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男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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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樱花树的树叶边缘微微变了颜色的时候,千隼才终于为实琴寻觅到合适的养父母。
——不对,怎么能说是为弟弟而做的这件事呢?至始自终只有父亲希望看到这种结果,完全枉顾他们儿女的想法。
实琴被养父母带走当天千隼并未到场,全权交给儿童救助中心的员工出面与养父母跟进领养手续。这是唯一了结所有的方法……要是她在那里,肯定就会忍不下心目送实琴离开,如果当时看到弟弟露出难过的表情,她就会不顾一切将他留下来。但是一时冲动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最后不止父亲会对她感到失望,千隼也会因为难以承担育儿的责任对弟弟以及过去的自己心生埋怨。
不愿呆在实琴离去后变得空落落的家里,千隼立刻递交了晋升一级咒术师的申请,推荐人一栏写的是父亲和悟大人。依照标准流程,接下来应该会由高层指派推荐人以外并非她在校时导师的现任一级术士监督千隼完成数次任务,确定申请者符合晋升标准。那之后她还需要以准一级的身份独自进行几次一级任务,高层才会视结果批准是否让她正式晋升。
当然了,这只是标准流程。对于御三家出身的人来说标准流程总是有迂回的余地。经过父亲出面协商,千隼只需在两位一级咒术师的见证下独立完成一次特级咒灵的祓除。她的运气也是真的不错,没多久就得到通知,东京出现了特级咒灵咒胎的生得领域,现在由窗维护现场,预计次日咒胎将得到孵化。
千隼当晚赶到东京,在市中心的酒店办理入住,然后去酒店的餐厅吃晚饭,完全没料到会遇到中学时的朋友。尽管外表变得成熟,北别府更纱还是老样子,风风火火地通知前来赴约的男伴今晚自己有别的安排,他可以回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东京撞见你。”都已经四年没见,更纱却没有和她多客套,赶走男人后直接在千隼对面坐下来,“家里人非要我见他一面,你在这里倒是帮我大忙了。”
“原来是相亲?我还以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呢。”
“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货色,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河马吗?”更纱翻看着菜单,头也不抬地说,“要是想看河马,买张门票去动物园就是了。”
她总有办法逗自己笑。千隼觉得那男人确实有些国字脸,但也没到河马的程度。“你在东京读书?”千隼问她。
“嗯,我现在是早稻田法学部的大一新生哦。高中在女校的时候想好了以后要做外交官,可惜没发挥好落榜了。虽然能去别的学校,我觉得既然决心要做就得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所以又复读了一年。”
“好厉害啊。”千隼诚心实意地佩服道。
“唉,我家里人可不这么想,成天只会念叨女孩子不要想着做那么辛苦的工作,还是找个靠谱的男人要紧……高中同学也没比他们强到哪里去,读着短期女子大学,整天忙着相看结婚对象的家伙凭什么跟我说‘我这边超辛苦,更纱也要加油哦’。什么叫我也要加油啊,嘴上说着我考上早稻田多么厉害,其实不还是把我的梦想和他们未来成为主妇的生活相提并论!”
“可是做主妇也确实相当辛苦。”
“这我当然知道。我们那个高中的学生将来孩子应该都是保姆拉扯大的,她们也就是群空有主妇头衔的贵妇人啦。”
就是因为这种有话直说毫不避讳的性格,过去千隼才会对她心生好感,不由得感叹道:“你一点也没有变。”
“你呢,真的去读宗教学校了?”
千隼笑眯眯地点头承认。“对,和小直他一起在京都读的,四月份毕业了。这两天临时有点事情,所以得来东京一趟。”
更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工作很吃力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有吗?”千隼不禁抬手摸了摸脸。
“别担心,就是看起来比较疲惫,不是荨麻疹这么严重的问题。”更纱又看了她几秒,垂下眼睑继续研究菜谱,“算了,我在这里多嘴也没用。反正真有什么事九贺他总会做点什么吧,要不然你们认识那么久也没意义。”
***
第二天,千隼提早十五分钟来到任务地点。距离约定时间差五分钟的时候,审查官之一的日下部笃也出现了,另一位却在他们苦等了二十分钟后才姗姗来迟——竟然是直哉。
“你已经通过一级评级了?”真奇怪,他那么一个爱卖弄的人,怎么却没发短信告知自己。
“原来你们认识啊,同级生的朋友?”日下部笃也全无干劲地抓抓头发,“这一届毕业生这么了不得吗。”
“只是认识而已。”直哉语气平淡地说。
不晓得他又在闹什么别扭。千隼差一点要和日下部解释他们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很早以前起她就经常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禅院直哉有错在先被人打成三级残废,而她总是那个在事故后给他推轮椅的人。
***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只是彼此认识的人,祓除特级咒灵后千隼提议去居酒屋吃个饭,她请客。席间直哉几乎不说话,偏偏服务生安排他们坐在和室包厢,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千隼只有拉着日下部说个不停,假装对他最近刚起步的教育事业很有兴趣。勉强撑到无限畅饮的时间一结束,日下部说他明天还要早起给学生上课,匆匆与千隼告别去赶电车,屋子里一下子只剩她和直哉两个人。纸门外的世界熙熙攘攘,和室内则寂静得可怕。
“那……”那我就告辞了。
尚未说出口的话被直哉打断:“我喝醉了,你得留下来照顾我。”
“不就是喝了一盏清酒。”听说现任禅院当主是个酒不离身的人物,作为他的儿子直哉不至于那么容易醉倒。“我也要赶火车回京都,实在不舒服你可以去旁边那条街的医院挂号。”
直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其他人的心情你都会顾虑,怎么到我这里就突然可以放着不管了?在大津那会儿就是这样,反正有我代替你做恶人,所以你自己永远能心安理得地当个好班长。”
“可是你看起来好得很,半点没醉啊。”千隼站起身,抬手查看手表,离发车还有半小时。“我真的得走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跑回去做当悟的狗了?不对呀,悟他不是在东京吗,该不会是他赶你回京都吧?”直哉猛地站起来,气愤的脸开始变样了,露出一贯使坏时的得意表情,“这么多年都没长进,以为做个乖小孩就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难不成你做咒术师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和夸奖?简直叫我恶心……哈,悟肯定也这么觉得,所以他才不要你留在这里。”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好像确实醉了。”千隼的声音冷下来,“不过要去医院挂个号倒是真的。”她搞不懂直哉今天发什么神经,也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拳头带着风从旁边袭来,千隼正欲拉开纸门的手便改了轨迹,以力借力格挡开。“你到底想干嘛?”她的火气也上来了。
直哉再度出拳挥向她,千隼顾不上会不会错过火车,此刻只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痛扁一顿。他没有用术式,所以她也就不用,两人在狭小的包厢扭打起来。
要说过去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时候也不少,可能导火索仅仅是在去哪里吃饭的问题上意见相左这种无聊的理由。多数情况下赢的都是千隼,这次也不例外——抓准机会将直哉踢倒在地,她乘胜追击骑上去,冲着好友面门一顿暴打。虽然直哉抬起胳膊尽力护住脸部,依然有几拳击中了。千隼维持着跨坐的姿势喘了口气,重整呼吸。
身为被她击倒的输家,直哉那双肖似狐狸的眼睛里却闪着促狭的光。“六眼早就对扮演好哥哥的游戏失去了兴趣,你那个老爸也只是利用你,真是好可怜呐……可怜得我都要笑到肚子疼了。”
“闭嘴。”
“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就试试杀了我啊,胆小鬼。”他脸上依然张扬地笑着。“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了,现在不介意再告诉你一遍。你以为你父亲是因为在乎你才无论如何不肯听从长辈劝说中断治疗,实际上哪怕你确实负担着天与咒缚而非病毒,你父亲也只会逼迫你用残破的身体活下去,不管那样会多么痛苦。从头到尾,他根本只是需要你的术式——”
她知道啊!这种事她当然心里清楚!
“我叫你闭嘴——!”
双手落在直哉的脖颈上,不断收紧、收紧……千隼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在使劲,可是当她回过神来,身下人已经失去了声音和意识。千隼慌忙俯下身去听,所幸听到了心跳。
——太好了,太好了……
一时之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当晚居然就收到了独自离开居酒屋的千隼的短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告诉直哉她错过火车了,甚至若无其事地询问要不要去吉祥寺看夜场电影。
在电影院门口碰头、买票、入场,全程谁也没说话,更没有触碰对方。他们的位子在最后一排,周围没有别人。直到电影开始千隼才目视前方,用只有直哉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
“前些日子,我把抚养到四岁的异母弟弟交给别的人家了。”
***
“得知必须送走他时,差不多就在二十岁生日前夕。父亲和我说这些年照顾弟弟你辛苦了,不过马上一切就结束了。另外啊,日本有十九岁是女性的厄年的说法,所以为了庆祝成功度过厄年,生日礼物要送我一颗具有祝福意义的钻石……可这根本不是一句‘都是厄年的错’就能蒙混过去的事情。
“其实想留下弟弟,只要我愿意全权抚养他长大不就好了。但是我又不愿意做出这等承诺,牺牲那么多。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胆小鬼,一直在逃避,连送走他当天也不敢到场。我想他应该恨透了我。
“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小孩的,不过那个孩子……即使是还分不清人脸的年纪,有两名以上的人在房间里,脸蛋也总是会转向我的方向。只要一见不到我就会哭,不是我抱着就很难哄睡,连做饭时也要用婴儿背带背在身后,让我在觉得照顾他十分痛苦的同时又乐此不疲。知道有人需要自己,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这种感觉就是很好。
“已经正式迈入成年几个月,照理说已经是大人了,可若是听到别人说自己‘没用’、‘累赘’,那我一定还是会忍不住想掉眼泪。像几乎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们常做的那样,离开家上学后我也会琢磨自己存在的意义。大家都是无垠宇宙里的一只小蚂蚁,用处这东西实在只有自己说得清。我的话,但愿能为父亲派上用场就很好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母亲不要我,没关系,至少父亲他需要我……
“我是由于对什么东西还有所依恋才会留在五条家的,只不过我竭力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父爱虚伪功利,兄妹关系似是而非,你指出的这些全都是真的,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可是除了接受,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
“那就杀了他。”千隼侧过头去,看见直哉唇角噙着一丝微笑。“既然你最需要却辜负你的始终是父亲,那就把他给杀了吧。”
“怎么杀?”她问,“明天回家,一见面就动手?”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两个人知道必须这么做不可,别人听说这件事只会以为你疯了,搞不好高层还会把你视作反动分子。”
“对哦,毕竟父亲是人,不是什么咒灵。并非抹除掉事情就结束了,还得考虑后果……”
“最便利的办法是你请他协助完成任务。到达任务地点后,我和你一起把他宰了。只需作为女儿的你作证他是遭咒灵所杀,没有人会去刻意搜查残秽。”
“这样确实行得通……但是,我想我可能还是下不了手,就算旁观父亲的死也做不到。”
直哉轻蔑地嘲笑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嗯,还是小直最了解我。不过知道有这么一个计划随时可以实施,现在心情感觉好多了。”千隼说着用手肘捣了他一下,“喂,那天究竟为什么和我怄气,你能不能好好地告诉我?”
“不愿意好好说话的人是我吗?明明是你这家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愿意和我讲!”
“现在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在酒店,我看见你和北别府在一起。”
“和更纱只是偶遇。想不到我们都恰巧在同一个酒店,可你怎么不来跟我们搭话?”
“之前为什么不回复我的短信?”
“你说要来找我的那条?我以为回了你的,原来只是意念回复了——其实我想和你说等忙过这一阵子我随时奉陪……你怎么就因为这点小事那么生气。”
“你还就因为这点小事险些把我掐死呢。”
“你可以用术式啊。只要用手碰到我,就能发动投影咒法冻结我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直哉的双眼紧盯着大荧幕。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千隼明白他未尽的话语。
——你当然舍不得杀我,因为……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
“小直。”
“做什么?”
“可以吻你吗?”
“随便你。”
***
送走实琴、晋升一级咒术师,达成这两件父亲布置的命令,回到京都的千隼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每天吃过晚饭收拾完便早早上床睡觉。然而这天就在准备钻进被窝时接到了直哉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事要和她谈,叫千隼出来喝一杯。
“今天很晚了。我要睡了,下次吧。”
“才刚过七点钟,你过的究竟是哪个时区的日子啊?!”
“千隼(ちはや)的はや是早早睡觉(はやく寝る)的はや。”
直哉对她的冷笑话采取冷处理:“地址短信发你了,我只等你一小时。”说完像是害怕被拒绝似的匆匆挂断了电话,千隼再打过去也不接听了。
声音听起来还挺一本正经的,这可不多见。万一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不过她也实在懒得为见直哉再多做准备,在当睡衣穿的运动衫外面披上一件毛呢外套,趿着拖鞋就骑自行车出门了。
***
已经过八点了,怎么还没来?那家伙该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正当直哉犹豫要不要今天就这样算了时,千隼撩开居酒屋的门帘走了进来,立刻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他,边朝这边走边脱外套。
“抱歉,半路想起来电暖炉忘了关,所以折返回去了一趟。”
“要喝什么?我点了芋烧酎。”
“汽水就行,喝酒骑自行车也属于醉驾。”她把外套挂到椅背上,“找我什么事?”
“我买了一间顶层公寓,在乌丸御池站。”
“呃……恭喜?”
她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简直太好笑了。直哉拉过千隼的手,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我周末会去那儿住,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
千隼用手指勾住钥匙圈甩着玩。“这些年出门都吃我的喝我的,该不会是用省下来的钱买的房子吧。”
“瞎说什么,当然是拿任务报酬买的。”旁的也就罢了,直哉无论如何也不想动用家里给的钱购入这套公寓,在通过一级咒术师评级后难得拿出干劲投入工作,可以说这一个月里他几乎踏遍了日本全国各地。“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各种花销我也会负责,所以你不如考虑一下要不要结婚。”
千隼眨眨眼。“什么结婚?”
“结婚就是结婚——我和你。”
一瞬间,她眼里闪过了想要一笑了之的神色。“小直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可是我还穿着运动衫。”千隼扯过衣服下摆,给他看上面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番茄酱污渍的痕迹。
“你现在穿的是什么服装都无所谓。”
见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千隼终于看起来认真了点。“只是接过吻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做过呢。”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仅此而已的关系,你应该非常清楚才对。再说了,其他事情总归会发生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服务生把千隼点的橘子汽水送了过来。
“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这种契约到底对我们两家来说有什么意义?我是父亲认定的继承人,他不会希望看到我出嫁。”千隼用吸管戳着汽水里起伏的冰块,“你的父亲想法大概也类似,他允许你和我接触并不是为了要你娶我,只是想要我的术式……我们真的结婚了反倒会让他头疼。”
她说的倒也没错。发现禅院和五条两家通婚,加茂和高层势必会不高兴。一旦他们不高兴,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但是千隼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我在和你讨论的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叼着吸管喝汽水的千隼看了看他,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哦。”
“要把人生托付给某个人,难道你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吗?”她那个性子根本做不到独活,直哉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只有我从没让你失望过,也不曾对你隐瞒过什么。”
“十岁那年,父亲给我买一个RX-178高达MK-II模型。你来找我下棋,拿起来把玩时把头部零件弄掉了一个。因为来不及装回去,就试图趁我不注意藏进坐垫下面。”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事情瞒着你了。”
“其实也不是不行。”千隼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微笑。“给我几天想一想,好吗?”
***
一周后他们带上户籍誊本去役所提交了结婚登记书。没有婚礼,没有通知家属,前往役所时自然也没有按照传统穿上带有家徽的和服,因为这完全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作为伴侣生活的方式各种各样,不止有直哉提出的这一条道路,然而千隼仍然选择了和他结婚。摇摆不定不知接下来该往哪去的人生,如今好像终于有了前进的方向。
不愿周末的二人生活受人打扰,他们没有改变住民票上的信息,登记书上写的是各自家族的地址,不过迁出户籍的手续还是办了。他们的父亲都不是闲来无事会翻看户籍誊本的人,此事不会轻易败露。
按照法律,新户籍的户主由生理性别为男的直哉担任。
“请问户籍姓氏商量好打算如何登记了吗?”工作人员问他们。
根据1898年实施的民法典规定,家庭成员必须使用和户主同样的姓氏,也就是必须妻随夫姓。战后基于民主平等的观念,新法仅要求作为一个家庭的整体要统一姓氏,未作妻随夫姓的硬性要求。
两人对视一眼,千隼率先说:“我不想姓禅院。”
“我也不打算姓五条。”直哉扭头询问工作人员,“能否使用与双方旧姓都不符的新姓氏进行登记?”
“理论来说是可行的……”
“那这么办好了,户主姓氏就填‘九贺’。”
工作人员开始为他们办理新的户籍誊本。
真的没关系吗?千隼以目光询问直哉。改了姓氏那就不是单纯的分离和迁出户籍了。从法律意义上而言,这样一来他几乎等同是脱离了家族,未来继承家业时或许会变得十分棘手。
直哉一定读懂了她的眼神,所以才牵起千隼的手。“别的等以后再说。”
今天唯有一件事情值得关心,那就是他和她结成了夫妻。
“恭喜两位。”工作人员把新户籍交给他们,“婚姻申请受理证明书有机器打印和书法手写两种,你们要选哪种?”
“别选手写的。”直哉说,“省的到时候又嫌弃别人书法写得不合你心意,还要找来绿植做遮挡物。”
千隼忍不住笑道:“为什么我要遮起来,难道你打算裱起来挂在墙上?”
“你有意见?我买的房子,墙上挂什么装饰当然是由我说了算。”
“别买老式相框,也别布置成和室。这么多年在家早就看腻了。”
“知道了。”
“啊,浴室装潢我希望要古典一点的,最好有猫脚浴缸。”
“行啊。”
“厨房做成开放式设计的怎么样?不出门就能坐在吧台边喝上一杯,想想就很惬意。”
“要求还真多。”
“不行吗?”
“我可没那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