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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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应该是谢随在家工作的地方,里面有两张桌子,一大一小。
小的那张和书桌面积差不多,上面有一台电脑和七八个立起来放的文件夹,大的那张比餐桌还要大,是木头材质的,大腿粗细的桌腿看起来非常平稳。
木桌的左上角整齐码放了一堆书,都是和服装设计有关的,粗略一扫有工具书、色卡书还有时尚杂志。
而桌子中间则堆叠了很多不同种类不同材质的布料块,是整个房间唯一能称得上“杂乱”的地方。
但其实这里之所以可以称之为杂乱,并不是因为它真的乱,而是因为布料的色彩和品种太繁多了,厚厚一叠,所以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房间的东面是一片落地窗,从地板一直连接到房顶,视野开阔的同时也让空间变得更加宽敞。
谢随家一楼二楼的户型一样,这里放在楼下就是客厅+阳台的位置,大概有四十来平。
天花板的中线有一排白色帘子做隔断,把房间分成两半。靠门的一半应该可以叫做设计区,也就是两张桌子的地方;
而靠窗的另一半大概就称作实操区,秦樱目光掠过半拉的白帘,看到里面摆着几个没有脑袋的女性模特道具,有的穿了衣服有的没穿,以及靠墙的地方居然还有一架缝纫机!
缝纫机上有几排深色的吊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布料和不同颜色的线。
秦樱脑补了一下身高186的谢随顶着这么一张金尊玉贵的帅脸,修长的双手拿着一块布料,脚下库吃库吃踩缝纫机的场景,只觉得万分割裂。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到木地板上,房间里没开空调,稍微有些闷热。
走进房间后,谢随关上门,接着把中央空调打开,说:“这是我在家工作的地方,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巴黎搬回来的,比如这些桌子、柜子、墙上的油画,还有那个二手淘的老式缝纫机也是。”
秦樱侧目扫视着几乎占满整片墙的一幅幅油画,看画风貌似是欧洲中世纪的风格,里面大多都是穿着裙子的女性人物,丰腴优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有的衣着华丽,有的比较朴素。
她忍不住感叹:“这也太多了吧。”
谢随撩开隔断的白色帘子,说:“这个房间的布置和我在巴黎住的房子差不多,因为我比较恋旧,不喜欢环境改变,所以干脆把能搬的东西全都搬了回来。”
我的天。秦樱心中暗忖:这么多东西全都搬回来,那运费得多少钱啊?果然有钱的人都很任性……
谢随转头,发现秦樱还在盯着墙上的油画发呆,于是叫她:“过来看看这条裙子,喜欢吗?”
秦樱连忙收回视线走过去,看到刚才被帘子挡住的地方还放了一个假人模特,模特穿着条很漂亮的裙子。
裙子是白色的,但因为布料和剪裁的原因,看起来和普通小白裙很不一样。
它的料子比较硬,就算不用裙撑加持,下摆也能挺阔有型,像是半开未开的百合花蕊;颜色不是纯粹的冷白,而是偏向纸浆的颜色,比起纯白来说更加温和。
和“麋鹿”一样,这条裙子也是无袖的,平直的领口虽然比较低,却不至于露出胸,正面看着很日常,但当你转过去看的时候才会发现——
它居然还是个深V大露背!
从后颈一路暴露到脊骨中段的位置,开叉末端有一个像是用纸折出来的立体蝴蝶结,给裙子原本乖巧甜美的氛围增添了几分俏皮、不受拘束的性感,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真漂亮。”秦樱看向裙子的眼里满是惊艳,想伸手摸一摸但忍住了。
谢随扫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裙子上,道:“这是我的毕设之一,也是我在SEASON之前做过的唯一一条偏日常款的裙子,名字叫‘纸鹤’。因为融入了折纸元素,再加上是白色的,所以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这条裙子看着简单,但其实很难做出来,首先得找到和木浆纸类似的料子,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厚的话会显得笨重,太薄裙摆又会支撑不起来。”
“然后就是剪裁,因为我想要更加贴合‘折纸’这个概念,所以就得尽量减少缝合的步骤,整条裙子只缝了一处线,其它全靠压褶和剪裁。”
“当初我画设计稿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但是做出成品却足足耗时三个月,前一个月用来找布料,后两个月动手做,中途不知道做废了多少条裙子,好在最终还是做出来了。”
听后,秦樱不明觉厉地点点头,轻声说:“这么麻烦啊……”
“对啊,就是因为做起来太麻烦,我都舍不得借给那些女明星走红毯,除了作品展示的时候一个白人模特穿了一回——不过她太瘦了,穿起来显得衣服好看,人不好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它穿在普通人身上是什么样……”
说到这儿,谢随忽然看着秦樱,问:“你想试试吗?”
“我?”秦樱睁大眼睛,然后赶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这条裙子这么珍贵,我怕不小心把它弄脏或者弄破了。”
“不行,你得穿。”谢随语气很平,却又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第一个要求吗?”他问。
秦樱回忆了下,说:“记得,但你没说具体是什么,只问了我周末有没有空……”
她顿了顿,猜测道:“难道就是今天?”
“嗯。”谢随说,“今晚我准备了个庆功宴,庆祝SEASON首发系列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地点在熙花区的砚廷酒店顶楼,待会儿我就赶紧得过去。”
谢随:“你先在家里把衣服换上,我叫了化妆师上门来给你化妆做造型,应该很快就会到,到时候你和她一起入场就行,她知道地方。”
秦樱见自己还没张口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心里立马升起了阵逆反心理,问:“我为什么也要去啊?”
“因为这是我要你履行的第一个要求。”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去了之后要是找不到人说话,只能在那儿傻愣愣地站着,那场面多尴尬。”
谢随:“我既然想要你过去,就肯定不会让你感觉到尴尬的,放心好了。”
“可是我跟这场庆功宴根本没啥关系呀。”秦樱又说。
“怎么没关系了。”谢随看着她道,“你可是我最满意的模特,还带着SEASON登上了Trend杂志的封面,庆功宴当然得去了,而且是非去不可。”
说完,谢随拍拍秦樱的肩膀,转身道:“我叫了贺燃过来照看宋星云,一会儿你带化妆师回你家做造型吧,免得小屁孩满屋乱窜把汗水蹭裙子上了。”
“欸……”
秦樱刚才满脑子都是那句“你可是我最满意的模特”,回过神后刚想开口叫住谢随,对方却已经离开房间并关上了门。
秦樱看着门口,又回头看看裙子,一跺脚,追悔莫及道:“早知道还需要售后,当初就不答应谢随帮他当替补拍照片,现在他居然还强迫我出去社交???啊啊啊真是后悔死了!”
作为一名实打实的i人,秦樱人生中第二害怕的事情是和陌生人相处,第一害怕的事情是和一堆陌生人相处,更何况还是一群很潮的陌生人。
这简直是社恐+潮人恐惧综合症患者的噩梦好吧?!!!
她光是在脑子里稍微想一想就会忍不住头皮发麻,甚至掌心都开始出汗了。
不过自己挖的坑,得自己埋,谁让她当初脑子一抽答应了谢随俩要求呢?都是自己欠下的债!
秦樱小心地把裙子从假人模特身上脱下来,关掉空调下楼,看到贺燃和宋星云坐在地板上,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手柄在玩红白机游戏,谢随已经出门走了。
贺燃余光看到秦樱,于是立马暂停游戏,和秦樱打招呼:“樱樱姐,你下楼啦。”
“嗯。”秦樱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问贺燃:“你的口腔溃疡好了吗?”
“早、早就好了。”贺燃一把摁下因为不满他突然暂停游戏而扑进他怀里鲤鱼乱蹦的宋星云,一双狗狗眼亮晶晶地看着秦樱,问:“姐,你这是要和我哥去约会呀?”
秦樱听了顿时脸一红,解释说:“不是约会,是庆功宴,你哥难道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贺燃眨了眨眼睛,说:“他电话里只告诉我,你和他都不在家,让我过来看着宋星云别让他从垃圾桶里捡垃圾吃——我还以为你俩同居了呢。”
秦樱失笑:谢随当小孩子是宠物吗?居然还担心他吃垃圾???
小少爷的嘴可是挑得很,别说垃圾桶里的垃圾,认真做出来的饭菜都不一定能入他的口,谢随可真会开玩笑。
“我和他当然没同居了。”秦樱抱着裙子走到客厅,“是因为他这人实在不会带小孩,所以我最近才经常来帮他照顾星云,仅此而已。”
贺燃:“哦……”
宋星云大叫道:“我要玩、游、戏!”
“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玩。再踹我的话就抱你去浴室洗澡。”贺燃这话精准地掐住了宋星云命运的后脖颈,大概率是谢随教他的。
果然,宋星云立马就不乱蹦了,倒在贺燃的腿上鼻子出气。
贺燃轻轻打了一下宋星云的屁股,“小样,当年你小表叔我可是亲手给你换过十二块尿布,你非但不知道感恩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宋星云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要面子,闻言赶紧闭上眼装死:“……”
秦樱抿嘴笑笑,说:“那我先回去啦,冰箱里有雪糕,你们要是想吃的话可以去拿,但千万别让星云多吃啊,最多只能吃一根。”
贺燃:“好嘞,樱樱姐拜拜!”
秦樱回到家换上裙子,很快便有人来敲她家的门。
秦樱站在门内问:“谁呀?”
门外人回答:“我是曹千千,是我老板让我来给你化妆的。”
秦樱打开门,看到曹千千背着大包小包一脑门汗,赶紧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让她进来,谁知曹千千一看到秦樱就愣住了——
“我没看错吧?”曹千千错愕地一探脑袋,问:“姐你身上这条裙子是从哪儿买的呀?”
秦樱不明白曹千千为什么跟贺燃一样,一见面就直接喊自己姐,或许,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和谢随同岁,而谢随是她老板,喊妹妹的话不够辈分,所以才叫姐的?
秦樱脑子里飞速想了一圈,然后才回答说:“不是买的,是谢随给我的,他说这条裙子是他的毕设。”
“我靠——”
曹千千更惊讶了,她把扛在左肩的黑色便捷化妆包撂下提在手里,说:
“这可是老板最宝贝的裙子,当初搬家的时候他因为不想让其他人碰它,怕弄脏弄破了,所以亲手把它从巴黎带了回来。之后有好多明星联系我们工作室,想要借这条裙子去参加晚会电影节什么的,老板也全都拒绝了。”
“结果今天他居然这么轻易地把这条裙子给了你??!”曹千千以一种荒谬的眼神看着秦樱,“姐,你和我们老板究竟是什么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