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
嘉乾帝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被发落的对象吕长茹更是震惊,他挣扎开禁卫军的钳制,用手扶着向前爬了两三下,被按住了犹不死心,挣扎说:“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啊皇上。”
明明隋霜才是那个众矢之的,怎么会将矛头调转回他的身上呢?
右相的党羽纷纷跪地求情,全然没有了刚刚对付隋霜时候的一派从容。
“皇上,右相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您便是想发落右相,求求皇帝,给朝臣一个理由吧皇上。”
“皇上,如今北陵与南冶战事正紧,朝堂之中不能没有了右相啊皇上。”
平心而论,左相弹劾右相的内容真算起来,是够右相死八百回的了。很多事情虽然不是他干的,但是桩桩件件和他有关。
但是右相的党羽一向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就战事吃紧,朝局不能动荡。
皇上也依旧需要右相这个钱袋子,来替他挣钱,来替他背锅。
利用神权搜刮收敛财务的最大受益者一直都是皇帝,右相属于从皇帝掌心里,利用乌县的事情自己漏了点吃的自己吃。
桩桩件件的事情都不能彻查,否则如今金銮殿中最大的这位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故而右相便企图利用这一点,来将此事遮掩过去。
但这样算起来,其实破局的关键在于,皇上怎么想。
他如果觉得右相有用,那右相就可以活,但他如果觉得右相没有用,那右相就得去死。
于是隋霜呈上了第二封奏折,给了皇上一个既不会影响到他自己,也不会影响到朝堂,非但如此,还会比给出一把比右相更好用的刀。
显然,她的计划成功了。
皇上扫了一眼黑压压跪下去的人,沉声道:“自今日起,设立锦衣卫,人员自禁卫中选拔,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①,朕深夜受火流星感召,知我北陵今有奇才现身,特破例擢升户部郎中隋霜为锦衣卫指挥使。”
隋霜唇角一勾,大大方方行礼谢恩。
而朝堂之上,一派的死寂。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的发展。
他们今日攻歼隋霜,朝里朝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派人烧了皇家园林,就是为了拿出这个莫须有的火流星说事。
但是这个莫须有的火流星却从祸端扭转成祥瑞,一切如脱缰的野马不再受他们控制。
而众矢之的隋霜,官升四级,摇身一变,成了这朝堂之上的第三股势力。
是谁说她只是个花瓶的!
“不能啊,皇上。自开朝以来,从未有女子担任要职的前例出现。她只是一个女人,怎么能承担得起您如此的重用。”有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阻止。
不,隋霜在心中反驳他,这件事情能够成功,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啊。
因为是一个女人,所以不会得到家族的支持。
因为是一个女人,所以不会得到下属的拥簇。
因为是一个女人,她无依无靠,所有的权力都是皇帝授予,皇帝可以凭借她女子的身份,随时罢免她的官职。
她会成为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刀尖永远朝外,皇帝会是唯一的执刃人。
隋霜快马加鞭赶回来,右相势力反扑,烈日之下自己亲生父亲所代表的左相势力却见死不救,随即在宫中惹怒云妃,引得内阁加入这场混乱。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显示出两件事情。
第一,隋霜不属于任何势力。
第二,内阁已经不是从前皇帝手下的内阁。
皇帝需要一股新势力的引入,来把握住他手里的皇权。
嘉乾帝虽然已经立了太子,但是刚刚五十的他显然并不认为自己会在近几年之内死去,也并不打算就这样干干脆脆的将手中的权力交接给太子。
天下还是他的天下。
自从隋霜的马车停在宫门之外,她头戴乌纱身披晚霞进宫,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女子的身份从来不是她的弱势,而是她手里的武器。
隋霜顶着无数双难以言喻的视线从容转身,回视群臣:“隋某上任以来不足三个月,破乌县贩人案,溯州剥皮案,所救人数千余,所获金额够我北陵上下所有将士吃上两年。”
“张大人。”她点名刚刚劝慰的老臣,“您是觉得这命不是命,还是钱不算钱,臣做的这些功绩,不是功绩?”
老臣抚弄胡须的手速速颤抖,知道这锦衣卫的崛起是挡不住了。
他低头,竟是不敢与这个弱女子对视,回答:“自然是,当得的。”
隋霜笑了,从前她笑,那些觊觎她的男人只觉得漂亮,而如今她笑,这些男人却觉得胆寒。
她弯下身子,用手撑着膝盖,平视面无人色的右相:“吕大人。”
吕长茹狠狠抖了一下。
隋霜继续说:“右相既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么您就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用处,为了皇上,死一死吧。”
右相滥用职权,残害百姓,攻歼同党,为求利益无所不用其极,所造成影响巨大,所造成危害深远,今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乌县、溯州本是右相辖区所管,其为一己私利,枉顾百姓。
乌县周边多次大灾而未得救济,饿死无数,难民举步维艰。
溯州一众官员只知享乐腐败,繁华城市的内里腐败不堪,以女人为物品,买卖摧残,积尸骨成山换黄金万千。
吕长茹,杀你的理由,还不够多吗!
隋霜环视众人,轻轻开口:“锦衣卫领监察之职,各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咱们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如此的时机,莫要给前方的战事添乱啊。”
这便是嘉乾帝要启用隋霜的第三个点。
锦衣卫将右相的权力收归了皇帝,而其监察的职责又会让右相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一个右相吕长茹是震慑,那么剩下的右相势力就可以慢慢清算,他们吐出来的所有赃款也将尽数收归国库,供给前线。
有了锦衣卫这把刀,所有等着被清算的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和右相有关系,发现任何一点不对,抓着这个错处,直接杀了便是。
你们不是说右相死了就会引起朝局动荡么?
好,谁动荡,我就杀谁。
隋霜继续加码:“诸位昨日势要救右相的气势隋霜实在是感动,各位都是重情重义的君子,自然是值得被人记住的。”
趴在地上企图慰藉自己,隋霜也不一定能够知道所有右相势力到底有哪些的人刷得出来一身冷汗。
昨天为了救出右相,他们动用了所有的势力。今日也是,为了让隋霜死,他们所有人都参与到了里面。
这个女人昨天仅仅在日头下站了一个钟头,以自己作为筹码,引出了多方的势力。
所有人都被隋霜摸了个清清楚楚,到底归属于哪一方的势力看了个明明白白,谁都逃不掉。
这是把右相的残存势力当成了猪,还给猪套上了缰绳,让猪去犁地干活。
猪既要干活,还要担心主人家是不是磨刀霍霍,宰了它过年。
猪害怕,但是猪更怕现在被宰了填菜,故而只能拼命犁地。
让一棵小果树最快长成的方法是什么?是直接换一棵长成的果树,摘取这果树上已经成熟的果实。
自此以后,右相的势力全部收归隋霜,归顺、用完即扔、或者慢慢被培植起来的其他人取代。
朝中三方势力制衡,隋霜成功占据其中的一个角。
被当成个笑话一样的隋大人已经是过去,而人人敬仰的隋指挥使会有更加辉煌的将来。
她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
而朝堂之外,北陵京城最热闹街市之上。
“且说那个女青天,哦,不对,如今可不能这样说了。你们是知道的,这个女人啊,她嫁了个傻子丈夫,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给她那一个个偷情的对象做遮掩。”
周围围着不少的人,那说书先生挥舞着扇子,越说越激动:“你们想想,不然她为何非得找个傻子,不就是她那个样子,没有人娶么?”
一旁听书的男人身量不足五尺,他吸溜了一下自己那到了嘴边的鼻涕,深有所感的点点头:“对,没错。她这样的,一看就是水性杨花,要我我才不娶呢。”
这说书的先生得到了肯定,更加的肆无忌惮:“你想想,如今咱们这朝堂之中,人才济济,就说那才学通天的右相,还有其他的诸位大臣,都是贤良为民的好官,怎得这个平平无奇的隋霜,就可以进到里面去。”
他说至兴头,眉飞色舞,还想接上下一句。
忽而被一个女声打断:“你瞎说!隋指挥使如今可是正三品的大官,那个右相大奸臣,马上就要被砍头了,你颠倒黑白,我要去官府告你们,打断你们的腿!”
说书的愣了一下,摆起脸来教育那个女孩:“你这成何体统,家里大人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见一马车牢笼,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穿行而过。
游街示众,午时问斩。
那老头说书的不认识,但恰巧官兵经过,周遭的百姓安静下来。
远处的秀才正大声念着新张贴的告示:“右相罪大恶极……火流星……特封、隋霜,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牢笼中的吕长茹疯癫惊惧,躲无可躲。
牢笼外的说书的肝胆俱颤,他扒开人流想要逃跑。
“那就是大奸臣吕长茹!”
“那个臭说书的污蔑隋青天,别让他跑了!”
于是层层的人流揪住了逃跑的说书先生,无数拳脚揍过来,打折了说书先生的腿。
于是无数的烂菜叶子臭鸡蛋被人们扔过来,漫天纷飞,砸中吕长茹的头,
吕长茹在腥臭与骂声中崩溃,他摇着笼子大声诅咒:“隋霜,你这个臭娘们儿,别以为一个女人去当指挥使有什么风光,谁会听你的!”
“到时候你压不住场,办不了事,那么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