依据棋谱来走。”
因为透看起来很投入的样子,想跟你下更久一点的棋,多相处点时间,月岛咲当时微笑里的柔情蜜意,似在眼前。
赤井秀一会输,只是单纯的技不如人吗……
赤井秀一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他怎么会输呢。
安室透突然回想起,前不久的事情,她回来时说赤井秀一拆掉了她的道具。
那个道具木仓降谷零也看过,制作的很精致没错,但像他们这种人,只要再多观察一下,就能发现那只是假货。
赤井秀一迅速拆解了,为什么,是为了排除隐患吗。
他没有发现吗,是他失误了吗……
赤井秀一怎么可能会有失误!
也许赤井秀一也会有失误,降谷零心里的声音告诉他自己。
他也是普通人吗……
风筝。
月岛咲今天回来和他说的,他好像没有放过风筝,要么就拿得太高,要么就提前松手。
是不是没有人和他一起放过风筝。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赤井秀一又找上了她,反正估计是又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关于自己的情报。
可帮忙放风筝这件事没有掩饰的需要,也许赤井秀一是真的不擅长。
哈?!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竟然不会连小学生都不会的东西。
那个赤井秀一也会被打败,也有不擅长需要学习的东西。
赤井秀一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没有此刻这般鲜明地出现在降谷零的脑海里。
当日的真相埋藏在那两人的心里,而唯一活着的那个向他表示了道歉。
赤井秀一是人,也会失误,那个夜晚,在那个天台上,赤井秀一如果不是故意放任,是什么让他分神,使得他不能阻止他的决绝。
可既然赤井秀一也同样是卧底,假如他向景光表明了身份,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hiro会对着自己举起木仓,为什么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会如此决绝。
假如莱伊是真的,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将他控制,假如赤井秀一是真的,他们完全可以合作,一起伪造现场,回去复命。
他们可以做到的,他们能做得完美无缺,他们能……
他们真的能吗……
不知道是谁将hiro暴露,不知道在黑暗中是否有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要找出他们的漏洞呢。
那时候,死的只有一个人吗……
只有两个……不……三个人吗……
还是许多与他们有关联的人……
摒除掉所有私情,根据接受过的训练,暴露的卧底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降谷零是最为优秀的卧底,他的回答是不。
在走上这条路时,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在黑暗里的暴露而自我了断,也做好了觉悟,为光明的未来而牺牲自己。
降谷零闭上了眼睛,卧底第一要素就是谨慎。
假如hiro当时认出来了他,那么也许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当时谁也不知道赤井秀一是真是假。
假如他没有认出来,那么他也许是为了暴露自身的赤井秀一,也许是害怕没有时间清除手机的信息,选择了那条绝路。
这一切答案,都无法从死人口中问出来。
就像是她讲述的白兔般,无人知道他当初的选择是为了什么。
从苏格兰暴露的一瞬间,他的命运就确定了。
降谷零感觉很空虚,一直以来支撑他复仇的力量消失了,他针对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赤井秀一没有错,诸伏景光没有错,降谷零……
那么降谷零有没有错呢……
如果降谷零更加强大,如果降谷零更加聪明,如果降谷可以战无不胜,如果降谷零可以算无遗策,那么他能否救下他,能否……救下他们……
自我厌恶,无能为力,负罪感,愧疚心,这些混合起来的浓稠黑暗即将要将降谷零吞没。
“透……”
是谁在呼唤他?
“透?”
这不是他的名字。
“透!”
她的声音终于传到他的耳中,降谷零看向月岛咲,她正在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降谷零张嘴,发现自己的口很干,月岛咲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白开水,他润了下喉,才张开嘴道,“你的小说写完了吗?”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早就完成了。”月岛咲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表情的丝毫波动,“你还好吧。”
“我……”降谷零现在没办法做出安室透那般温和的神色,想来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僵硬,他伸手盖住她明亮的双眼,将她拉入怀里。
月岛咲挣扎了几下,似是想要出来问他怎么了,降谷零静静地拥抱着她,似是她温暖的身体能将他坠入冰崖的心灵再次唤醒。
她渐渐不再,反手拥抱住他,用力的,带着鲜活的力量,将她内在的充满生机的光明力量传递给他。
“咲,写了什么样的故事?”安室透问,他已经能说出来话语了,“是兔子与猎人的故事吗?”
“不……那个是备选,夏天就要写恐怖故事。”月岛咲从他怀里挣出来,目不转睛地确认安室透是否恢复常态。
“那是什么样的恐怖故事呢?”
“关于西瓜的,少年夜间发现有人在西瓜里砸出来黄金珍宝,然后就一直在种植西瓜,希望有一天也能得到宝物。”
“直到死去,仍然在种植西瓜,然后敲碎,直到主人公和他说,不是西瓜里有宝贝,而是贼人将宝贝藏在了西瓜里。”
“执着了一辈子,最后都将人的脑袋当作西瓜敲碎,老人没有放下执念,被主人公作为恶灵消灭了。”
安室透道,“一般这种故事最后不都是放下执念,立地成佛的吗?”
“老人杀人了,在我的故事里他不能有好结果,再说源头是在最初偷盗财宝的贼人身上,他们引起了老人的贪念,才让人走向不归之路的。”
月岛咲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你以为,老人生前只是在种西瓜吗,那鲜红的锄头只是被西瓜的汁水染红的吗?”
安室透失笑,揉了下月岛咲的头,“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犯罪者。”
“当然了,透真厉害。”月岛咲看到他笑了,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要是再说多点,要是当初贼人被抓了,少年就不会有贪念,要是老人种西瓜也能赚大钱,就不会抢劫。”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世界的错,不要都当成是自己的责任。”
这句话,才是月岛咲藏在费心编写的故事里,想要告诉安室透的一句话。
不过好像有点太牵强,也是啊,月岛咲编的这个故事,还真就是为了夏日清凉鬼故事所准备的,不过是在写到一半去喝水时候,看见安室透还在发呆,她觉得不对劲,才临时改写了结局。
原先还真是破除执念太深成佛的故事,也没有死人,就是想写执着了一辈子的东西其实是无意义的故事。
但是也许大概对安室透有效果,月岛咲看着安室透眼里渐渐亮起来的光,放下了心,又再次拥抱住他。
“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说着这样中二台词的安室透,心里思考的却是现实的黑暗。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出卖景光的叛徒,也是造成这一切的,那个黑衣组织。
降谷零一定会彻底铲除这个犯罪组织,让死去的人的牺牲不会白费,即使……即使将他也放上祭祀台。
可是那样,降谷零心想,他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孩,又该拿她怎么办呢。
如果咲在他死去后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有真相,像她这样深爱自己,又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孩,一定会为了他而痛苦不堪。
降谷零并不想在月岛咲心里只留下深深的伤口,他希望她能一直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所以……他会尽可能努力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