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幸村精市走出校门时便收到手机里来自妈妈的消息，点开来一看里面的内容令他忍俊不禁：“亲爱的兄长大人，你的妹妹自身体恢复之后总是略感疲惫，今日不幸发现家中奶酪棒已吃完，更是伤感，特请求兄长为我买两包新口味，妹妹我感激不尽——可爱漂亮的妹妹留言！”
幸村精市好笑地回复了她：“已阅！”
为了满足贪吃鬼的心愿，幸村特地绕到车站前的便利店，许是临近晚上的时间，镰仓的旅客一批一批地搭上返回东京的电车，夜晚的寂静归还给了神奈川，他向店员询问了奶酪棒的位置之后，便朝着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却在零食柜前看到呆楞着的藤原秋。
幸村精市没有立刻上前打招呼，他注意到少女的视线直愣愣地盯着她面前的薯片，随后缓缓地伸出手将它拿在手上，少女眉头紧锁，柔和面容带上了些许严肃和烦躁，眼看女孩手上的力道差点就要捏爆薯片包装，他立即上前：“藤原同学，晚上好！”
“幸村君？你好，”藤原秋收敛面上的神情，转而摆出客气的姿态，对于少年这个点出现在便利店也显得惊讶，感觉幸村君不是会喜欢跑便利店的人。
幸村绕到少女一侧，蹲下身子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他的目标，随后他起身举着奶酪棒朝面前少女晃了晃：“为了这个，没办法，家里有一个难伺候的妹妹。”
明明说着应该是抱怨的话，少年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宠溺温柔表情，藤原秋淡笑道：“不管看到多少次，都会觉得幸村君对家人可真温柔，真好，这种互相坦率表达感情的方式。”
“藤原桑，”幸村精市走到冰柜指了指，“请你喝杯饮料吧，这个点的公园大概人会少。”
诚如幸村精市所言，附近公园里的孩子陆续都归家，只留下空荡荡的器械设备，偶有上班族路过时会烦躁地在设备那里发泄下苦闷。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的世界，公园都像是他们心中的一处田园，不一样的是孩子在这片田园里感受到的是快乐，成人却只是想躲在这里，恨不得用一扇门关掉与外面世界的往来。
幸村精市走到秋千处示意藤原秋可以坐上去，后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迟迟不曾挪动脚步，幸村也不介意，他走到另一边的秋千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巧奈每一次路过，无论时间着不着急，她都要坐在这里至少荡几分钟，即便上学会迟到，她说秋千荡高一点可以靠近镰仓的天空。”
“很可爱的想法，之前就一直觉得巧奈不太像幸村君的性格，稍微有点......”藤原秋斟酌了下语言，似乎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字眼形容，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摆了摆手，“绝对不是贬义的意思，相反我是觉得，怎么说呢，如果幸村君是一本规范的教科书，那么巧奈就像是一本漫画书，哪怕是留白也让人觉得有无限可能。”
“谢谢你对她的赞美，我也时常觉得这个妹妹有些令人头痛，但是，”幸村精市微笑地收下了少女对自家妹妹的表扬，藤原秋听到他语气里的停顿，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少年，却见他平静地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其实巧奈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孩子，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真诚又坦率，相反我这个做哥哥的性格中某些成分总是会被她指责。”
“真的假的，她还会指责幸村君，真是有趣。”藤原秋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在少年柔情的眼眸里心情也渐渐趋于宁静。
“性格中或多或少会有让自己或他人不满意的地方，时间会将人变得圆滑，也许你讨厌的那个成分会在未来被你丢弃，然后你会开始怀念它，藤原同学，你说过羡慕坦率表达情感这种，但在我看来你没有坦率的那一部分心意，其实别人是知道的。”
“幸村君，你上次和我说过，班级里对我的一些看法，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合群？”藤原秋用手指挠了挠脸颊，怪不好意思地询问面前少年，“或者我是不是应该更融入集体？”
她面上小心试探的神色落入少年眼眸里，幸村精市微笑说道：“藤原桑很介意吗？我倒是觉得你哪怕不融入大家，你好像也很开心。”
藤原秋：“我承认，有些人喜欢热闹，有些人喜欢孤独，我是后者。我才不介意有没有朋友，我哪怕一个人在立海大食堂单独坐一桌吃饭，我都不怕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可是他们总觉得我应该融入，好像觉得我没有朋友是怪异的性格造成的。所以我努力去改变，我以前为了融入集体，哪怕那些人说什么，我就像是个笨蛋一样服从大家，可实际上我真的很讨厌他们，打着朋友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欺负人，明明就是一群校园恶霸，算什么朋友？”
说到最后，她嗤笑了一下，幸村精市朝女孩看了一眼，她脸上夹杂着不易觉察的恼怒，他不免觉得惊讶，这么生气外露的藤原秋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有些好奇，如果藤原同学讨厌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远离他们？”
藤原秋陷入了一阵沉默，就在幸村以为他的这个问题大概是触犯了少女的隐私时，他正想开口致歉，少女看出了他意思，朝他摇头：“幸村君不用觉得内疚，其实你说的对，如果我以前就像现在一样勇敢就不会遇到那种问题。我因为这样的性格没少让父母操心，他们总是担心我会因此吃亏，所以总是和我说‘你要去结交朋友，要像你哥哥和妹妹一样活泼’，我记得他们失落的表情。你知道的，孩子总有想让父母为自己骄傲的想法，所以我改变自己，试着融入，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哪怕那些人并没有多喜欢我，甚至排挤，我也能忍。”
“但实际上我并不应该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我的父母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就像幸村君说的，它就是我性格中的某个成分，没有真心想改变的意思就任由它自由发展。”
“只是，我偶尔会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父母，没有长成他们期待的那种性格，可他们还是包容了我，我其实挺想和我妈妈说声对不起，但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可真奇怪。我今天拿到我母亲准备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可以买的生活用品，甚至她贴心地在每一样上面标注了注意事项，这些东西其实在这里都能买得到，可她就是为我准备了，可我却在今天好像又让她不开心了......”
藤原秋的声音极为平静：“她以为我在怪他们不应该一直劝我融入，就是因为要达成他们的期待，哪怕被欺负也不敢告诉他们，我知道他们因为这件事也很内疚，可我怎么可能会怪他们呢？可我好像又没办法告诉他们，哎真烦，有时候真讨厌感情这种东西，人要是机械该多好。”
“如果真的说不出口不如就别说了吧，”幸村精市侧首朝她露出了柔情笑容，他深沉的眼眸星光点点，夹杂着安慰的情绪，“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性格中有着不能被取代的部分，天生或者后天形成的也罢，命运会时不时赋予某些人苦难，美其名曰这是为了磨练他，为了让他拥有更好的品质，可是啊，就算没有苦难，他原来的那个成分也不见得是差的。藤原同学或许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藤原秋一脸狐疑地看着幸村。
幸村精市：“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不听哟。也许你的父母对你小心翼翼是因为她也在试探你的态度，倒不如从平时的一些小事试着改变下，比如藤原同学每天先试着坚持和父母打10分钟电话，东南西北什么话题都可以聊，就是别聊那个曾经让你们双方都不愉快的话题，我想藤原同学应该很少主动和父母打电话关心他们吧？”
藤原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岂止很少，一般都是父母主动联系她，她只会在最后询问几句他们的近况，或者会从哥哥的嘴里听说。
幸村精市了然笑笑：“我初三住院那年，我的母亲几乎每天都是巧奈学校、医院、家来回奔波，每一次看到她走进病房里突然黯淡的眼神时，说实话作为子女来说并不好受。我只能将她的注意力从我的病情上移开，我会问她关于巧奈的情况、父亲的工作、祖母的身体状况乃至她这天做了什么，尽力避开医院这个让我们都不愉快的话题，至少她在之后的每一日会更加用心地去感受除里医院以外的那些记忆，是因为她想着自己住院的儿子正在期待地知道家里的一切情况，她要好好感受，然后把这份感受传递给我。”
藤原秋：“是吗？”
幸村精市看了眼时间，温和笑道：“藤原同学，很抱歉，我得回家了，希望今天的谈话不会给你造成不愉快。”
“不会，幸村君给了我很大的建议，谢谢。”
“那我先走了，你继续在这里还是需要我先送你？”幸村精市环视了一圈夜灯刚亮起的公园，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我送你吧，治安再好也还是要有安全意识。”
在幸村精市再三坚持下，还是将藤原秋送到了她公寓楼下，少女的情绪已经没有先前的低落，反倒有些许俏皮，她朝幸村挥了挥手：“我很高兴能得到幸村君的帮助，就像是一个真诚的朋友给予的安慰，我先上楼了哟，幸村君到家了也发个消息给我吧。”
“朋友吗？”幸村精市在少女后边默默凝视着，嘴里咕哝着这个字眼，“比起好人来说还真是有进步了。”
藤原秋坐在客厅沙发上，紧紧捏着手机，焦急地等着对面电话接起，当藤原雅知接起了女儿电话时，前者在电话中难掩惊喜的语气：“小秋？”
“妈妈，那个，”藤原秋在电话这头支支吾吾，先前想的话题在此刻似乎显得蹩脚，她深呼吸口气，故作平静且自然地在电话这头开口，“哥哥把包裹给我了，中午饭桌上的寿喜烧汁也在里面了，那个，谢谢。”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好半天藤原雅知才闷声回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想着你一个人肯定很难照顾好自己，与其你费心去想买些什么，不如我给你准备了，用不掉也没关系。”
藤原秋：“不会，我很喜欢妈妈你给我准备的这些，很实用，不过妈妈你中午调的那个酱汁我很喜欢，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弄的？虽然我下午也因此喝了不少水，但是那个酱汁的味道却很让人难忘。”
“那个啊，其实很简单......”
另一边的幸村精市刚推开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楼梯口便传来懒洋洋且抱怨的声音：“太慢了啦，哥哥，你是到海里买奶酪了吗？”
幸村精市勾唇一笑：“抱歉，回来的路上耽搁了，给你吧，身体刚复原还是不要吃太多零食为好。”
幸村巧奈喜滋滋地拿过兄长为她买的奶酪棒，迫不及待地拆开一根送入嘴巴：“就是这个味道，好吃，那我都拿走啦！”
幸村精市眼见她拎着奶酪棒欢快地跑上楼，他眉头轻蹙，脸上表情有些无奈，算了随她去吧，反正有的是收拾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