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赢
沈言之觉得自己并没用听懂隋霜说了什么:“真的假的,什么凶手?”
他指着这里无数恶臭的尸骨说:“这里的人是溯州案的尸骨,隋霜,你怎么想的?”
还不如直接将锅扣到存善观的道士身上,她居然说这里的死人是凶手。
隋霜知道续沈言之无法接受这一切,这件事情要从吴春华或者更早说起。
溯州参与到了乌县女子的售卖生意之中,并且大部分的乌县女子都成为了官员或者大户的小妾。
而随着乌县时间的大白天下,那么下一个矛头指向的,就是溯州。
溯州是右相的势力,他们在接到隋霜要亲自过来找人的消息之后,选择应对的手段分成了两步。
第一,先下手为强,也就是隋霜刚到溯州城的时候经历的那场谋杀。
第二,销毁证据,他们打算全部杀死这些女人,只要隋霜找不到直接证据,即便她侥幸活过了第一关又如何,反正她什么东西都不会查不出来 。
但是事到如今,足足三百多个姑娘,数量巨大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随意杀完的,况且各家的院落之中,并不能保证没有眼线。
于是他们选择了将这些乌县女子通通以红娟税的形式,捐献到了庙宇之中,通过道观中的道士杀掉这些人,并且埋藏在一个各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以此来确保安全。
所以刘全的夫人才会含混其词,所以才会在调查里面,不止一次的听到一心求道虔诚无比的词语。
但是,他们算来算去,并没有预料到张汝正会将这件事情泄露给吴春华。
那天晚上,醉醺醺的张汝正走进了吴春华的房间,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们的计划。
他甚至格外的开恩,说到时候会选择另一个代替她的身份,替她去死。所有的人都不会伤害到她半分。
张汝正说的情真意切,吴春华却觉得自己的好像被毒蛇舔了一口。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你去死,我会先把你送出去避一避风头,等到这阵子风头过了你再回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你还能指望着她查出点什么?”
张汝正在为自己文人才子的多情而感动,吴春华却浑身发冷。
他们要杀掉这里所以与乌县有关的女人!
她不知所措,慌乱非常,恰巧在这个时候撞上了净安道长。
净安不愧是个老骗子,他在知道前提的情况下,非常快的就将吴春华的心思摸了个彻底。
老道看着眼前这个惶恐的女人,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他循循善诱:“你想不想给这些人报仇,我这里有一种蛊毒,下蛊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只有你可以做到。”
乌县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数不尽的人搅和到了这个圈子中,他们挣的钱越来越多,所涵盖的势力也越来越大,神明保佑不了他们的贪欲,他们不再需要净安道士了。
虽然这些官员还是会以红娟贡的形式让老道们闭嘴,但是他能清楚地知道,官员们越发的明白,他们杀人放火,也等不来所谓的恶有恶报。
于是对于神明越发的没有了敬畏之心。
老道也没有敬畏之心,但是他需要钱,他需要更多的人信奉他。
于是他想到了这个计划,这个世界倘若真的没有神明,那么他就是那个神明。
他要利用各种手段,让人们再次信奉他!
吴春华沉默着,最终点头答应了老道的请求、
她决定利用蛊毒杀死自己的丈夫。
老道看着这个慌张的女人,并没有告诉她这种蛊毒之中其实还掺杂着一种虫卵,这种虫卵会在十五天之后孵化,然后杀人灭口。
净安以为自己神机妙算,但不知道吴春华将他给的蛊毒拿到了蓝玉烟的面前。
而蓝玉烟,这个有一半巫人血脉的的醉仙阁老板,这个替官员卖命的走狗,并没有揭发她,而是给所有乌县的女子传了信件。
她只是知道些皮毛,但是这些皮毛已经足够了,她仿制出了这种蛊毒。
这种蛊毒会让中蛊者全身的皮肤脱落,在活着的时候感受剥皮之苦,之后才会痛苦死去。
蓝玉烟告知了所有女子她们即将被杀的消息,并且附赠了蛊毒。
老道说这种蛊毒的传播方式很特别,是的,却是很特别。这种蛊毒需要让女子先行服下,然后在男女交合的过程之中,传到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中。
她们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即便是知道将死的消息,这群柔弱文静手无缚鸡的女人,这群没有任何权力甚至无法踏出院落一步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可以逃出生天的可能。
她们甚至不敢报官,官官相护的上面,不知道要找到第几层的人才能真正给她们伸冤。
蓝玉烟给的是一种选择,而所有的女子毅然决然的吃掉了蛊毒,誓死也要拉着这群把她们当玩意儿的混蛋下地狱。
这群恶心的官员和大户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甚至举办了一个非常盛大的宴席,将这些女人聚集在一起,肆意享乐,美其名曰,再吃最后一次。
于是隋霜拿着那本账册,一个一个的划掉中蛊毒而死的名单,从第一个人划到最后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曾经在那场恶心的宴席上干净地离开。
他们享乐结束之后,又假模假样的将人送到了道馆之中,名为红娟贡,将女子献与神明,实则是找帮忙杀人埋尸的清洁工。
官员与大户甚至要掩面垂泪,鼓吹自己多么多么的舍不得,好像是杀掉了一条狗,又给这条狗做了超度,确保它或者的时候没办法咬人,死后也要永世不得超生,成不了厉鬼过来纠缠。
其中一个大户甚至假惺惺的看着他玩过的女孩儿,她还那么小,圆圆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无措和警惕,死死抱着怀里破旧的布娃娃,基于此来寻求安全感。
大户抢过了娃娃,并对净安道长说:“哎呀道长,这姑娘怪可怜的。你们杀人,我们就不要知道这埋到了,你们分散着埋,别放到一起,到时候就把所有的位置都写到这个娃娃的里面吧”
官员们将所有的赃款一起上交,为了防止有其他人偷取或者出卖,所有的钱财都是老道去埋藏,等到风头过去,他们再给老道一笔费用,之后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老道点点头,当真接纳了大户的建议。
于是大户哈哈一笑,将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拎起来,重重磕在了道馆的台阶上。
一下、又一下。
骨头与石头碰撞的声音,血肉黏连又拔出来的声音,沉闷的在神像前上演。
那个害怕的女孩像只鸟儿一样,四肢无力的垂落在大户的手中。
她死了。接着,所有的乌县女人都死了。
官员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审查,等过两日,弄死了那个过来找事儿的姓隋的臭娘们儿。一切还会像当初那样继续。
谁也不会知道,那些比羔羊还要弱小的女人,即便无法幻化成厉鬼索命,也要拼着全力,在他们身上刻下生命的倒计时。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倘若不报,我就自己来报。
三日后隋霜来到了溯州,含恨而终的女孩儿们在空中怪异的飞舞,在她们的生前埋下伏笔,扒下了一个又一个禽兽的人皮。
“不。不可能!你有什么证据?你为什么这样说!”沈言之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并不想承认这一切。
“对啊,一群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反抗,沈大人,你是这样想的吧?”隋霜说。
她丢出了一个盒子,胭脂掉在地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带着草木的甜香,她说:“蛊毒在使用的时候,会有迷幻的效果,吴春华为了让女孩们不至于在下蛊的时候迷失,便将胭脂与这种醒神的草药混在了一起。”
“当日老道在灵堂前说我有血光之灾,吴娘子担心我会死在老道手上,于是将这种醒神的草药揉在了纸人里。而之后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有这种味道。”
同生共死咒的共感加强,隋霜的五感像徐宁妄一样敏锐,但是她却比徐宁妄更有优势。所有闻过的气味一丝一缕的串在了她的脑子里,成了隋霜手里一把隐形的刀,并帮助她破开了错综复杂的迷局。
沈言捡起隋霜丢在地上的胭脂,他的双手颤抖,拿了好几次都拿不起来:“不,不,隋霜。你怎么敢这种只有你能发现的证据去随意杀人!”
隋霜笑了,她清丽的眉眼处还有血没有擦干净:“我为什么不可以?染血的肚兜香囊、写满了地址的布娃娃、账目无比分明的账簿,还有如今的尸骨与黄金,我从这些死人身上搜出来的证据,足够给圣上一个完整的交代。”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办事情会非常的规矩,只要能够将最后的证据链串起来,先杀人还是先拿到证据,又有什么所谓?”
隋霜轻轻扳着沈言之的下巴,逼迫他注视着沉默无言的坟冢:“沈大人,你在否认什么呢?凭什么女人要乖乖的接受所有迫害,她们为什么不能反抗?”
“还是您觉得,这群男人为了自己的贪欲,虚伪又做作的杀死这些女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第一次见面时两人的对话:“沈大人,您说牝鸡司晨,惟家索之。此次溯州之行,不知道您觉得谁输谁赢啊?”
隋霜扳着他的力气并不大,可是沈言之却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挣脱。
他的心中掀起狂风,恍惚又羞愧。沈言之想要张开嘴几度开合,哑然说:“是我。我输了。”
而一旁的手下来报:“隋大人,道观中的死者已经清点完毕,并没有发现净安。”
这只老狐狸,在发现事情败露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回到道观,而是直接跑了!
隋霜却并没有为这个消息感到惊讶。
在暴雨中奔跑的老道气喘吁吁,带着侥幸与恐惧奔向了一处豪宅。
朱门高大宽阔,灯笼中燃烧着明亮的烛火,但这并没有给净安任何安慰。
他啪啪的疯狂扣动门栓,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隋霜手里下一步的棋子。
“求求你,开门,我要见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