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李湖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冷风,天上的云被风吹着往前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看起来像是成群结队的绵羊,方向未知,但是一直在往前走着。
他刚一回头就看见卧室的门把手转动了,接着林渔那张白净的小脸就露出来了,她身上的伤虽然已经被治好,但毕竟之前经历过十分惊险的逃亡,所以嘴唇还是有点苍白,李湖愣了一瞬之后快步走过去,他扶住了女生的胳膊,轻声道:“喝水吗?”
林渔沉默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最后是被李湖热烈的视线唤醒的生机,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想喝茶水,可以吗?”
李湖:“可以,红茶?”
“好。”林渔站久了腿有点累,于是便把身体向李湖的方向倾斜了,“我想再歇一会。”
李湖感受到了手上增加的重量,心里一软,“好,我扶你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女生扶到床上,把被子拉到女生的腰部,“别着凉了。”,说完就走出去倒茶水了。
林渔望着李湖渐行渐远的背影开始沉思,如今这个情况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李湖比较好吧?
刚才在睡梦中的时候林渔做了一个梦,或者说根本不是梦,而是和她在心境所看到的一切一样是真实的,在梦里她看见了宋红叶,她的穿着令林渔很熟悉,是和在心境中的自己是同一种风格的,林渔可以确定梦里的宋红叶与那时的自己在一个朝代。
梦里的自己被关在一个破旧的柴房中,屋子里只有寥寥几捆柴摆放在墙角,蜘蛛网给这些颜色单调的柴填上了白色,自己则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
自己好像已经被关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手脚已经被勒得失去了直觉,嘴唇也起皮了,脸颊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蹭得灰尘,太阳从屋内仅有的一个小窗户照进来,亮得林渔的眼睛都睁不开。
‘嘎吱’,柴房的木门被外面的人轻轻推开,那人推得很慢,导致本就质量不好的门叫得更嚣张了,嘎吱的声音延绵不绝,终于,外面那人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件事,她开始速战速决,一下把门推开了,虽然在那一瞬间噪声大了不少,但好在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人站在光里,身形被勾勒得清晰,是位女子。
“你还好吗?不好意思,我才找到你。”女子走到林渔面前,眉眼中皆是抱歉。
那时的林渔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艰难开口道:“你是何人?”
女子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说她究竟是何人,不过她却干净利索地给林渔松绑了,“你先歇一下,我等下带你出去。”
林渔的四肢一时半会还动不了,都被勒得充血了,她喘了口气,声音发虚,“你是申正的女儿吧。”,她看见女子的神色僵硬了几分,继续道:“在这个地方,你这般装扮的女子身份一定不凡,你年纪又轻,极大可能是那人的女儿。”
“哈哈,是吗?”女子干笑道:“好聪慧。”
“我有一事想不通,你既是那人的女儿,又为何来救我?”林渔的胳膊缓了一会可以动了,她给自己松了松手腕和手指。
“我只是...只是...”女子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林渔便也没有强要一个为什么,她慢慢站了起来,此时腿脚也好了起来,“没事,你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恩人不便说的话,我自不会强迫。”
梦中连续的场景到此为止,其余的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有李湖,也有孔顺,具体的林渔记不大清了。
“喝点水。”李湖端着一杯茶水走进卧室,林渔接过男生递过来的茶水,是温热的,看来刚才在外面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林渔没忍住笑起来,“谢谢。”
她一口气把杯中的水都喝了,此时她才感觉到真实,双手握住杯子,把杯子完全包裹住,自己真的得救了。
“慢点,小心呛到。”李湖伸出手打算拿过林渔手中的杯子,结果迎面和女生对上了视线,杯子也没碰到,“怎...怎么了?”,女生的神色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再加上李湖和自己的心上人距离这么近,他难得害羞了。
“我想跟你说点事。”林渔望进李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谁了。”
李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林渔道:“是王爷吧。”
久违的称呼,李湖有些不明所以,他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鼻子发酸,“什么意思?”,李湖不敢确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只能再次求证。
“我知道了一部分事情,之前在地府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声音也看到了一些画面,其中有一些我觉得可能有用的信息。”林渔声音不大,但落入李湖耳中却如加了扩音一般洪亮。
“听到了什么?”李湖直觉林渔想讲的是听到的这部分。
事实也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林渔道:“那天在地府我听到一个声音,他说要我自愿转世十世,否则就要杀了你,根据我看到的画面来分析,我最后是答应了。”
李湖瞳孔骤缩,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情,还未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林渔又道:“今天叶墨的声音和那时我听到的声音很像。”
连续的坦白宛如一记重锤敲在李湖的心上,疼得动不了,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只有耳中还能听到阵阵嗡嗡声。
“你是自愿转世的?”李湖的声音发颤,整整九次他都不知道这件事,巨大的挫败感笼罩了他。
林渔看着面前男人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之前的自己没有将这个信息告知他,是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他这样挫败的神情呢?所以把这重要的一个任务交给最后一次的自己,出于对李湖的信任,也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没事。”林渔的手轻轻覆在男人的发顶,“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在说自愿的时候,叶墨拿出了一个珠子,那个珠子泛着光,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珠子?李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慢慢理清思绪,在那种情况下拿出一个珠子...是言珠!叶墨当时把林渔的话给录下来了,李湖想及此思绪便停滞了,他将脑中的信息排列重组,最后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叶墨难不成是拿着言珠去地府的轮回殿?可是轮回殿中如果没有亲人作保是没有办法执行十世轮回的。
“小鱼,你在地府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李湖看着林渔,眼睛亮亮的。
林渔想了一下想到一个人,“可疑的倒是没有,但是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是一副孩童的样貌,但是声音却很苍老,他叫林...”,叫林恒,林渔僵住了,林恒不就是心境中自己的父亲吗?
李湖只听到一个‘林’字,但是这足够他猜出来了,果然啊,林恒一定是被叶墨利用了。
他牵住林渔的一只手,紧紧地攥在手心中,林渔的手是温热的,是杯子中茶水的温度,李湖感觉自己的心也软了下来、热了起来。
林渔吸了吸鼻子,“我一开始并不完全相信心境中所出现的画面,即便明信跟我说那是人们真实的执念,但是我之前在图书馆整理图书的时候发现了一本书,书中有你也有我,诸多证据摆在我面前,我不得不相信。”
她动了动手指,也握住李湖的手,“我之前做梦梦到红叶了,她救了我,我问他为什么,她不告诉我,是你让她救我的吗?”
李湖想了一会,应该是林渔第一次遇到危险的那次,宋红叶当时在人间的身份是申正的女儿,所以他才让宋红叶帮了忙,他点头,“是。”
“申正在我们身边吗?”林渔继续发问。
李湖看见林渔的眼睛,那里是清澈的,干净的,没有愁思,他不想破坏它,但那双眼睛也是坚毅的,让李湖相信面前的女生可以承担这一切,他道:“在。”
林渔:“是王年吗?”
“什么?”李湖有些恍惚,但随后又释然地笑了,“我们小鱼好聪明。”
这下换林渔不好意思了,“我想了一下,我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基本上王年都在,所以很好猜。”
李湖笑出了声,林渔转过来看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夸你的。”李湖说得好听,林渔也不想和他计较,“算了,反正你说得也很有道理。”,说完控制不住地笑了。
“我们出去吧。”林渔将身体坐直,“红叶应该在外面吧?”
李湖点头,将林渔扶起来,看了一眼床下的毛绒拖鞋,“穿这个吧,天气凉了,你伤刚好,别又感冒了。”
林渔把双脚放入拖鞋中,一阵暖意涌上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和李湖的交握着,脸色微微泛红,但是李湖一动不动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些正经的,“说起我的伤,是你帮我治好的吗?”
“对,下次别再这样了。”李湖用大拇指摩挲着林渔的手腕。
林渔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掰断手腕和手指的事,点头道:“情况所迫,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