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
蓝玉烟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觉得当下谁说这句话都比隋霜要可靠。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大人可否将刀拿了,我这里实在是没有您要找的人啊。”
隋霜拿着的刀一寸也没有动过,她说:“蓝老板身上有一种香气,这种香气我在初入溯州城救我之人身上闻到过,还在死了的吴春华身上闻到过,那位吴娘子擅长制胭脂,制成的胭脂味道清浅独特,您说您与吴娘子已经许久未见,为何你们三个人同时都会出现这种胭脂味啊。”
隋霜非凡的记忆将她闻到过的所有气味穿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整个案件从头串起。
“住手!”一个人的声音出现,“你找的人是我。”
说话的女子浓眉大眼,皮肤颜色偏深,个子很高,英气非凡。她身着里衣,扶着门框,胳膊被绑带缠绕,吊在胸前,有的地方因为此人的强行行动甚至开始往外渗血。
隋霜将手里的长刀一扔,柔和开口:“隋某并非歹人,你们曾经做过的,以后想做却做不成的,我都会做成,只需要你们信任我,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
那受伤的女子冷笑一声,反问:“你让别人相信你的方式,就是杀上门么?”
隋霜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不对:“是啊。”
“你!”
隋霜却不紧不慢的解释:“与其大费周章让你们相信我那虚无缥缈的品行,不若我们跳过这一步,让你们无论如何都得听我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她走上前,一张清丽漂亮的脸几乎要映射出柔光来,手温柔的搭上了侠士的肩膀,说:“大侠,您救了我一命,隋某是来报恩的,不是来报仇的。”
转而午时三刻,知府衙门。
三皇子翘着二郎腿,一手揽着一个美女,坐在了最高位置之上。
老道士看着他不停抖着的脚,甚至自己也想抖,他试探着问:“大人,这隋霜着人搜了一天,什么也没找着。”
但是她怎么这样的淡定。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三皇子打断了,他非常解恨的说:“她啊,怕是没辙了吧。待会儿,就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跪下来,爬过来,舔我的鞋!”
李秩甚至眼前已经有了这样的场景,这样干净的女人弄脏了,一定非常的带劲儿。
他这样想着,扯了扯衣领,将旁边的婢女拉了过来,狠狠咬在了旁边女人的脸上,在婢女的痛呼声中,血淌了满嘴才觉得尽兴松手。
更夫打更声音一响,正到午时三刻,隋霜单人前来。
三皇子立刻站了起来,高声说:“隋霜,你果然没有找到盗贼,给我跪下,磕头!”
旁边的官员也立刻应和:“啊,这个隋大人啊,您这办事能力还是太过稚嫩,快快跪下,不要扫了三皇子的雅兴。”
“啊,对啊。我就是说,她一个女子,就是太过的见识短浅,怎么能答应下这样的事情。”
“还是我说,大人,您还是尽快递交辞呈,快快离开溯州吧。”
官员议论纷纷,隋霜却转头说:“谁说我找不到人啊。”
隋霜拍了拍手,将那位青楼找到的盗贼押了上来:“单邱,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偷圣手,也就是张知府家中偷盗案件的主谋。”
单邱上前,避也不避,将张府的情况和自己是如何进行的偷盗的过程一一言明。
场面一静,三皇子咬牙:“好,就算真是你偷的,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从这个张府之中偷走了什么东西。”
隋霜挥手,手下人举着一个几案,将东西呈了上去。
丢了什么东西除了张知府,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众的官员都在留意着内容,伸着脖子去看,三皇子上前,一把扯掉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随着白布的掉落,里面露出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缝东西的人甚至手工活计不是很好,针脚很是粗糙,脏兮兮的,娃娃很旧。
可是所有扒着脖子看的官员,忽然统统变了脸色。
三皇子转手一个嘴巴抽在了老道的脸上,怒道:“道长,这就是你说的张知府的镇宅之宝?!”
净安捂着被打了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倘若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大可以否认。不,或者说,任何东西净安都敢否认,反正没有人知道这张府到底丢了什么,只有这个不行!
只有这一个东西,他必须立刻收回来,不能将它当在外面。
布娃娃歪歪扭扭的笑容正对着净安满头汗的面孔,那张老脸仙气不再,恐惧和僵硬流了满脸。
这根本就不是张府的东西,这是他的东西!
隋霜捏住了这个娃娃,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道长,您说这个娃娃有什么奥秘?”
净安勉强笑了一下,又立刻恨恨的看着眼前的盗贼,咬着牙说:“大人,您拿回来的东西不错,这东西是张家一个枉死孩童的玩具,她偷走了这个,惹得怨童生恶,需得杀掉此人,才能解除这怨灵之恨啊。”
他内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黏在身上。净安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这个盗贼给一口口吃了,他无论如何也得弄死她!
隋霜却笑了:“净安道长,您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是您卖符篆诓骗百姓,符篆不灵就将事情推到这盗贼身上,单大侠在江湖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是喝多了去张知府家中逛了一逛,顺手偷了个东西,却被您如此的栽赃嫁祸。”
隋霜说:“这人是我抓的,她死她活,我说了算。”
隋霜挡在单邱的身前,她的肩膀并不宽阔,甚至有些薄,却挺得笔直。单邱垂下了眼睛,想到了刚刚醉仙阁之中她和自己说的话。
单邱的确去张府之中偷了了不得的东西,不是这个娃娃,她拿到的是溯州城之中这些年官员之间贪污的账册,笔笔清楚,条款分明。
张府的账册丢失,张汝正当天就通知了所有官员,各家各户都派出了高手围剿她,单邱受伤不得已躲进了醉仙阁疗伤。
她本来只等着伤好一些就可以离开,没成想隋霜却直接下令封城,全程抓捕的同时直接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地。
单邱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交出了这本账册,但是隋霜却只是翻了一遍,又冲她伸出手:“我还要另一个东西,你也不想让她们就这样销声匿迹吧,我来接她们回家。”
这个娃娃是单邱在老道那里偷的,娃娃的内里写满了那些乌县女子被藏匿的地点。
隋霜随手抛了两下这个娃娃,净安的视线跟着这个东西一上一下。她笑着说:“道长,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这祖宅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倘若今夜怪事继续发生,您是不是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净安老道勉强一笑,拢着袖子说:“那、那是自然。”
他这话说完,就想赶紧离开。
“道长。”隋霜叫住他。
净安只得再次转过身:“不知道您还想说什么?”
隋霜粲然一笑,恍惚间天地失色:“隋某今日也来给您算上一卦吧,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道长,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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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安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道观的。
他一进门就直挺挺栽倒在地上,手脚抽搐,面色惨白,满头的虚汗。
一众的徒弟吓得掐了他好久的人中,这才把人给又掐了回来。
我完了。
净安的脑袋里不住的回想起隋霜笑着让他去死的画面,只觉得肝胆俱裂。
他踉跄着走到了地下,动作仓皇地推开了道观的金身神像,神像下面果然空空如也。
布娃娃就是道观中藏起来的那个!
这个夜晚无比的漫长又如此之快的在到达天亮,天亮之后但凡再死一个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不会再保他,这个秘密已经泄露,所有的人都会像逼着隋霜下跪一样,逼着他去死。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保存秘密。
他错了,他不应该为了让人们更加信服他,去蛊惑吴春华还有刘夫人,让她们去给张汝正、刘全下蛊,更不应该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在之后借用蛊虫杀掉了吴春华。
可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一个地步,明明他只给几个人下了这个蛊毒,为何会死掉这么多人?!
净安狠狠抹了一把脸,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他匆忙的披了一件衣服,提起油灯,向着道观后的深山走去,而他的身后,几道闪电划破夜空,也将这黑暗中的一切短暂照亮。
显现出他身后跟着的几人,正是隋霜和徐宁妄一行。
净安能够利用蛊毒骗人,但是在吴春华案中却放任蛊虫吃掉吴春华的内脏,明明当时吴春华已经死了,他应该控制蛊虫离开才是,但却并没有这样做。
这说明他对巫蛊之术并不熟悉,净安的背后一定有巫人在帮助。
隋霜用流言捧杀,又亲自抓人堵住了老道想要推卸责任的嘴,最后还护着单邱,不让这道士拉人垫背,现如今净安已经是退无可退,只要明天再多死一个人,他就得去陪葬。
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再去找这个巫人,去向这个巫人讨要这蛊毒的解药。
净安道士提着盏灯,一路坎坷,拨开了厚厚的树丛,露出了后面三间不大的茅草房。
他看着那透出暖黄色灯光的小窗子,异常惧怕的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又迈步,先将灯放到一旁,在屋外的石阶上三跪九叩,说:“净安走投无路,求先生救我!”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小的缝隙,透出了一线光亮。
沙哑的声音响起:“呵呵,救你?你办事不利,只顾着自己的那点私欲。净安,要是影响了太子爷的前程大业,就是把你用油炸了都难以抵过。”
太子?
这件事情和太子有关系!
就在此时,一双枯瘦的手出现,把住门边:“呵呵,看看你,把什么脏东西一起带过来了啊?”
隋霜心下一惊。
远处闷雷滚滚,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