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听到这句话的众将士如临大敌,通通抽出了自己手里的武器说:“大人您先走,只有您活着,才能让更多个风雪镇的百姓活下来!”
隋霜却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大人!”副将拉住了她。
隋霜看了一眼,副将赶紧撒开了手。她推来了挡在她前面的亲信,仰头对着前面的徐宁妄说:“徐将军,您为了抓隋某,可当真是大费周章啊。”
风雪镇是北陵的国土,此处自然是有边防驻军的,隋霜来此地相当于是在边防相对薄弱的地方走了一圈,但这里仍旧是北陵的国土之内。
可是这徐宁妄如今却带着大批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犹如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说明此处至少在隋霜来之前,就已经收进了徐宁妄的口袋。
他大可以拿这里作为切入口,发动一场奇袭,这样定然会让北陵惨重,但是徐宁妄却将这张好牌直接亮了出来,打在了自己这里。
但徐宁妄却并不觉得这样做可惜:“隋大人,您过于自谦了。我拿这个风雪镇来请您,才是最好的打算。北陵没了您,难道不就如这风雪镇一样,是任我摘取的囊中之物吗?”
隋霜问他:“我记得这里的驻军是周湾周将军。”
徐宁妄招了招手,便有人将周湾极其副将的头颅送了上来,周湾将军年逾四十,长相骇人,如怒目金刚,至死都保持着杀敌之态。
徐宁妄解释:“此处靠近第七座城池,当年攻打的时候,我完全可以直接拿下风雪镇。但为了更长远的利益,我选择将我的人留在这里,反而放过了这座城镇。如今得知大人您要经过此地,两日前我便召集手下,里应外合悄无声息的拿下了这座城镇。
“隋大人手下尽是精兵良将,这位周将军是好生的凶猛,最后还是我亲自出马才割下来他的头。”
徐宁妄翻身下马,大摇大摆的走近她。
“大人!”士兵忍不住开口,隋霜抬手,士兵不得不咬牙站定,瞪着徐宁妄。
徐宁妄的眼里却只装着隋霜,他抬手拖住隋霜的下巴,逼着她仰起头,粗糙的手指慢慢摩挲她的嘴唇与细嫩的侧脸。
他低头,两人凑得极近,徐宁妄浓绿色的眼睛如同暗流汹涌的湖泊,他慢慢说:“隋霜,看看你手底下的这一帮废物,这世上只有我能护你周全。”
隋霜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苍白的嘴唇抿了一下,那双冰凉的手抓住徐宁妄的。
这样的她像是只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鸟雀,徐宁妄毫不怀疑,自己仅仅用两根指头就可以轻易杀死她。
场面非常的安静,所有人都好似放轻了呼吸,等待着隋霜的低头。
可是隋霜抬起头,直视徐宁妄,她笑了:“徐宁妄,你既然知道我在乎,又怎么会觉得我会手无寸铁的来此处涉险?”
便听得战鼓声响,远处忽然燃起狼烟。
那狼烟的信号是,第七座城池遇袭!
徐宁妄转头,便觉得刀锋雪亮,他闪身避开,反手打出一掌,隋霜被打中肩膀,向后栽倒,被手下接住,牢牢护在了身后。
徐宁妄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血,才发觉自己的脸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感叹:“女诸葛名不虚传啊,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在此处对你动手的?”
隋霜扶住被打中的一侧肩膀,收起了刀:“我不知道,但有备无患不是,毕竟你我都很想让对方死。”
隋霜在接到消息需要她去接监军的时候,就认真的勘察了地形。这里的位置距离没有收复的第七座城池实在太近,但是因为双方交战的主战场一直不在此处,所以边防相对薄弱。
做事情之前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倘若徐宁妄真的出现在了此处,那么隋霜又要如何应对。
风雪镇的防守薄弱,那么第七座城池的防守就是十分的严格么?
并不是。
而且徐宁妄如果想要达到突袭的效果,远程行军速度慢,他极有可能会借调大批城池里的士兵。那么,第七座城池就空了。
隋霜看着徐宁妄:“你能够知道我要过来接监军,难道我就没有办法知道、第七座城池的消息吗?”
风雪镇与未收回的第七座城池其中一面的城墙离得极近,忽而一只雄鹰自墙那边飞出,在天空中盘旋一阵,落到了隋霜的肩膀上,鹰亲昵的蹭了蹭隋霜的侧脸,松开了嘴里叼着的令牌。
隋霜将令牌丢给徐宁妄说:“南冶的边防,倘若没有了徐宁妄,又能依靠谁呢,你的那些傻瓜哥哥么?”
牌子精巧华丽,上刻一个毅字,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隋霜开口:“第七座城池已被我北陵收回,顾将军生擒南冶二皇子徐霆毅。”
一句话,形势倒转,南冶的士兵纷纷看向徐宁妄。
隋霜扬声说:“这令牌乃是徐霆毅贴身之物,二皇子现在已经被我方抓获。徐宁妄,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做人质,你放了这些百姓,从风雪镇撤军,用我来换二皇子,如何?”
徐宁妄的军队很难对付,顾将军刚刚打完一仗,即便是调转过来和隋霜带来的人一起前后围堵他,到最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得两败俱伤,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百姓。
无论这样的争斗最后是隋霜获胜,还是徐宁妄逃出生天,这些百姓都得葬身在这场战火之下。
隋霜不能拿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冒险,更做不出让无辜的镇民去做给徐宁妄做人质的打算。
而且退一万步说,徐宁妄也不会答应,镇民人数众多难以转移,不若是自己做人质来得方便。
“大人,您不能这样啊大人。万一这徐宁妄不想交换,到时候您就危险了啊。”副将劝说。
隋霜却摆了摆手,笑眯眯的冲徐宁妄抬了抬下巴:“我相信二皇子对南冶还是十分的重要的,徐将军,徐小皇子,您也不想担上杀兄的骂名吧。”
果然,从隋霜提出条件的那一刻起,徐宁妄身旁的人就已经开始非常焦急的劝说他了。
徐宁妄再如何的想杀二皇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杀。
“况且。”隋霜接着说,“徐将军,咱们还有很多年要接着斗,你我最好遵守承诺,毕竟,来日方长啊。”
徐宁妄咬牙:“换!”
这次换做她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徐宁妄的面前,并当着他的面扔掉了手里的匕首。
徐宁妄一把将她几乎是扔到了自己的马上,手极重,疼得隋霜冷汗都出来了。
隋霜小命都捏在别人的手里,却还是却用该死的不紧不慢的态度搓火,她说:“不好意思了,徐将军。今天粮我要带走,人我要带走,第七座城也要带走。”
“您还是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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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霜被徐宁妄带回了敌营,双方约定在第二日的主战场一同交换人质。
转过天来,双方的大军摆开,徐宁妄被绑着双手带到了阵前,而对面则是痛哭流涕的二皇子徐霆毅。
徐霆毅哭嚎着警告徐宁妄:“徐宁妄,你快点换我过去,你不能让我死在这里,我要死在这,你也别想活!”
隋霜待在南冶的军队中,后方的战士几乎都在她手里吃过苦头,要不是有徐宁妄拦着,这里的人能生嚼了她。
她抬了抬被绑着的双手,相当自在的对昨日发难的监军说:“呦,冯大人,您今儿也来了啊。您说我们没粮食就自己去抢,果然是至理名言,您看,我这不就听您的,把第七座城给抢回来了么,我们这粮食一下子就充裕了呢。”
冯元林的手腕还在渗血,看着隋霜被粗鲁对待刚有点解气,隋霜一句话噎的他好像又断了一次手腕,张了三回嘴,眼一翻气抽过去了。
“行了,不是交换人质么。来,换!”南冶的将领打断隋霜。
她被向前一推,两军对垒的黄土空地上,隋霜向北,二皇子往南,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本来的阵营。
乌鸦凄厉叫响,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一切,等待着下一顿的饱餐。
士兵们队列整齐,攥紧了手里的兵刃,一阵风卷着黄尘刮过,有人小幅度的动了一下,非常轻地咽了口唾沫。
隋霜和徐霆毅的速度差不多,他们几乎是同时走到了最后一步。
几乎是在下一瞬,隋霜转身,徐宁妄拉紧缰绳,马前身刚刚立起嘶鸣一声。
嘶鸣声未落,分别代表南冶与北陵两人同时开口:“应战!”
他们不约而同的遵守了这场约定,又不约而同的选择在交换人质之后发动了这场双方的奇袭。
士兵们大喊着杀向敌人,场面混乱。
隋霜在进入到军队之中的下一刻,她一伸手,旁边的副将递过来了一把弓箭。
没有人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命不久矣的隋霜会射箭。她幼时习武,三岁猎鹰,五岁杀虎,因为胎里带毒,后来日渐衰弱才放弃了这些。
曾经的东西虽然荒废,隋霜的脑子却从没有荒废过,她刚刚在回军的路上,就已经在计算方向,这样近的距离,杀死徐宁妄,足够了。
隋霜娴熟的搭箭拉满弓,箭头直指一边杀敌一边护着二皇子往后退的徐宁妄。
童声欢快的念唱,诡异空灵,响彻了整个厮杀的战场:
嘻嘻嘻嘻嘻,情人见面不相识,祸心局中两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