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镜(六)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狭小,明思想挪个位置都难。她双手环上言朔的脖子:“羊兄得罪了,我也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马上就好。”
她扑腾着,在言朔□□寻了个位置,一只脚穿过去踩住他身后的地面,双手用力,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向一边倒去。
只是羊头兄有些重啊。
明思深吸一口气,脚上也使了力,两人瞬间翻了个面。
“好了。”明思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头靠在他胸膛上,能清晰感觉到每个呼吸间他胸膛的起伏。
他心跳的有些快。
明思觉得脸上有点热,燥得很。
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还怪难为情的,明思贴在他身上向下挪,想在本就不大的空隙中钻出去。
“钻不出去的,别动了。”言朔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一听见他这个声音明思就想笑,笑了两下想起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就笑不出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咳,我还是想办法去弄些水吧。”
大脑静止了半晌,她突然一拍额头:“我在这扮什么笨蛋呢!”
光芒闪动,言朔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趴在他身上的明思蹲在旁边:“哎呀,我会法术啊!怎么就给忘了呢!”
事发突然,都把自己给弄糊涂了,看来大师说的静心还是有用的,回头还得勤加练习还行。
用法术把言朔扶起来,带到溪边。明思捧着些水,凑到他唇边:“能张嘴吧,啊——”
言朔学着她的样子“啊”出一串长音,冰冰凉凉的溪水滴进他干涩的喉咙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舔舔嘴唇上减到的水滴,言朔眼巴巴的望着她:“还能喝一口吗?”
这副表情像极了被人抛弃的狗狗,眼睛半点不眨地盯着这你手中食物时的样子,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明思觉得“楚楚可怜”最合适不过了。
“等着。”而她向来是见不得可怜人的。
又一捧水滑入他喉间,明思见他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也跟着上扬。
“你既然醒了,是不是说明已经没事了啊。”明思在他身旁坐下,溪水上波光粼粼,微风掀起二人的发丝,真是难得的悠闲时刻。
“不是,我只是恢复了神志,还没完全好转。”
这两个月间阵法不停地吸收着他身上因过量而溢出的怨气,而他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整,已经足以和身上的怨气相互对抗了,所以才能清醒过来。
“那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吗?”明思说完就有些后悔,万一是人家伤心之处怎么办,又补充了一句,“不想说没关系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言朔沉默着,面色难看。
见他确实不想说,明思挥挥手,转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叫什么呢?我也总不能一直喊你羊头兄吧,咱们都这么熟了,喊起来怪怪的。”
“我的名字不好听,你还是这么叫吧。”他语气低沉,不知是生气了还是真的不想说。
明思双手托着脸颊,眨着那双充满着天真单纯的眼睛:“你说出来我也不会嘲笑你啊,我已经告诉你我叫明思,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
言朔摇头拒绝:“不必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明思扭过头不说话了,她是真的有些生气。她以为经此一遭,她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没想到他连名字都不愿告知她。
枉她初期还不眠不休地照看他,白眼狼、没良心。
明思在心里骂他,甚至想打他两下消消气,一瞧他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既然醒了我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这里怎么出去?”不能再看见这个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你要出去吗?”言朔还在想告诉她之后两人关系会怎样变化,丝毫没注意她情绪上的波动。
“是啊,我看你也不需要我,我早些出去还能少挨点骂。”她说的也不完全是借口,毕竟她就这么无缘无故失踪两个月,惹尘大师和善闻一定要急死了。
“好,我送你出去。这次多谢了,等我好了会去找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其实言朔很不想让她离开,但就像他之前想的那般,她是独立的,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人留在这里。
“看我心情吧。”
明思留下一句话,扭头走进白雾中。
要的就是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羊头兄嘛,看他那样也没什么事,自己在这养着吧。
出了冥界她立刻联系了善闻,说自己一切安好,勿挂念。
没过多时,惹尘大师就带着他赶了过来:“阿弥陀佛,你这个小孽障还活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栽进哪个山头被埋了呢。”
“我错了,我应该知会一声的。”明思乖乖低头认错,大师每次要罚她时她就装出委屈的样子,这样他就舍不得说重话了。
惹尘大师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片子显然是没当回事,以为认个错就能糊弄过去,他可不上这当:“那你说,你这两个月去作甚了?”
“我去见了一个朋友,和他一起被困住了。”
“困了两个月之久?”
“嗯。”
惹尘大师又问:“你这朋友姓甚名谁,别叫人带坏了。”
“不、不知道。”
“明思!”惹尘大师顿时火起,提高音量,“你现在学会隐瞒了?”
“没有,我是真不知道他叫什么。”
委屈啊,冤枉啊,她明思是真的不知道啊。
“善闻,把她带回去关着,在她没醒悟之前不要放她出来。”
惹尘大师被气走了,边走边说着“阿弥陀佛”。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明思不得不低声下气,夹着嗓子喊了一句,“善闻”,把她自己都恶心坏了。
“你这次太过分了,我听大师的,”善闻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唉,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和羊头兄一起待着呢,都怪他!
刚刚待了两日明思就受不了了,整个凝神殿都是她的哀嚎:“善闻,你放我出去吧善闻,我要憋死了!”
这种情况和被困住时还不同,那时是想出不能出,只能做点别的事打发注意力。现在是明知道好吃的好玩的就在外面,却不让你出去,抓心挠肝的难受。
“善闻——”
明思用各种方式叫他,搞怪的、生气的、或是高声尖叫,善闻都无动于衷,看来是铁了心要让她吃点教训。
“不出就不出,你陪我聊聊天还不行吗?”明思赌气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你知道的,我最闲不住了。”
善闻放下手中书卷,撇了眼书案旁的一小团:“你想聊什么?”
“说说你和大师这两个月都在做什么吧。”明思双手抱膝,头歪靠在胳膊上,期待他能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善闻拿出一张宣纸,沾了些墨在上面画了个圆圈:“两个月前人间出现了个长生国。”
“这我知道,长生国怎么了?”
“长生长生,顾名思义,这个国家是要求长生的。”
“世间无论阶级权贵,皆对长生二字感兴趣,但他们以此为名,难道是整个国家都在求长生?”
“不能一并概括,但也是差不多的。”善闻在圆圈旁写了个六十,“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长生国自建国起也快百年了。”
“那他们求到了长生吗?”世人年岁短暂,能到古来稀的已是少数,就算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追寻,恐怕也不会有答案。
“是,也不是。”
明思“倏”地一下坐直了:“这世间当真有长生之法?”
“长生君主如今已有百岁,面上看着却如而立之年一般,风采依旧。”善闻画了一个高大强壮的人,又在旁边画了个矮小纤细的小人,两人动作亲昵,相互依偎。
“他们是一对吗?”
“对,长生君主在六十岁时已两鬓斑白,面容似寻常老朽。只不过他在那一年遇到了美艳出尘的女子,即刻纳为妃子。七日后再上朝时,满朝文武皆见到他顶着三十岁的皮相出现在大殿中。”
“这、就算是仙人,也不能轻易更改人的容貌吧?”
“没多久这位妃子就被立为了皇后,而长生君主对皇后是仙人这件事深信不疑。”善闻在下面又画了两个小人,“面容虽能改变,但改变不了他以老去的事实。皇后滑胎多次,才终于诞下子嗣。可喜的是这胎是双生子。同时拥有了皇子和公主,长生君主大喜,扬言整个国家日后都是二人的。并将两人封为长生国的圣子和圣女。”
明思边听边点头:“老来得子,是他心中的仙人所出,又是双胎,也难怪他会放出这种话。”
“姐弟二人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继承了其母的能力,能够为年老色衰之人改头换面,重现风姿。”善闻转过头问她,“你相信起死回生吗?”
前面那些她能当做一个小的法术,又或是戏弄人的小把戏来看,可这起死回生真是让她打了个冷颤,这种事情连仙人都做不来,难道他们会?
看出了她面上半信半疑的神色,善闻确切道:“他们可令人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