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表白
当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很容易把周遭的一切，都模糊掉。清晰的不清晰的，都化作一阵水汽，从眼前略过。别人的世界如何，与自己无关。
沈落沉之前就是这样。
她有些昏沉地走回公寓，半路接到了崔静雅的电话。一伙朋友知道她要搬去南伶，特意要给她送行。
想着傅焉予明天才到，行李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沈落沉又回头，朝崔静雅说的饭店走过去。
沈落沉要好的朋友其实不多，大多是崔静雅那边的，连带着会叫她一起。她平时也会无偿帮朋友们的宠物看看病，所以就算没有特别亲密的，人缘也还算不错。
一伙人在环球汇一个川菜馆吃完饭，有人提议去KTV继续。
沈落沉顺着大家的意思，也跟着去了。
虽说是为了给她送行，实际还是大家找由头聚一聚。她主动请客买了些啤酒，拿了一瓶坐到了角落里，安静地看大家唱歌打牌。
偶尔有人来搭话，她才挤出笑容应付两句。
其他时间都默默地看着屏幕上歌词一行行滚动。
崔静雅热热闹闹地唱完一首，从台子上下来，咋咋唬唬地把屁股塞进沈落沉和旁边人的缝隙里，硬是把人挤开，然后一把搂住沈落沉。
“呜呜呜……”开始假哭。
沈落沉任由她抱着，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把头别到一边，举起酒瓶喝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绝情呜呜呜，我都哭了你还只顾着喝酒呜呜呜……”崔静雅说是这么说着，自己倒也拿了一瓶啤酒，碰了碰沈落沉的瓶子，也喝了起来。
沈落沉嗔笑：“国王的眼泪，还怪我绝情。”
崔静雅摇了摇脑袋：“当然是你绝情，说走就走，也不管我死活，跟中考那年一样一样的。”
这说的是高一她去南伶念书的事儿。
崔静雅喝得多了点，但脑子还在，脱口而出后，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边喝酒一边偷偷瞄沈落沉的反应。
包厢里灯光很是昏暗，为了搞气氛，特意把灯全熄了，留一个闪亮的转动的灯球，把五颜六色的光点打在包厢每个角落。
沈落沉似是已经微醺，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波动，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光点在她脸上变化着颜色，她的面庞忽明忽暗。
微微垂眸，沈落沉自嘲地笑了一声，回道：“那指不定半年后我又回来了，你最好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我。”
崔静雅听她这么讲，神色正经起来，挽住她的胳膊，悄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跟我讲讲？”
沈落沉歪过脑袋，用手撑住下巴，定定地看着崔静雅：“还记得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吗？”
“记得。”
“他跟我表白了。”
崔静雅脸上闪过惊喜，而后反应过来，立刻皱眉怒目而视：“什么渣男啊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姐妹你要清醒啊！！”
沈落沉笑了：“是个误会，他单身。”
随后补充道：“我有可能，还是他初恋。”
崔静雅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不是你初恋一样……”
好友十几年，崔静雅从来没看到沈落沉对哪个男生有过兴趣。当年她转学回来，整个人比初中还要冷漠，要不是两人曾经是朋友，崔静雅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跟沈落沉说上话，更不用说那些对她感兴趣的男生了。
包厢里坐着的男生里，也不乏当年跟沈落沉示过好的，可惜她仿佛看破红尘似的，不说了解的机会的，对话的机会都不曾给过。
冰山美人的称号也是那时候就有的。
所以沈落沉第一次提起喜欢的男生时，崔静雅简直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几番追问是哪个男生，沈落沉都不愿意说。
可是不妨碍她现在双眼冒心问沈落沉：“那你们在一起啦？”
沈落沉摇头：“还没有。”
崔静雅坐直了，不解：“为啥？”
沈落沉：“我想找机会也跟他好好表个白。”
之前每次想回应，都被打断，接着两人就异地，她也不愿意在电话上说，所以一直憋在心里。尤其是在和毕韵聊完，得知傅焉予小时候的种种境遇之后，她愈发想要认真的，面对面的，看着傅焉予的眼睛，给他一个答复。
“啊！”崔静雅突然大叫一声，给沈落沉吓一跳，“这就是你去南伶的原因吗！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换工作！”
沈落沉没吭声，默认了。
“见色忘义……”崔静雅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随后还是竖起大拇指，“姐妹我挺你！他啥时候跟你表白的啊？”
“我想想……1号吧。”
“？！”
“你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沈落沉笑着打趣。
“这都10号了，你还没给人回答，不怕人跑了啊？”
“不会吧……”
崔静雅不置可否地耸肩：“啧啧啧，男人嘛，说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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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沉本来没把崔静雅的话放心上，她那流水的恋爱经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示范。
但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包厢里空气太闷，沈落沉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翻出傅焉予的微信，对话还停留在昨天。
脑海里却是少年时期的傅焉予，在梧桐树下抱着小猫，见到沈落沉出现的那一瞬间，眼里闪过亮光，却迅速地掩盖，化为惯有的漫不经心。
自己确实拖了蛮久了。
再等一等，明天他就会来接自己，到时候就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她也喜欢他。
她喜欢他很久了。
可是不自觉的，她又看到那个更小小少年的傅焉予，横眉冷对着周遭的流言蜚语，紧紧地握着小小的拳头。在意得很，却又不得不假装不在意。
沈落沉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把第二个空酒瓶放在桌上，握着手机起身去洗手间。
包厢内的暖气着实是太足了一些，走廊里反而凉快很多，她多停留了一会儿，在一面反光的玻璃前看着自己的倒影。
玻璃是茶色的，并不能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她怔怔地看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傅焉予的电话。
“嘟”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
傅焉予的声音一出来，沈落沉的心脏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逐渐觉得，这走廊也异常闷热了起来。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眼睛还看着玻璃里的倒影。
“怎么不说话？”傅焉予问。
沈落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对方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落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那头傅焉予显然愣了一下。
“你在哪里？”他沉声问道。
沈落沉环顾四周，闷声回：“KTV里。”
“哪个KTV？”
“环球汇这儿的……”
“包间号多少？”
沈落沉顿了一下，笑着反问，“你这是在查岗吗？要我自拍为证吗？”
傅焉予也笑了，声音很清冽：“也行啊。”
沈落沉脚尖踢着地毯翘起的边边，又沉默了。
傅焉予：“什么时候回家？”
沈落沉看了眼时间：“再过一小时吧。”
傅焉予：“回家跟我说一声。”
沈落沉闷声道：“好的。”
挂了电话，沈落沉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刚刚自己说想他了，他怎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还愣了一下。
突然又想起崔静雅的“男人嘛，说不准的”，她有些烦躁地把踢翘起来的地毯边边踩平。抬头看了看包间号，她掏出手机，试着自拍了一张。
点开看了看，自己着实不太擅长这个，笑容有些僵硬。但是也拍不出更好看的了，索性直接把照片给傅焉予发了过去。
再走进包厢里，崔静雅已经开始在台上唱跳女团舞，见沈落沉进来，立马投来邀请的眼神。
沈落沉果断地撇过脸，视而不见，躲着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看到傅焉予的消息。
烟雨：【这么乖吗】
沈落沉回了句：【再说撤回】
烟雨：【撤回吧，反正图已存】
沈落沉真的撤回了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
伸手从箱子里又拿出一瓶啤酒，起了瓶盖，独自小酌起来。平时出门在外，她最多喝一瓶。今天不知怎的，有种临行的洒脱感，这啤酒越喝越好喝。
看着崔静雅在台上手舞足蹈，沈落沉控制不住地傻笑起来。
神经系统里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见她开始傻笑，立刻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而另一个则直接给第一个小人一个耳光，在她耳边耳语“你～没～醉～”。
她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双手捧着下巴，看别人唱歌，而不是自己跳起来点歌。
她恍惚间感觉有人把音响抬到了她的头顶，音乐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震耳欲聋。灯球的转速也越来越快，那些光点移动连成线的轨迹，她似乎都能看到。
手机响了，傅焉予又发来了消息。
她隐约看到了“回应”“等你”这几个字，眯着眼睛开始给傅焉予回消息。
撑着下巴的手有些无力，她趴到胳膊上，一只耳朵被堵住了，周遭的吵闹声小了点。
她看到崔静雅突然朝自己走过来，跟她说着什么，而后看到包厢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型清瘦，戴着棒球帽。
忽而那人就到了眼前，她看清来人的长相，温吞地笑了起来：“这么快你就飞过来啦。”
而后全身落入一个有些清凉的怀抱里，她终于不再觉得闷热，而是恰到好处的舒适，便昏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