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有遗憾。”
孔顺说起这句话时情绪很低落,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有些事他还是会记得一清二楚。
孔顺和李湖是一个朝代的人,只是李湖遇见他的时候已经是成神五十年后了。
“哥哥,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我最喜欢吃的点心啊?”
十四岁的孔顺牵着哥哥的手撒娇,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就心里欢喜,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孔隙微笑,宠溺地摸着自家弟弟的头发,还颇具恶趣味地把他的头发揉乱。
“好啊,那你要乖乖地在家里,不要给父亲添麻烦。”
孔顺有点不乐意,他撅起嘴,嘟囔着说道:“哥哥为何总是觉得我会添麻烦?”
孔隙没说什么,只是揉头发的动作更大了,使得孔顺不得不躲开来。
“哥哥,头发都被你揉乱了。”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孔府门前,孔隙不放心地看着孔顺道:“我走了。”
孔顺笑起来,“哥哥再见!”
出城的路不算长,孔顺站在门前看着孔隙的背影,恍惚间哥哥好像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揉着自己的眼睛,哥哥就消失在他眼前了,他有点失落,但想到哥哥会给他带点心就缓和了不少。
现下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春季。
花瓣落了满城,每一个花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孔顺高兴地捡了一瓣花瓣回家。
孔尽义正在房间里看书,见到孔顺的身影便放下书起身。
“爹,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孔顺把花瓣藏在自己的身后,故作神秘道。
其实在孔顺刚进门时就已经暴露了他手上的东西,不过孔尽义装作不知道,颇为配合道:“什么呀?”
孔顺走到孔尽义身边,凑近她的耳朵道:“春天。”
说完没等孔尽义反应过来就快速把手中的花瓣递给他。
那花瓣是粉白色渐变的,形状像水滴似的,一眼看过去就会被它的特别所吸引。
孔尽义很惊讶,但是他想要逗逗孔顺,于是故作严肃道:“这般花瓣在城中不是四处都有?”
孔顺感觉自己的一片真心被扬了一把沙,颇为气氛道:“才不是!”
“这个颜色和形状都很特别的,我找了很久。”
孔尽义憋笑,又重新看了一眼花瓣,装作才发现的样子,“真的!好漂亮,我们小顺真厉害。”
“那当然!”
孔顺一听夸赞便骄傲起来,整个人的腰板都挺直了。
他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又凑到孔尽义身边,“爹,哥哥要去什么地方?”
说起这件事孔顺又有点不高兴,他问了孔隙好几次,但是孔隙就是不告诉他,他只能无奈地叹气,小小年纪倒装了不少愁丝。
“他去见好友了。”
“爹,我都没有好友。”孔顺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孔尽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每天都与城中的那些孩子一起玩吗?”
孔顺低头不说话。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他知道城中的那些孩子和他一起玩是因为他家中富裕。
他不说话,孔尽义也就明白了。
“小顺这么善良一定也能交到好友的。”
孔顺到底还是乐观,看着孔尽义点头,“嗯!”
“爹,哥要去几天?我会想他。”
孔尽义看着他失笑,“是想他还是想他给你带的东西?”
孔顺的脸一下有点红,“都...都想。”
后来孔尽义告诉他,哥哥五天后就回来了,于是孔顺就每天在门前等哥哥。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等到了,还提前了一天,孔顺兴高采烈地跑到孔隙的马车旁等待。
只是孔隙下车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孔顺只感觉到一阵风,他都没有看清孔隙的样子。
“哥...”
他愣在门前,静静地站了好久,久到他都以为过了一年四季。
直到他听到一声惨叫。
孔顺被吓了一跳,他听这声音有点像孔尽义,于是快步跑回父亲的房中。
“爹!”
房中有一阵阵血腥味,孔尽义的鲜血好像浸染了整个房间,连孔顺送的‘春天’都变了颜色。
孔尽义的胸口出插着一把刀,刀身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刺得孔顺睁不开眼。
一阵风吹来,血腥味便把孔顺罩住,好像如何也逃不出去。
“哥...父亲他...”
“死了。”
孔隙冷漠的声音刺痛了孔顺,他像疯了一样地大吼:“不可能!你骗人!”
他踉跄着跑到孔尽义身边,昂贵的衣衫浸入鲜血中。
“爹,你醒醒,哥回来了,你许久不见他,不想看看他吗?”
“还有我,我还想爹明天带我出去喝茶呢....爹...”
绝望又低沉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孔顺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只是想一直说话,不能安静下来。
“够了!”
孔隙突如其来的训斥让孔顺怔住,他像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哥,你...”
孔隙看着孔顺的样子大笑起来,“是我杀的。”
“什么?”
“我说,是我杀了孔尽义!”孔隙几乎是大喊着说出来。
“为...为什么?”
孔顺的声音很小,他无法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和孔隙对话。
孔隙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为什么?你说呢!”
他此刻好似疯了一般,“我努力求学,考学,就是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
“你每天吃喝玩乐,生活好不自在!”
“可是最后呢?老头子竟然说要把大部分家产都给你。”他捏起孔顺的下巴和他对视,“凭什么?”
孔顺瞳孔骤缩,眼前的这个人和他的哥哥完全不是一个人,变得好陌生。
他打开孔隙的手,“这就是原因?”
“没错。”
如此冷漠的回答令孔顺大怒。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说我每天无忧无虑的就行,不让我上学。”
“哥。”孔顺看向孔隙,“你是为了想让我变成一个废人!”
“我不想与你争夺什么,也就接受了你的安排,可是竟还是这样的结果!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孔顺的泪水遍布整个脸庞,看向孔隙的神色中也变得冷漠。
孔隙的时间好像被暂停了,他万万想不到孔顺知道他的意图。
他捏起拳头,整个身体都有点颤抖,笑起来,“为什么不杀你?因为我就是要看你痛苦的模样!”
“这样可比杀了你合算。”
孔顺不明白,他拼命地摇头,为什么温柔善解人意的哥哥会变得这么面目可憎?
他知道在孔隙面前哭一定会让他更得意,但是孔顺现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孔顺无力地跪在孔尽义身边,“爹,我好想你...”
又一阵风吹过,吹响了门前的风铃,好似在回答他的话。
他好累,真的好累...他此刻无比希望有神的存在,希望那些素未谋面的神可以帮帮他。
但是不能,也不会有神帮他。
“你杀了爹,不怕牢狱之灾?”
孔隙无奈道:“你还是那么天真,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他看向四周,又望向孔顺,“看见了吗?下人们今天都不在。”
孔顺此时才发现这件事,他看向孔隙不发一言。
“哈哈哈哈哈,傻了?”孔隙得意道:“他们都被我派出去了。”
“到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证,你又如何报官抓我?我完全可以嫁祸于你。”
孔顺没什么情绪说道:“是啊。”
见他不抗争了,孔隙也放下戒备,开始‘好心’安慰,“你也别太难过,我不会太为难你的。”
忽然,孔隙眼中闪过一道银光,他毫无防备,就这样被孔顺刺伤了。
“给爹陪葬吧。”
孔顺看着孔尽义的衣衫,原本的蓝色在鲜血的浸润下变成了紫色。
他控制不住地想,‘爹,你以后是要去天堂的对吧?’
就这样沉默了几秒,孔顺忽然冷笑起来,“还是不要了,爹不需要你陪葬,毕竟你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像你这样弑父的人以后应该是要去十八层地狱。”
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声嘶力竭已经够了,现在唯有冷漠才能抚慰他的心。
孔隙死死捂住受伤的胳膊,看着孔顺的眼神中全是憎恶,都是你害的!
但他现在手边没有武器,只能先按兵不动,观察着孔顺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孔顺看着刀尖发笑,“哥,现在刀尖上都是你的血了。”,孔顺将视线转向孔隙,“哥,你说你死了,你的好友会不会难过?”
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挥动手中的刀,“不对,他应该不会伤心,你的好友估计和你是一丘之貉。”
“说不定你弑父的事就是你们共同策划的呢?或者是他教唆你?”
孔隙捂住伤口的手已经被染上鲜血,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与孔尽义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他手指微微发抖,因为孔顺猜得没错,这就是真相。
“不过无所谓,反正你也要死。”
“等你死了我会亲自去求证,他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他也杀了。”
孔顺笑着看向孔隙,“到时候,你们就在十八层地狱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