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这天回去后没多久，傍晚时分和乔收到了郡主府的传信。
她在忐忑中打开信件，发现最前面果然是对方充满愤怒和谴责的一通训斥诘问，她不禁呼出口气，幸好被知道得还算早，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要一开始便说，越久反而越不好说，积攒到后面的怒气可想而知。
训斥完，后面的内容平和了许多，原来牧玥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和乔在桃若阁这样的地方太危险，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难保没有下次，但不是次次都恰好他们在护她一下。她提议如果和乔愿意她可以跟牧霖说让她进司音阁，同样可以跳舞，宫里怎么不比外面好？
这件事和乔回信婉拒了，她知道牧玥的用心，宫里确实安全，然而只要是在宫里便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总会传到父亲他们耳中。
她还是宁愿在桃若阁这等容易隐藏身份的地方，也习惯了。不过为了让牧玥放心她特意保证，以后绝不登台，只在幕后待着便不会再有今天的事发生。
牧玥没有勉强她，只是经过这次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没有见面，彼此间的书信却是频繁了许多，两人都觉得，感情比以往更加深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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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崔府寿宴的这天，薄荷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然而到了临出发时仍不见公子出现。
其实不仅仅是今天一天，自打宿在这里那天过后她就再没在明月苑看到过公子，两人明显闹了矛盾，然而问郡主又什么都不说。
今天要去崔府贺寿，寿宴在晚上，薄荷她们备好了要带去的东西，薄荷此次也跟着去，郡主脚虽然好了些还是坐轮椅方便些，她随行伺候。
万事俱备，一行人却迟迟不动，薄荷看向轮椅上的人。
谁都看得出来，郡主在等，至于在等谁，薄荷觉得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时候薄荷就觉得公子这点做得不对，吵架归吵架，郡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大男人怎么能这般较真不来主动示好呢？
她一边替两人操着心，一边不断向外张望，看见晃晃悠悠过来的高瘦人影立刻出声：“公子来了！”
轮椅上的娄姜眉头微松。
崔府寿宴是她亲自答应的，虽说她应该不会就这么让他自己单独前去，然而心底总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确定。
如今见她露面，他朝她的方向看去。
牧玥抱着自己挑的那把价值不菲的剑，今天的她换了一身黑红色长袍，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属于武士的煞气。
两人几天不见，牧玥瞥了他一眼，随即便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
今次没叫禄安康，府里的车夫要说话少吧眼力见实在太差，看车夫缩头耷脑躲在一边，牧玥对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薄荷，认命地过去把轮椅上的人抱上车。
大概是关系使然，牧玥总觉得这一次怀里的人比第一次抱他时还要僵硬，牧玥自己其实也不自在，压根没心思再调侃逗乐。
薄荷本来跟在两人后面还在因为两人的亲密接触而高兴，一上车顿时感觉气氛不对，她看看闭着眼睛互不搭理的两人，车厢里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气压低得她想出去外面坐着。
夹在两人中间薄荷也不敢多说话，她后面还是去了外面。
车辆行驶得十分缓慢，除了傍晚人多，去往崔府的车轿也多，不算远的一段路硬是拖了很久。
薄荷出去后，隔了会儿还是娄姜先开口：“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牧玥闻言眼皮都不抬，“你只要见机行事就行。”
多的她是一个字都不说。
娄姜知道她还在生气，然而自己当初说过的话都是实话，哪怕是现在也并不想因此而收回，他最终选择了继续维持如此。
他们到达崔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府里府外都是极热闹的场景，崔尚书特意选在晚上开宴就是方便同僚，还请了戏班，今日崔府人流量极大，足够宽阔的门前路变成了集市一般。
前来贺寿的人太多，车轿都是在门前停下放了人便走，算着时辰再回来接。
牧玥他们一下车，就成了最吸引人注意的存在，毕竟有一个坐轮椅的，站在门前迎客的崔府管家立时扬声唱道：“明珠郡主前来贺寿——”
管家明显提前得了嘱咐，对待牧玥一行人态度与旁人有所差别，牧玥抱着剑走在一旁看管家对轮椅上的人殷勤无比，她觉得无趣至极，转而打量起周围。
崔尚书年纪大人脉广，来的宾客超出了牧玥的想象，这其中自然有许多她熟悉的面孔，可以说除了无足轻重的小辈都来了。
若不是这次牵涉到了崔鲁达被亲自邀请，牧玥也不爱来这种局，这还是她头一次踏进崔府。
管家将他们亲自送到里面，宴会还没开始，他特地叫人带他们在府里逛逛这才离开。
除了部分在宴厅的，多数人都选择先在外面逛，崔府之前就有很响亮的名号，老尚书又每年都请人来修，年年府里有新变动，来崔府赏园也成了一大乐趣。
不像端正坐着一言不发的娄姜和听侍女解说府内特别之处听得异常专注的薄荷，牧玥一直在四处乱看。
今日人多，宴会厅都不够用，更大一部分位置设在了园中，园中此刻正有戏曲在唱打，锣鼓喧天很是有几分聒噪。
老尚书做寿来的人也多是拖家带口，没有男女分席，一家人坐在一起比较方便。
崔府很大，转了一小圈后侍女便提醒着怕错过开宴让众人往回走，牧玥这时问了她句：“你家公子怎么样了？能下地了么？”
侍女不由看了眼轮椅上的人，府里都知道自家公子是因为谁被打，她看对方十分平静，这才回道：“好了一些了，下地还是有些困难。”
“哦……”牧玥拉长声音，随手一指，“你刚说那边是你家公子的院子吧。”
“不是不是，是那边。”
“哦，那我们现在过去探望他一下可以不？”
侍女一听立马摇头：“不可不可，时间不早了，还是请郡主快些回去入席吧。”
这一次牧玥没说什么，她暗自撇嘴，崔府的下人都这么防备她。
待他们再回去，人已经比方才多了许多，他们与很多人错身而过，牧玥在其中看到了和乔的母亲和哥哥、周凌和她父亲，还有被许多小姐妹围着的未来崔家儿媳夏娇娇。
侍女将他们领回宴厅，待会崔尚书将从这里开始，到这里侍女像是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似的松口气退出宴厅。
侍女一走，薄荷也松了口气，她悄悄跟身边的牧玥吐槽：“这人也太多了，公子我好紧张……”
她说着翻转了一只推着轮椅的手，那上面汗涔涔的，但她之前看起来可是相当镇定。
牧玥看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像只不小心闯进人堆里的懵懂小鹿，那两只闪动着微光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软了。
宴厅里还有点空隙，不过三人靠在一起说话的音量再小亦足够彼此听见，娄姜听着身后的动静手也轻微动了动。
牧玥倒没瞧见他的动作，她只是觉得他应该也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于是径自去到最近处的位置上取了果盘上的一串葡萄并两个橘子。
她把葡萄分了两枝，一部分拿在自己手里，另一部分递给了薄荷。
薄荷拿着东西还有点傻，直到被一粒抵在唇间，牧玥手指轻用力，她这才张开嘴。
“吃，吃了就不紧张了。我在呢，没事。”
薄荷呆呆咀嚼，甜美的果香果然很快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她被身边人闲适的状态所影响，有了安全感，看确实没人注意她，这才放开了手脚开始自己吃起来。
牧玥不再管她，摘了一粒往前递到了另一个人嘴边。
娄姜明显一怔，他微微偏过脑袋眼神询问她，牧玥对他可没有薄荷那样温柔，她就一个眼神，葡萄粒已经压进了唇间，他不得不张开嘴。
牧玥其实并不想喂他，可公众场合哪有郡主自己拎一串葡萄的，估计他还碍于面子不会吃，由她来喂最是合理。
娄姜口中含着一粒张口便想说不要，然而他一张嘴，又一粒塞了进来。
牧玥朝他举起了手里紫莹莹的一串，“郡主别担心，这一串都是你的，快吃。”
娄姜心情复杂，嘴里含着的他吐也不是吃吧又觉得奇怪，他舌尖抵着圆滚滚的已经被轻微压破皮的两粒葡萄，觉得仿佛是含了两粒毒药，但清甜的味道已然被味蕾所感知。
他只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吃，牧玥却弯唇一笑，“吃完了？那张嘴吧。”
她那副假笑的样子看得娄姜眼皮一跳，两人毕竟现在关系不睦，猜不透她这般举动的心思，娄姜头脑还是让他识时务些不要惹恼了她。
于是就这么吃完一串葡萄后娄姜和薄荷都不紧张了，娄姜耳根到脖子都觉得很热，但他不敢往后看，心想终于解脱了，一边听着两人在身后小声谈论来来去去的人，随后他便闻到了一股橘子的味道，薄荷打开了橘子给了牧玥一个，牧玥一瓣瓣掰开又往前塞。
娄姜：“……”
刚刚吃完水果清理完毕，这边崔尚书就现身了，崔尚书一来大厅里人都围了过去纷纷祝贺与之交谈，牧玥他们没动。
没一会儿，外面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这一下宴厅里有些躁动，崔尚书立马迎了上去，牧玥他们又是没挪步子。
薄荷好奇极了，她又想看看陛下到底什么样子，又害怕自己被注意到，这时候她格外羡慕佩服身边的人，“公子你怎么都不紧张啊？”
牧玥挑眉，“习惯了？”
她其实不懂这有什么好紧张，毕竟她生来就是如此，确实可能是习惯了的原因。
薄荷缓慢点头，明显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像她，从小生活在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无非就是逢年过节时的大集，以前连村长都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她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一群比村长更富贵更有权势的人身边，连皇帝陛下都能看见。
崔尚书很快将牧霖迎了进来，牧霖身旁跟着禄公公。
崔尚书毕竟是两朝元老，他做寿牧霖作为君主亲自前来贺寿给足了他面子。
薄荷眼睛直勾勾盯着坐到了主位上的牧霖，悄声念叨：“陛下长得……真好看。”
牧玥好笑地问了句：“怎么个好看法？”
薄荷立马结巴：“就是……很好看。”与她想象中的威严老头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随着牧霖落座，崔尚书并着一群人跪下问安，山呼万岁中，角落处的三人格外突出，牧霖一眼直接扫了过来。
坐在轮椅上的人不能跪也不用跪，她旁边的人抱着剑站得格外拽，薄荷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殿中人都跪下了，她身边的人却没动，她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是皇帝陛下的目光看向这边，她头皮发麻地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装不存在。
牧霖视线直接落在站在那里的牧玥身上，他眯了眯眼，点头示意：还不跪？你现在可不是郡主的身份。
牧玥翻了个白眼昂头：想占我便宜，没门！
牧玥从来就没跪过牧霖，小时候骑他脖子，等他登基了她也是永远直端端站在那里。
此刻殿内跪伏了一地，针落可闻，就五个人高别人一截。
禄公公看见了郡主，可郡主身后的两人更打眼，他瞧见了陛下与抱剑男子的互动，他不禁细想了想，这位他没怎么见过，但最近有不少信息都是郡主身边有个格外特殊的男宠，再加上从安容那里听来的，应当就是这个人。
他只是奇怪，陛下与这人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过去只有对郡主他才会如此。反而今日的郡主都不怎么看陛下，与以往大不相同。
禄公公选择静观其变没有去管另两人的大不敬，他看牧霖果然不在意，转头已经朝着其他人道：“众爱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