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被宫二误伤
几次三番的书信往来,令上官浅疑窦丛生,宫二先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如此坦然地表露心迹……就如同她曾经誊抄那些缠绵的诗句,遮掩她在旧尘山谷编织罗网,诱猎物上钩的目的。
那么角公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上官浅遍阅宫门文书,甚至去商宫和羽宫探查,而宫子羽和宫紫商二人竟然不在宫门。既然如此,她只有走第二条路,找到她曾在旧尘山谷时雇佣的薛掌柜。
旧尘山谷那几个月,她身边是金念,住所是角公子在外挣下的产业,开设药房又雇佣薛掌柜,本就是卖给无锋一个破绽,抛出一只饵。
无锋顺藤摸瓜找到了她,上钩之人正是武修文。
如今宫二先生不在,宫远徵又在后山,她暗中与武修文通信,从他只言片语中判断得出,角公子明知薛掌柜数月来还在给无锋做事,却依然佯装不知。
她曾亲口告诉过宫尚角,薛掌柜已经归顺无锋。她吩咐金念送信去宫门,又归还大氅那一次。金念先去找薛掌柜抓药,信笺或被暗中掉包,或拆封查验,或誊抄研究。
薛掌柜只知她平日里誊抄诗句,却不知她在千阳墨中加入了月桂精油。待角公子收到信,洞察微末如他,绝对会顺着薛掌柜追查下去。如若不然,他又如何发现刺绣于巾帕上的诗句,向她提供黑-火-药的原料?
原来他并未追查薛掌柜,而是埋线布阵,源源不断地向无锋传递真假参半的消息,足有数月。
是不是无锋一直有动作,只是消息未被送入宫门?亦或是只隐瞒她一人?
思及此处,上官浅豁然开朗。角徵二宫宫主形影不离,宫远徵会为了宫二先生赴汤蹈火,以死相搏,宫二先生一心催促宫远徵提早进入三域试炼,是真心为了远徵,也是真心爱护于他。还有哪里比后山更安全?
上官浅用过晚饭,便熄灯歇下,待万籁俱静,她披了黑色的罩衣,入了宫门密道。此时已近子时,夜深人静,恰好是溜入薛记药铺、查询过往信件的好时机。
可惜薛掌柜甚是谨慎,过往信件早已尽数销毁。唯有最近的一封密报,上书【截获宫门据点消息,宫远徵现身于旧尘山谷】。宫远徵人在哪里,她如何不清楚,除非……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
假消息,出自角宫。宫尚角一定就在旧尘山谷,伺机而动。
此时此刻,谁最想要抓到宫远徵?是点竹。
宫尚角的计划她已经知晓大半,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她要立即去见他。
若非她曾以宫远徵的毒药为底,一次下毒未遂,二次引炸失败,点竹又怎会记恨宫远徵,乃至将他列为头号追杀目标。上官浅越过墙头,离开薛记药铺,便看到树荫之下的绿玉侍一字排开,以金复为首。
“夫人。”自上官浅从角宫动身,金复便跟着她。只是公子临行前百般叮嘱,若非进入危险区域,不必约束于她。
金复在此,更加印证了上官浅的想法,宫尚角在旧尘山谷布下天罗地网。
“我要见他。”上官浅道。
“上命不可违。”金复抱拳道:“请夫人随属下回角宫。”
月光之下,便是连心跳声也格外清晰,上官浅来不及张口,便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引起短暂的耳鸣。
金复亦不曾料到这般光景,霎时间红霞漫天,惊雷阵阵,待他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上官浅的人影。
“不好。”金复连忙命左右前往宫门前哨据点,一定要拦住夫人。
上官浅并未走远,旧尘山谷这么大,她也不知道宫尚角究竟在何处。她隐蔽在暗处,听到金复说了“前哨据点”四个字,再判断爆炸的方向,便悄悄跟随绿玉侍同去。
旧尘山谷的据点已成一片火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正是数只山摧齐发引起的轰鸣。
隐约可辨数名无锋刺客簇拥的那人左手使剑,一招“金石丝竹”割裂夜空,与她交手之人震开数步。
金复与众侍卫一拥而上,与无锋刺客混战一团。上官浅认得金石丝竹的招式,那是她师父点竹的独门绝技,此剑法威力极强,能隔空穿石碎金,震碎人心脉更是易如反掌。看来上一回的炸伤和毒药废了她右手,反而使得她精进了左手剑法。
点竹的剑气被人横刀格挡,于夜空之中“砰”地撞击一处,悲鸣声阵阵。宫尚角将宫子羽护在身后,强行接下点竹一招,“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饶是点竹也不曾想到,宫门竟然以宫远徵为饵,诱她而诛之。可千般武艺难敌暗处的火器,她丢了雷火弹便逃。来日方长,今日便不奉陪了。
一时间浓烟四起,难辨敌我。可无锋的器械与身法,上官浅太过熟悉,点竹落了下风趁机逃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嗖”、“嗖”、“嗖”三枚暗器齐发,宫尚角一眼便认出了弟弟的器械。可远徵在后山试炼,他的暗器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浓烟弥漫之下,点竹的剑气去而复返,直刺向躲在暗处偷掷暗器之人,招招直击命门,皆为必杀之技。上官浅连连躲闪,她的功法比点竹差了十万八千里,连滚带爬,好不狼狈。
宫子羽方才与点竹交手,受了内伤。宫紫商看不清迷雾中的情形,也不敢贸然发动山摧。金繁引着黄玉侍跃入浓烟之中,宫紫商在身后着急道:“小心被宫二误伤!”
上官浅在一片白色烟雾中看到一双猩红的眼,那人的速度极快,快到根本不像是人。分明是是宫门刀法,可是她看不清路数,只见他手起刀落,几名无锋刺客便已身首异处。
点竹被来人一刀砍在右臂,连同半个肩膀横飞出去,紧接着刀刀风声呜咽,血肉横飞。
上官浅忍不住捂着嘴,“哇”地一声吐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刀法,甚至地上的断肢——点竹握刀的左手还在抽搐。
来人猩红的眼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吓得上官浅后退数步。他面上破裂出血,双目极红,修罗鬼怪一般狰狞的人模样。
可他偏偏说了两个字,既关切又柔软,“远徵。”
上官浅扶着身边的大树才勉强站稳,“角公子?”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已经不是鲜血模样,反是呈熟褐色。上官浅正欲上前,金繁连忙挡在她面前,“你别过来。”
“他血里有毒,从前是远徵替他疗伤。”宫子羽在宫紫商的搀扶下,倚着树干咳了几声。
“此据点已毁。”宫紫商环顾左右,“去往最近一处前哨据点。”
众人将重伤昏迷的宫尚角送往别处,上官浅见黄玉侍进进出出换了好几盆水,其中血色皆是深褐,与常人不同。
宫紫商与宫子羽饮了好几杯茶,面面相觑,终是无人先开口。
“二位既然不肯说,那我便问了。”上官浅道:“他所中之毒,是后山异化之人的血?”
宫紫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月哥哥都告诉你了?”
自然不是,她只是根据月宫的用药记录,又结合宫尚角的情形做出判断。
上官浅抿了一口茶,话语中真假掺半,“前几日我先去了雪宫,又去了月宫,月长老以两人试药之事,略有耳闻。”
宫紫商抹了一把眼泪,“宫二与金繁,这两个不怕死的,自以为吃了出云重莲就万事大吉。”
宫子羽白了她一眼,你个漏勺倒是什么话都不避讳上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