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心
隋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手下有些犹豫，询问：“大人，不需要我们去拦一下吗？”
隋霜问：“刚刚卢老爷走的时候可是从正门走的？”
手下点点头，明白了隋霜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卢老爷是从正门走的，百姓们都看到了，即便是卢家的人不去向林家报信，林家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这样要怎么办，林家会善罢甘休吗？他们会不会阻止您？”手下还是有些担忧。
隋霜却摆摆手，笑道：“别忘了我在这中州也是有靠山的人啊。”
林家。
林长生沉思片刻，拿着黑子举棋不定，半晌，林长生感慨道：“跟您下棋我当真是，一次也未曾赢过啊。”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隋霜的师父时无尘。
“报——老爷，不好了老爷，卢家、卢……”管事的进来，看到了一旁的时无尘闭上了嘴。
林长生眼睛仍旧看着棋盘说：“这卢家发什么了何事啊。慌慌张张地。太守在此处，正好可为卢家主持公道。”
管事的左右看了看，只得开口：“回禀老爷，卢家被隋霜隋大人给抄了！”
“哦？”林长生将黑棋落下，问，“太守大人，您自己的徒弟，就是这么教的吗？”
时无尘乐呵呵的：“她首先是北陵的锦衣卫指挥使，其次才是我的徒弟。这锦衣卫是做什么的，想必您会比我更加清楚。隋霜不过也是听命行事而已。”
这么说着，时无尘指了指他刚落下去的那个黑子，意有所指：“您莫不要好好想想，这步棋，您当真要下到这里吗？”
林长生看着对面的时无尘，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明白了林长生今日来到此地的目的，他就是来给他徒弟撑腰来了。
林长生断定隋霜没有办法筹集军款，却忽略了这人还有一重锦衣卫的身份，她打着这个名号出去筹钱，谁不给就抓谁。
当真是好生精明的算计。
这件事情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挑不出任何错处，即便是这样，隋霜还是将时无尘请出了山，让他来告诉林长生不要轻举妄动。
当初圣上将时无尘派到此处，也是因为这偌大一个北陵，恐怕只有时无尘能够镇住中州这些如虎狼般的世家了。
自在道人时无尘的名字已经随着时间淡忘在了寻常百姓之中，但是这些跟着先帝打过天下的老人，却仍旧记得这位大能的风姿。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惹他。
这是当时所有人心中默认的一个事实。
不过，时无尘是个老滑头，但是他的徒弟却还是嫩了点。
隋霜以为只要筹集齐了军费就能攻打海怪帮，这样不但可以立威，还可以借着筹集军费的名义削弱世家，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等到他们真正出现在海岸上准备攻打的时候，才是他们真正腹背受敌的死期。
到时候，林长生只要派人给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一点麻烦，就够他们全部葬身大海的。
因此林长生根本没有打算现在触时无尘的眉头，他当真收回了那枚黑棋，对时无尘说：“您说的对，我也觉得隋大人不过是职责所在，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不要随便掺和他们的事情了。”
林长生的一枚黑子撤回，中州就在隋霜的手底下被折腾了个底朝天。
卢家被抄家的事情尽人皆知，后续隋霜也当真在卢家找到了所有她想要的证据，卢家人不得已咬咬牙，拿出了一多半的财产充公，这才换回了一个卢老爷还活着的准话。
一时之间，锦衣卫的恐怖笼罩在了每一个世家的心头，毕竟谁家都不干净，谁家都禁不住这样细细盘查。
故而，中州的世家们这些天就像是等着被翻牌子的小妾，小心赔笑着将隋霜迎进来，再愁眉苦脸地将隋霜送出去。
当然，肯定也有不接受的，不愿意的，想要向上参奏的，都被隋霜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当场扣上了一个里通海贼的帽子，好好惩治了一番。
再说那些请求皇帝做主的折子，递是递上去了，但无一例外地全部石沉大海。
皇帝巴不得这群世家受罪，隋霜在中州可劲儿折腾，又给他看不顺眼的人找不痛快，又给他挣钱，还顺带着要把那群在海上蹦跶的“蚂蚁”捏死，别提皇帝多开心了。
皇上开心了，隋霜筹集军费的钱袋子鼓了，这世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们不好过，中州的百姓可就好过了。
中州百姓苦世家的欺压久矣，如今看到隋霜这样惩治这帮世家，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更何况，隋霜当真一笔笔账目捋顺清楚，世家侵吞的土地如数奉还，世家搜刮的民脂民膏尽数用谷子返还给大家，甚至还在一场大雪之后，将多出来的炭火给了没钱取暖的人家。
一时间，隋霜甚至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萨，那些受到恩惠的百姓一起给她凑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生词，祈求这个为民着想的青天长命百岁。
而隋霜就着这个影响力，征召民兵，打造战船，一副铁了心要将海怪帮打掉的架势。
之前林长生提到的两个问题在这个过程迎刃而解，士兵不会水，是一群旱鸭子，没关系，应征而来的百姓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个个都是水中的好手。
调来了兵也没有战船，也没关系，隋霜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只要钱多，这战船是造是买都不是问题。
墨儿就是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干劲中，皱着眉头再次见到了隋霜。
她说：“海怪帮看到你们在做这些都快吓疯了，一直在联系林家，想要林家阻止你们，倘若不阻止，那么他们就会在你们靠近海怪帮主寨的第一时间杀掉所有的巫人。”
“那林长生如何安抚他们的？”
墨儿叹气：“说是会在你们启程的那一天动手脚，到时候前后夹击你们必死无疑。”
她不知道隋霜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对林长生做出的这个计划非常担心：“林家的势力很大，到时候你真的能阻止他做手脚吗？隋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我不能阻止他们对我们的干扰。”隋霜说，她对上墨儿担忧的眼神，“我确实有需要你们去做的事情。”
“我需要你们去策反整个海怪帮。”
墨儿震惊：“什么？！”
隋霜向她解释：“海怪帮的人到底不过是些普通人，我如今大张旗鼓准备清剿，你就没有发现你们寨子中的人已经慌了吗？”
墨儿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连笑面虎二当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发了好几次的脾气。
隋霜说：“别忘了，海怪帮盛极一时是靠的王伟生，如今王伟生倒了，他们又把武器库送到了林家，这群人比你想象到的还要虚。”
“所以，你希望我策反他们？”墨儿说。
隋霜否认：“不，我希望你劝说他们投降。我已经派了一半的锦衣卫上岛，到时候他们会配合你和王元亮，只要控制住二把手周涛，你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完成这场奇袭。”
“到时候我们组建起来的人马会直接掉头，包围林家，逼他们交出武器库。”隋霜说，“所以筹集军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攻打海怪帮，到时候林家即便是做手脚，缺少了盟友的他们也根本打不赢。”
墨儿被她说得热血沸腾，对隋霜佩服得五体投地：“女诸葛名不虚传啊，外头的中州百姓给你立生祠你知道吗？”
隋霜一愣，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谁也没和她说过。
墨儿咧嘴笑开：“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也要给你上香。”
隋霜扶额：“我就在你这眼前，你至于给我上香去么？”
她想了想，再次提醒道：“有人也打武器库的主意，我最近会再分一部分的锦衣卫到海岛上去。你最好在这件事情开始之前，就解决好我说的内鬼的事情。”
墨儿知道隋霜是在对自己表示关心，故而很认真地表示知道了：“我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了，回去我一定把这个内鬼给揪出来。”
“对了，因为我和巫人接触的很多，会说点他们的话，不过他们都不知道，以为我听不懂，所以也没避讳过我，我觉得他们说的有些东西好像和你有关。”
她还想说什么，便见隋霜除了外衣，还在脱里面那一件，当场脸腾一下就全红了。
“不是，你、你干什么？！”
隋霜动作不停，将那件贴身穿着的护心软甲递给了墨儿：“这件衣服关键的时候能救你一命，以后记得不要离身。”
墨儿攥着那件还带着隋霜体温的护心软甲，眼睛落到了隋霜缠着绷带的左肩膀，心中刹那间涌出了万般滋味，全都堵在了喉头，她眼圈红了。
踽踽独行十几年，一朝与某人豁出自己不顾的关怀相碰，却是更加惶恐。
何德何能啊。
墨儿颤声推拒道：“不是，你给了我你自己穿什么？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
隋霜不由分说地将软甲往她怀里一塞：“小孩儿，我答应了你姐姐。穿上，我身边有人保护，用不着它。”
墨儿还想再拒，被隋霜止住了动作，只能眼睛忽闪忽闪地点点头。
话提到了暮雨，隋霜斟酌着开口：“如果你愿意，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因为是龙凤胎的缘故，墨儿和她那个兄弟不但长得相像，个子也受了她死去兄弟的影响，身量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上许多。
她穿着男装的时候总是会让人分辨不出这人的性别，觉得不过是个俊俏的少年。
墨儿抱住了那件护心软甲，扑哧笑了，姿态间终于带上了些少女的轻盈与天真：“那到时候我再补上给老师敬的茶。”
然而，苍天不遂人愿，计划落于变化其后。
若是一切都能按照人构想的发展，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