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失眠
视频发出后，在刘开鹏的大力宣传下，医院里几乎没人没看过这个视频。
调侃蜂拥而至，让沈落沉直接成为医院的门面。
个别年轻的宠物主人，会特意点名让沈落沉会诊。再一看小猫小狗，都活蹦乱跳的，根本没事。
好在沈落沉比较低调，面对这些调侃都一笑而过。
张弘栋那边，放在以往，他肯定会拿这个做做广告。但上周两人刚撕破过脸，处于一个尴尬的阶段，所以也就陪着干笑几声。
唯一让沈落沉在意的，其实是那句“烟雨和落尘很般配”的评论。
她有种很奇妙的心态，怕被人注意到，又怕没人注意到。
但似乎确实没有太多人注意。
所以思亚的那个点赞，估计是工作人员手滑吧。
过了几天，热度下去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没人再提这事。
国庆前一晚，傅焉予发来个消息，告诉沈落沉警方已经受理他们的集体报案，需要一些时间进行调查。
沈落沉追问起细节。
落尘：【你们在哪儿报的案】
烟雨：【狗狗公园附近的派出所】
落尘：【你们还在诒城？】
烟雨：【卞浩前两天在，等国庆过后，我们再过去】
沈落沉手心微微出汗，她斟酌着口吻，打下几个字。
落尘：【那你们国庆都在南伶？】
烟雨：【嗯】
傅焉予回答得干脆，让沈落沉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那天崔静雅提议她去南伶找傅焉予玩，她本来只当开玩笑，并没有放心上。结果崔静雅认真了，这几天隔三岔五给她发消息，让她一定要偷拍一张傅焉予的正脸。
沈落沉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傅焉予如果想露脸的话早就露了，自己哪能偷拍。
不过，因为视频火了，沈落沉在思亚内部算是出了名。卞浩添油加醋的描述，倒是让思亚内部其他同事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纷纷邀请她来思亚参观。
另一方面，她也对思亚产生了兴趣。
宠物圈子里，但凡关注新媒体的，基本都知道思亚。周围还有些狂热粉丝，比如刘开鹏和崔静雅之流，天天给她洗脑，疯狂吹捧思亚。
她很想去线下看看，除了视频里拍到的救助画面，思亚还做了些什么。
而且，能收编傅焉予这样的富二代，劳心劳力，老板应该是个神人。
手机里傅焉予追问了一句。
【怎么了？】
沈落沉迟疑了。
落尘：【没什么，诒城这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烟雨：【好】
沈落沉说不出口。
傅焉予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很多时候都冷冰冰的，就怕自己问出口，对方回一句外人不方便参观。
傅焉予发来一个进群邀请，群名“诒城狗狗公园中毒维权群”。
烟雨：【进群吧】
沈落沉加了进去，果然几位狗主人都在里面。
【沈医生！】
【欢迎欢迎】
【我们的队伍壮大了】
沈落沉配合地发了个表情，以示感谢。
群里聊了两句，就冷清了下来。
沈落沉合上手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去南伶。
-
沈落沉的父母在南伶有一套房子，一家三口长期都不在南伶，所以这几年都租了出去。
这次回南伶，沈司年和陈茵住在了奶奶家的客房，沈落沉一个人定了附近的酒店。
赵淑桂的七十寿宴也在这个酒店举办。
老太太精神矍铄，坐在沙发正中间，乐呵呵地看着满屋的人。牙齿干瘪下去，眼窝深陷松垮，眼神却清晰明亮。
赵淑桂半生强势，此时气场不减，一一拉着来祝寿的客人嘘寒问暖，拉家长里短。
沈落沉跟着父母不情不愿地走进包间，脸上却带着冷静虚伪的微笑。
有些多年没见的亲戚上前打招呼，关系有近有远，沈落沉也分辨不出来，只一视同仁，微笑就完事儿了。
逃不过的是要上前和赵淑桂说话，沈落沉几乎是被陈茵拽着过去的。
赵淑桂看见沈落沉的第一眼，整个眼神亮了起来，甚至主动站起来，亲昵地从陈茵手里抢过沈落沉的胳膊，边拉边后退着，拉着沈落沉并排坐到了沙发上。
赵淑桂握着沈落沉的手：“婷婷啊……”
沈落沉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小名，爸妈最多叫她落沉或者沉沉。赵淑桂似乎对她的名字很不满意，又落又沉的，觉得不吉利，于是强行在她小学的时候，决定叫她婷婷。
无论沈落沉怎么反对，赵淑桂都一意孤行，仿佛对待小猫小狗一样，取个名字多叫叫，沈落沉就会理她似的。
沈落沉求救地看向陈茵，陈茵只留给她一个无能为力地眼神。
“喔唷瘦了很多，女孩子家不要这么瘦，不好嫁人的……”
赵淑桂摩挲着沈落沉的胳膊，粗厚的老茧磨得她有些疼。
沈落沉今天穿了件简单到朴素的无袖灰色连衣裙，头发如海藻般披在肩上，脖子上戴了条白色贝壳项链，无奈气质出众，几乎是全场的焦点。
赵淑桂注意到了她手上和小臂上的一些抓痕，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突然降低音量凑近：“还在做宠物医生啊？别做了，奶奶找关系帮你进南伶一院，给人看病赚钱，小猫小狗的有什么好治的。”
沈落沉条件反射地往另一边躲，听到这话，不由得挂了脸，想把手抽出来。
“喔唷，嫌弃奶奶了？奶奶老咯，你小时候可喜欢奶奶了，吵着要跟奶奶一起睡觉。”赵淑桂并不放开她的手，年纪大了，力气却不小。
沈落沉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在这种场合发火，让自己下不来台。
旁人眼里，只觉得沈落沉别别扭扭的，老太太想亲近她，她却一脸冷漠敷衍。
此时，小叔抱着上幼儿园的小儿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上高中的大儿子。
看到小叔一家的一瞬间，赵淑桂立马喜笑颜开，主动放开了沈落沉的手，朝两个孙子招手。
沈落沉懂事地立刻起身让开，把天伦之乐的时间留给这一家子，浑身解脱地走向陈茵。母女两个交换了个“你懂的”眼神，看戏般看着那群人。
“她还叫我婷婷。”沈落沉语气嘲讽。
陈茵挽过女儿的胳膊，把头靠在沈落沉的肩上，轻笑一声：“让她叫吧。”
陈茵知道赵淑桂不喜欢“沈落沉”这个名字的原因，觉得自家儿子落进了她陈茵手里，非要叫停。
沈司年闷不吭声地坐在母女俩后面，只想着赶紧熬过这一晚。
-
寿宴最后一个环节是切蛋糕。
赵淑桂搂着两个孙子，牵着他们的手欢欢喜喜地切了蛋糕，彩带炸出来的时候，全场噢噢起哄。
沈落沉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散场时，沈落沉仿佛提线木偶，跟在陈茵和沈司年身后。陈茵看不下去了，让她先回酒店房间休息去。
沈落沉求之不得，立刻提着包就走了出去。
此时正好晚上九点，酒店大堂外都是离场的客人。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南伶的夜生活比诒城热闹多了。
酒店正好处于南伶市中心，周围车水马龙，商场餐厅灯火通明。
她确实很久没有来南伶了，一切都和高一那年的景象很不一样。
很陌生。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熟悉过这座城市。
沈落沉穿过人群，进了电梯回到房间。
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打开手机，再次确认回诒城的高铁票，明天上午八点发车。
本来她想连夜回诒城，沈司年听说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只好作罢。
洗漱完，早早地进了被窝。
一顿饭的功夫，耗费了她太多的能量。
她只希望快快睡着，睁眼就能回诒城。
可是一闭眼，曾经的种种糟心事，立刻汹涌而来。在这座城市积压的怨气和痛苦，夜深人静之时，撕破了她试图用睡眠逃避的心机。
赵淑桂虚伪的亲切，偏执的控制欲，和毫不遮掩的重男轻女，让她觉得恶心。
高一那年，她的身心曾遭受重创。
学校让家属接她回去，父母还在从诒城赶来的路上，是赵淑桂来学校接的她。
得知她是因为学校里的流浪猫出了意外，才这样一蹶不振，赵淑桂很是不以为意。
“学校里的流浪猫就应该统统处理掉，学生就该好好学习！”
沈落沉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淑桂。
原本就在冰点的祖孙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这句话让沈落沉记恨了好多年。
翻来覆去三个小时，再睁眼，零点刚过。
果然又失眠了。
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拿出手机。
然后又缩进被窝里。
打开地图，查询去高铁站的路线。
偶然间一瞥，她在地图的正下方，看到一家标记着小猫图标的店。双指放大后，店名显示了出来。
汪汪宠物医院。
一家普通的宠物医院而已。
她有些失落。
停顿了一下，她在搜索框里输入“思亚”。
一连串的“思亚救助中心”、“思亚小动物活动中心”跳了出来。
最近的距离只有1.5公里。
她蜷缩在被窝里，翻出了微信，点开了思亚救助的对话框。
想了想，退出，找到傅焉予的头像，点进去。
落尘：【如果我说我现在想去思亚参观】
后半句“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神经病“还没发出去，傅焉予就回了消息。
烟雨：【你在南伶？】
沈落沉稍稍清醒了一些，而后看到傅焉予继续发来的消息。
烟雨：【在哪儿，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