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司韶按照路线图依次送去通行证,抵达最后一家门前。
其他人大多聚集在办公大楼,省时省力,他一共才用了1.5小时。
“原来在这儿等着。”
墙上【丰家】的名牌。
司韶嫌弃地移开视线,按下门铃。
如果她认为同样的招数能影响他,那就错了。
见到他,丰咏志战战兢兢。
但司韶没兴趣刁难他。
不过,中断的闹剧在他转身后重新上演。
“你个臭婆娘,我已经拿到了万神殿名额,看你还敢怎么样。”
“万神殿。”女声冷哼一声,“反正你走了又不会回来,我还留在这里。你觉得他们是会认我的命令,还是你的?!”
“给我打!”
司韶远离鸡飞狗跳的丰家。
“就这么简单?”
他走在路上,低头端详着多余的通行证。
它们同样是虚拟模拟具象化后呈现的实物。
以目前的技术,根本达不到。
司韶抬头望天,太阳的光芒,遮掩了其他星体的光。
万神殿。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听起来,就不正经。
司韶把剩下的通行证放回兜里。
抽出来时,他的手顿了一下。
赌局输赢都有记录,路线图中也有标记。
怎么会出现多余的通行证。
会是她故意的吗?
司韶摇摇头,把她的一切甩出脑海。
“现在回去交差就行了。”
至于叶薄心说的下午五点前,他没放在心上。
街上行人零星,司韶沿着阴影边缘往回走。
街角,巡逻队走过。
司韶的呼吸都放慢了,身体惯性紧绷。
他们看到了他。
但是,径直越过他。
司韶摸了摸额心,那里只是一道痕迹。
并没有形成象征公民的黑色额心纹。
他摸向右耳的银月,触感微凉。
也许是看到它。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可以凌驾于法则之上?
“司韶!”
右侧方传来惊呼声。
司韶转过去,是一张陌生但又熟悉的脸。
“潘文轩?!”
对方三两步走过来,穿着皮鞋,比司韶矮大半个头,戴着金边眼镜,颇有些书卷气。
“六年不见,你还好吗?”
潘文轩便是当年帮司韶去找丰咏志夫人的朋友。
司韶敛去怔然,真心回道:“还好。”
“我在公民资格申请表上看见过你的名字。”潘文轩脸上的笑容热烈,“我就知道以你的能力,总能回来的!”
回来?
司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培育所的大门。
“我现在就在培育所里当老师,今天我没课,但要来处理一点事。”潘文轩激动地拉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加个联系方式,等下一起去吃午饭。”
“好。”
司韶摸向银月。
潘文轩缩小屏幕至手上的腕表。
“你先逛着,我得去处理事情。”他带着司韶走进培育所,“我忙完了就给发信息。”
熟悉的景物一一浮现。
司韶忽略微弱的异样,“你先忙。”
每个区的培育所设置为儿童部和少年部,中间有一道墙隔着。
少年们总是嫌弃隔壁的儿童们吵闹,司韶想过去的自己,不自觉地放松紧绷的神经。
童年部设有秋千滑梯等设施。
小孩都喜欢,大家限时轮流玩倒正合适。
司韶从小不爱玩闹,并非性子孤僻,而是喜欢独处。
他就把时限让出去。
但总有小孩想自己霸占玩乐设施。
司韶开始是没在意的,直到一群小孩围在他旁边,眼巴巴地望着秋千和滑梯。
而小霸王一群人也不满足于此,欺压本身带来的快乐远远大于占领的玩乐设施。
“你们几个,过来给我们当马骑!”
比同龄人高又壮的小孩指着他们。
司韶不在其中,他不喜欢吵闹,合上书打算离开,却见周围小孩都缩着身子颤抖,一副可怜样。
他又转身面对小霸王们:“多久一换?”
身份轮换,骑马才是游戏,不然,就是欺凌。
“什么?”
他们不知哪儿学来的动作,不屑地用小指抠抠耳朵,放到面前吹开。
司韶后退一步。
领头小孩却把嫌弃误认成害怕,得意道:“小子,少学别人出头。”
“你现在过来,跪在我面前,给我当马骑绕三圈操场,我就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老师说的才不对,你哪里乐观积极?!就是个孤僻的怪人。”
“老师倒是有一句说对,你不配有朋友!”另一人帮腔道。
小霸王们笑成一片。
他们说的是历史课上,古华夏语文的老师教他们写作文。
老师让以友情为题,其他人都写的与朋友招猫逗狗等玩乐的趣事。
而司韶却是借高山流水表达对远方朋友的思念。
老师看着他的文章,沉默很久,将他找来。
被小霸王曲解的原句是,“你这样长大后会很痛苦,这世上已经没有真正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有。”稚嫩的碧眸中充满光亮,“一定有的。”
他写下这篇文章,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
尽管,那只是梦里的记忆。
“精神有问题,幻想着和梦里的人做朋友。”
领头小孩见他不动,伸手拉他,“你梦里的那个,也是个精神有问题,没朋友的人,才会和你玩到一起——”
司韶竟红了眼,就着手中最爱的书,砸在对方头上。
他第一次打架,就引发群体混战。
最后,他和小霸王的家长们都来培育所互相道歉,这事才算了。
再往后,一些小孩就喜欢往他这边凑。
他倒成了孩子堆里的精神领袖。
潘文轩便是其一。
他是少数跟得上司韶成长步伐的人,两人一同升入少年部。
司韶走过围栏,从儿童部跨入少年部。
迎面撞上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师。
“司韶?!”
她回过头来。
司韶定睛一看,是历史科,古华夏组的老师。
“厉老师好。”
她教学生无数,但只将借高山流水写友情的司韶记得最深。
寒暄一阵,提及当年话题。
“你还和当年一样。”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羡慕,“真好。”
司韶摇头:“已经物是人非。”
厉老师却笑了,跟着摇头。
转念又目光暗沉,语气中竟带有愧疚,“其实,如果早知道后来的事,我可能会给你讲更多现实的社会,而不是历史长河中的理想与追求。”
“老师别这么说!”
司韶神色认真,“揍了丰咏志,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您更是没有错。”
厉老师年轻时受到朋友背叛后才进入培育所,孩子的天真淳朴和外界的勾心斗角如同两个世界。
但是,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直觉得古历史与现在太割裂了。正义与理想还没走出培育所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但上面要求必须要讲那些美好的精神需求。”
“老师,您不要有心理负担。”司韶安慰她道:“您讲述的那些山川河流,名胜古迹,名人轶事,我都没有忘记。”
“过去六年,我是靠着历史中的美好支撑到现在。”
“这不是回来见到您了。”
蓝眸如天空般澄澈明亮,他扬起笑容,灿烂得如同阳光,驱散了厉老师脸上的阴翳。
“我倒是觉得设置历史学科的人,有一颗善良博爱的心。”
司韶抬头,目光悠远,“历史让我们看到了过去的美好,哪怕它与现在割裂地如同两个星球。”
厉老师怅然地点头。
两人分别,她望着青年的背影,目光欣慰但又染上担忧。
少年部地处宽广。
不知不觉,司韶走至以前最爱的湖畔。
“风景不错。”
叶薄心的声音突兀出现。
她还戴着面具,却换下白色长袍。
银色发丝如瀑凌冽,黑色制服修身干练,袖口衣角的淡金纹饰贵气又不失端雅。
司韶刹那闭眼,猛地呼吸,稳住心悸。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睁开眼,左右环顾身后,除了她以外,没有半个人影。
“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你不是该全身泛蓝,呈现半透明状?”司韶眼睛一亮,又转瞬即灭,“你现在挡住了后面那棵柳树树干,遮的严严实实的。”
“这颗星球科技落后,你的认知受到限制,很正常。”
她的声音很平静,一时间,司韶竟分不出她是在讽刺还是实事求是。
手腕突然被握住,司韶怔住的刹那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碧蓝色的眸子猛然睁大,倒映出他的手穿过叶薄心脖颈的画面。
“你的手、脖子。”
“全息投影部分具象化。”
叶薄心说着,司韶感受到手腕的力道变大。
她松开手,朝他走近两步。
司韶不由地后退半步,他们的距离还是拉近了些。
“全息投影。”
司韶被她的声音拉回来,动了动径直穿过她脖颈的手,就是在抓空气。
他新奇地左右看看,很快收回手,敛去多余的神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发现盲点,猛然转头盯着她:“你定位我?!”
“不可以?”叶薄心眺望湖面,语气平淡,“我是你的——”
“老板。”司韶截断‘主人’二字,“人类早在Z世纪的古代就摆脱奴隶社会了。”
“原本直白实质的绳索化作无形罢了。”叶薄心瞥他一眼,“现在你的确是我的仆人。”
“还有六天半。”
司韶回她,离开之意摆在面上。
叶薄心唇角轻扬,不甚在意。
“痛吗?”
司韶不解地转头,她伸手至他耳边银月。
“不了。”
其实她提起时,还隐隐作痛。
他侧头避开她的手,耳垂却突然一痛。
“那你现在该痛了。”叶薄心收回手。
“你——”
司韶气急,对上平静的红眸,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觉得肉.体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哪个更难承受?”
滴——
潘文轩发来的信息,以及吃午饭地点的定位。
司韶回了一个好,抬头问她,“什么意思?”
“提前祝你,午饭用餐愉快。”
说完,叶薄心的身影化作透明消失。
司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