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隋霜在震天响的烟花中一把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怎么了？”一旁的徐宁妄拉住她的胳膊。
隋霜摇摇头，脸色很难看：“我觉得不太好。”
她上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得知全家满门抄斩的那一次。
“砰————！”海怪岛的方向骤然升起一朵烟花。
隋霜心底一惊，守在林家附近的手下同时来报：“大人，林家有异动！”
海怪帮的那朵绿色烟花表示行动有变，林家异动说明他们提前知道了计划。
隋霜几乎立刻肯定，潜藏在深处的眼线没有拔除干净，李程出手了。
墨儿和师父都有危险！
她站在阴影之中，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隋霜这一刻的表情。
徐宁妄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出声：“我去吧。”
徐宁妄看着她皱眉，再次开口：“我去吧。你回中州，我去海怪帮，这支队伍本来就是为了剿匪组织的，那就让它物尽其用不好吗？”
海岸上很静，静得好像那一刻只有徐宁妄和隋霜。
她听到徐宁妄说：“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什么吗？你说还记不记得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人。隋霜，咱们斗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合作过呢。”
合作吗？
她预想的所有方案里面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方案，但是诚然，这绝对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隋霜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她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不可靠近的女诸葛。
她转身准备下船，在错过徐宁妄的时候，伸手抓了一把他的手臂。
“徐将军，可不要让隋某失望啊。”
徐宁妄浅浅勾起嘴角：“定不负隋大人所托。”
他们身前是荆棘密布的海怪岛，身后是危险诡谲的中州城，此刻在海面上曾经的敌人将后背交给对方，握手言和，共同战斗。
隋霜高声喊道：“分一半的兵，跟我走！”
世家没有调兵权，林家的军队都是自己私下囤积起来的，距离上辈子世家造反还有两年的时间，他们的人手一定不会多。
隋霜抬眼看向远处这个死寂一般的城市，最后一天了。
上辈子师父就死在了这一天。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幻境中的质问：“隋霜，即使你重新活过，你能救下所有的人吗？”
隋霜咬牙，她从手里怀里掏了颗药丸出来。
这药是她找青竹配的，作用是在两个时辰以内，能够单方面压制住她体内的所有毒性，让她暂时成为一个“正常人”。
当时青竹写信时的警告还历历在目，隋霜面无表情地将药咽了下去。
他们来到中州城墙之外，上头的人已然换成了新面孔，他洋洋得意地高声喊道：“隋霜，求饶吧。就你们这么点兵力，连……”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一支箭直直贯穿眉心，这人连声儿都没发出来就倒地而亡了。
隋霜冷着脸放开了拉弦的弓，对身边人说：“他们兵力不足，东南方是突破口，分三路纵队，主攻东南。”
隋霜身后的军队沉默一瞬，迅速接受了隋霜的命令，按照计划执行。
上方领头不过是一群散兵，在领头的被隋霜杀了的那一刻就失了气势。
副手赶紧顶上来，大声训斥：“慌什么，赶紧迎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矮身躲过，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耳朵钉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副手张大眼睛转头去看，正巧对上了隋霜冲他搭上的第三支弓箭。
那一刻好像极短又好像极慢，那个传说中弱不禁风的女诸葛在那一刻变了，好似一个常年掩藏住自己的人，忽然褪去外在的伪装，露出内里长满尖牙的轻狂嚣张和不可一世。
隋霜勾起唇角，眼底的锋芒一闪而过，第三支羽箭离弦而出！
而另一边，李程抬手，将外袍穿上，他在铜镜前左右转转，对自己的打扮甚是满意。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算着中州的天已经乱起来了。
此处距离中州仅有半天的路程，等到双方斗完，他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扬声说：“来人啊，启程。”
身后的属下跟着，将太子殿下的佩剑小心呈上，赔笑说：“殿下，咱们这可是需要加紧一些前往呢？这隋大人怕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啊。”
李程握住剑柄，用力一抽，露出雪亮的剑锋，他一脸轻松地摇摇头：“不会的，她可是隋霜啊。”
他犹记得当初她嫁到太子府中，自己唯一一次去见她。
隋霜穿着粉色的衣裙，长长的头发垂下，坐在院中对着一个没有动过的棋盘发呆。
他当时一时兴起，便过去和她下了一局，结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这些太简单了，不好意思殿下，是我赢了。”
*****
“大人，咱们破了三道阻拦，前方就是林府了。时大人就在他们手上。”
禀报的手下抹了一把手上的血，看着眼前这个面沉似水的女人。
这一路过来，隋霜以一种几乎不是人的聪明，杀光了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
林家本来的打算是和海怪帮联手，里应外合，包围隋霜他们，在天亮之前结束所有的战斗，之后再想理由搪塞朝廷。
只要他们都死了，那么就根本不存在谋反这件事情。
但是没承想徐宁妄直逼海怪帮，隋霜掉过头来没等他们反应直接开杀。
倘若今晚不杀了隋霜，中州就完了！
这是当时所有世家心里的想法，于是林家的散兵转攻为守，在中州城中设了三道防线，并且联合中州的其他世家，打算引着隋霜进来，再关门打狗。
然而隋霜根本没有给她们关门的机会，她几乎以扫荡的形式，掐住了所有暗中的敌人，根本不给这群人里应外合的机会。
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所有想要动手的世家，并且将第一个出头世家的所有人以极其残忍的形式杀死在了中州的主街街头。
她单手撩起了染血的发丝，朗声开口：“中州的人听着，今晚的事情只要我有一个人活着，就别想瞒天过海。你们倘若不想来日被清算，今晚就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头待着！”
隋霜甩了甩刀上的血，所有的世家都在她的血点子下大气不敢出，再不敢趁此机会添乱。
但是这里的世家并不包括姓林的那群人。
林家的管事关着门高声冲隋霜喊道：“隋霜，你师父可在我们手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快快缴械投降，不然我们杀了时无尘！”
林长生推开了打着哆嗦的管事：“隋霜，中州城一半的百姓都在我们手里，他们在的酒楼底下埋着炸药，你要是不想这些人，就给我老老实实缴械投降！”
这句话一出，隋霜终于明白上辈子时无尘是怎么死的了。
林家恐怕早早就想好了这一步棋，借着四皇子李朴的生辰，将全城的百姓邀请过来，就是为了威胁时无尘。
要么是时无尘死，要么是百姓死。
难怪啊，难怪啊，难怪时无尘上辈子死的悄无声息。
她一直以来都在疑惑到底是多大的能耐才能杀了他，原来不用的，他们只需要拿捏他那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林长生手里现在有中州一半百姓的命，有时无尘的命，还有海怪帮的武器库。
恐怕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隋霜会打到这里，她应该早就在之前的三道防线上就已经死去，如今完好无损才不得已拿出了这些压箱底的招数对付她。
林长生得意洋洋：“隋霜，你现在在我眼前自尽，你死了，我放过你师父和百姓，怎么样？”
他身后被绑着的时无尘无声闭眼，叹了口气：“霜儿，为师命里本就有此一劫。”
“不。”隋霜反驳道。
她衣服上好几处伤口，不过是简单包扎，还在渗着鲜血，肩膀的伤口更是直接崩开，已经沾湿了大半个袖子。
但是那双永远冷漠的眼睛此刻被愤怒填满，带上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血性，有力的指节握紧了手里的弓箭，笔直的腰板带着顶天立地的气势。
她说：“你有劫难又如何，我都可以活，你为何不能！”
中州的百姓被安置的酒楼在林府之后，沿途由重兵把守，酒楼之下埋着地雷，足以炸死里面的所有人。林家已然打开了武器库，手中拿着的具是各种样式的黄铜武器。
时无尘也在他们手里，这种情况应当怎么办？
“隋霜，你投降吧。你投降了我还能饶你一命，这么漂亮的美人我可是实在舍不得你死。”李朴跟在林长生的后面，包含恶意地说。
隋霜笑了：“是四皇子啊，真高兴你还在这里。”
她接着对着林长生说：“林老先生，您杀了那么多的孩子，午夜梦回，可曾亏心过啊。”
一说起这个，林长生更加愤怒了：“够了，隋霜！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的长生之道早就成了。都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
“我扶持巫人，做大乌县的生意，让溯州给我源源不断运来孩子。都是一群贱民，我吃几个怎么了。林家如此尊贵，我不能死，我死了我们林家就没有根了！”
隋霜接着问：“哦，那你身边的四皇子算什么？”
林长生恨声道：“够了，隋霜。我唯一的外孙当然是我的宝贝，但是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有错吗！你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别挣扎了。”
“我数五个数，要么你死，要么我现在就引爆炸药！”
“五、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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