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孟桃桃听到这两个名字，脚下一顿，不由诧异，这两个人的名字，怎么被放到一起了？
“虚肚鬼王？”她拧紧了眉头。
已经有五百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曾经提起冥界，三界一众神鬼妖，谁不知“虚肚鬼王”的名号？
就连当年七七，也对他很是重用。
而能担得起“鬼王”这个名号，就足够说明他的能耐。
虚肚鬼王为人时，是备受尊崇的秀才，因一生怀才不遇，最终抑郁而终。
七七欣赏他的才华，便在他入冥界后，一手提拔他至鬼王的位置。
鬼王负责阴间“考弊司”，若为人时有贿赂考官、舞弊等行径，成了鬼后，便要在“考弊司”受刑。
而阴间若有考量鬼魂生平善恶不公的鬼官，也要在此受罚。
但曾一生清平的秀才在做了鬼王之后，渐渐露出他肮脏的心肠。
想到这里，孟桃桃不免心中一叹，怎么这些人做了鬼，也改不了那丑陋不堪的人性呢？
同人间的那些高官一样，虚肚鬼王开始贪恋金钱。
后来，等金钱满足不了他时，他便喜欢上了人肉与恶鬼之魂。
每个到“考弊司”的新鬼，除了要贿赂他一笔钱财外，都要献上自己亲人的一块肉，来逃避罪责。
直到一个秀才见自己的父亲生生没了一块肉，心中大恸。他为人至孝，竟以己肉，试图敷在父亲的大腿之上，可惜，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等他入了冥界才知，父亲是被大伯父的鬼魂献肉给鬼王了。
大伯父素来怨恨祖母不公，认为祖母更加偏爱父亲，可明明祖母为了伯父能考上举人，散尽了家财，但他却依然不知足，还要害他的父亲！
最后，这秀才向阎罗殿状告了虚肚鬼王。
言七七亦忆起这些往事，不由有些恍惚。
此事已经过了五百年了。
而虚肚鬼王也早已被她亲手灭杀在无尽地狱，可——
“殿下素来赏罚分明，便是曾经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虚肚鬼王，都……”言七七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秦授的这句话。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似乎是在为虚肚鬼王打抱不平。
“他同样喜欢吃恶鬼……”言七七望向困在法阵里的秦授，见他被法阵里的恶鬼啃了一遍又一遍，痛苦得面容扭曲。
她道：“他应曾是虚肚鬼王的部下。”
孟桃桃一怔，“可是虚肚鬼王和他的部下应该……死了啊。”
是啊，应该死了啊……
言七七眼神微沉，表情凝重。
秀才状告虚肚鬼王后，言七七彻查了整个“考弊司”，发现在考弊司里受罚的恶鬼，也几乎被他吞没殆尽。
他不仅吃人，也吃鬼，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
“冥界需要一个强大的鬼王。”他说：“而我可以！”
言七七看着他愈发癫狂的模样，发现他再也不是人间那个俊雅温和的秀才。
现在的他，是冥界最恶的鬼。
“七七，你是怀疑虚肚鬼王没死？”孟桃桃想到这个可能，皱紧了眉头。
虚肚是冥界的耻辱，他作恶多端、丧心病狂，孟桃桃对其十分厌恶。
更何况，他是七七一手提拔起来，却辜负了七七，从一个好好的秀才鬼，变成了连自己的同类都吃的恶鬼王，简直可恨至极！
若他还活着……
孟桃桃光是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但七七灭虚肚的那一天，正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若是趁此机会，有虚肚的部下逃出去，也有可能。
想到这儿，孟桃桃呼出口气，道：“每个去人界过节的鬼魂，都会被功曹登记在册，但如果是秦授吞了个鬼，再变成那鬼的模样逃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此处，孟桃桃又道：“而且那日为了收服虚肚鬼王，大部分的鬼官都去了阎罗殿，又斗法得厉害，所以功曹的册子似乎被……毁了。”
言七七这才看向她，问：“那如果，虚肚也这样逃了出去呢？”
虚肚鬼王死得太快了……
她只是动了几下手指，他就掉进了无尽地狱，可——
一个吃了那么多人肉，又吞了无数恶鬼的鬼王，不应该死得那么轻易。
秦授都能逃出去，那他……真的死了吗？
*
孟桃桃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从冥界传来了消息。
“这是滞留鬼魂名单。”孟桃桃将名单交给了言七七，接着又道：“至于陶燃和虚肚鬼王……”
孟桃桃轻叹了声，道：“没想到陶燃便是那个状告虚肚的秀才……”
言七七倒不意外，秦授这人虽然恶毒，但还不至于因为两人撞型而出手伤人，一个是阴魂，一个是人，他不需要这么害陶燃。
如今就说的通了，因为陶燃的前世状告了虚肚鬼王，他才被迫逃出冥界，也失去了在“考弊司”敛财的机会。
而他为了不被发现，才吞食了崔笜的灵魂，夺了他的身体。
等再见到陶然时，他闻出了陶燃灵魂的味道，两人又都在娱乐圈，还是同类型，挡了他的道，他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才这样害陶燃。
而且光是让陶燃死还不够，秦授还要一点一点折磨他。
因为曾是阴官，所以他知道怎么养小鬼害人，正好利用了颜芝未出世的孩子。
秦授……
真是禽兽不如啊！
而至于他侍奉的虚肚鬼王……
言七七攥紧了拳，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这滞留鬼魂名单中，有不少善魂，不过……”孟桃桃提起这个，有些头疼，“他们多是不想投胎。”
有的是想等前世的老情人，有的单纯是觉得在冥界搬砖也挺好的，更可笑的，是有些鬼认了冥界新职工当兄弟，死活要考地府的编制……
言七七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挑了下眉，“弈鬼？”
孟桃桃听她念这个名字，有些惊讶：“殿下想用他？”
她自然知道言七七找这些鬼做什么，崔笜的身体还在一旁放着，而他的魂魄已经不在了，又要让秦授伏法，又要让崔笜“活下去”，自然得从冥界找个鬼附上去。
可是——
这弈鬼在冥界待了千年，因日日下棋，便被众鬼称为“弈鬼”，也因其沉迷下棋，错过了无数次的投胎机会。
更何况，他前世因为痴迷下棋，导致自己和女儿惨死，这样的鬼附在崔笜身上……
孟桃桃皱紧了眉。
“是是是！”不知道何时从角落里出来的柳西川蹭到两人跟前，举着折扇道：“殿下，大人，我也觉得弈鬼不大适合，你们看我怎么样？”
两人朝他看去。
他顿时挺了挺胸，做出一副风流姿态，折扇轻展，露出一抹柔和笑意，“崔笜容貌不凡，吾亦如此。更何况……”
他转转眼珠，“崔笜为人温和雅致，吾亦如此。”
言七七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
她撇撇嘴，“算了吧。”
“咄咄！”柳西川急急道：“殿下别呀，那老弈鬼又不愿意投胎，我、我愿替他！”
他一脸“赴死”的表情，看得两人眼角直抽抽。
孟桃桃：“这能成人，是个多好的机会，你这表情……”
言七七跟着“啧啧”两声，“就是，既然你不太愿意，还是让弈鬼来吧。”
孟桃桃附和点头，一脸的赞同。
殿下既是想用弈鬼，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孟桃桃是支持言七七的。
见两人都不同意，柳西川是真着急了，此时额上沁出了鬼汗，急急得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只是……”
他以袖擦了擦汗，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焦躁不安：“还是让我直接附在崔笜的身体里吧，我比老弈鬼年轻，一定能演好的！我……”
他又挺了挺胸：“我一定不会被他家人和粉丝发现的！”
言七七、孟桃桃：“……”一千岁的人了，也好意思说自己年轻……
“不就是想变成人，好追着人家小姑娘吗？”黑无常敲着手中的勾魂锁，撇着嘴道：“你真以为人家觉得你长得吓人或者丑？”
“人家分明是知道你是个鬼……”马面从一旁凑过来大马头，在柳西川耳边吹气说。
柳西川闻言一怔，“什、什么意思？”
孟桃桃见他一脸茫然，不由无奈，告诉他道：“凤果出自凤山鸟族，根本不是人。”
原本脸上带着几分恣意的柳西川，霎时绷紧了面皮，似是备受打击，他不住摇着头，喃喃：“不、不可能的……她是人，她是人……”
他喜欢的小姑娘，明明是个人……
“她姓凤，凤果也姓凤。”他神情怔然，却依旧咬死了道：“虽然她们有的地方不那么像，但、但我知道，一定是她回来了……”
他一边坚定地说着，却一边“噼里啪啦”掉泪珠子。
那虚幻的泪珠子掉下去，转瞬就没了。
他擦着泪，吸着鼻子道：“我知道我一定会等到她的，她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她那么喜欢他，肯定会舍不得他的……
看着比程祯更执着的柳西川，言七七眼中划过一抹茫然。
柳西川一直没有投胎，在地府等了一千年……
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冥界的忘川河，每天都要在忘川河边望着新下来的女鬼。
冥界称他为“色鬼”。
他日日却把“她”字挂在嘴上，却从不说自己等的这个“她”，叫什么名字，以至于所有鬼都以为他不过是贪图女鬼颜色，不肯投胎。
但现在，言七七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
她摇头叹了一声，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一千年不下忘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