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元夕有点发蒙，之前突然消失的那个生命体又回来了。
这次没有直接占据整个龟龟的身体，更像是临时居住，但足够令元夕哪哪都不舒服。他弱弱的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戎熄停在元夕的脑袋里，他发现，最近每次自己使用精神力时，都会有一股外力的波动作用到自己身上，而且越来越强烈。
这种作用他并不陌生，很像是月星族捕捉他们的手段。
星际中有一种紫红色的岩石，被称为紫云英，对遏制λ-伊莱西普族有短暂的干扰能力。
星际联盟在后期发现，紫云英携带特殊辐射，长时间的接触，会伤害到星际中绝大多数生命体的健康，已经被明文禁止。
除了一些科研用途外，不准出现在生命体密集星域内。
见戎熄一直不回应自己，元夕再次在脑海中说话，“你这次要待多久啊？”
“我会尽快找机会离开。”戎熄开口，“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元夕慢吞吞将四肢伸出龟壳，伸长脖子对着光线汲取热量，“好叭。”经过最初的恐慌、不情不愿，他暗中观察、私下揣测，这个给予他意识的生命体，对自己并无恶意，反而好像经常借着自己的躯壳去看自家的主人。
奇奇怪怪的，他不理解对方，好好的“某人”不做，偏偏喜欢自己的龟样子？现在元夕已经看开了，他反抗不了对方的力量，只要自己还能继续吃喝、睡个好觉就行。
佛了。
妙氤到了坐标附近，却一直找不到入口。眼前是巨型菜市场的标志，提供星际生命体日常所需、食材加工的地方。
坐标就在市场内，哥哥为什么会来这里？妙氤不解。
巨蟒盘踞在市场标志的上方，妙氤刚靠近，一只白兔就蹦蹦跳跳地来到她面前，进行迎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需要提供导购帮助吗？”巨蟒翻了个白眼，甩了下尾巴尖。
妙氤在光脑上找出哥哥的照片，“这个人来过吗？”
白兔红色的眼睛懵懵懂懂，“不知道呢。”
妙氤抬脚就要直接进去，被白兔慌慌忙忙挡住，“客人，进去需要通行证哦。”
“通行证？怎么获得？”
白兔歪了歪兔头，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指了指妙氤身后的影子，“跟着这位大人就可以去办理咯。”
妙氤往身后看去，空无一人，“我没看到——”然后就见自己身后的影子里爬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兔兔高高兴兴，指着那个新出现的人影喊道，“对，跟着祂就可以了。”
新的人影蹦蹦跳跳开始给妙氤带路，妙氤低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影子也还在。那家伙是一直藏在自己的影子里，还是……？
她提高警惕跟着人影走。
白兔盯着妙氤的背景出神，不多时，流下垂涎的口水，“啊，人类这么可爱，好想吃啊。”
盘踞在上方的巨蟒掀开眼皮，有些遗憾地吐了吐蛇杏，蛇头无声凑近白兔的耳朵，“不要惹事。”
人影进入一间帐篷，大大咧咧坐上主座，拿起笔来，“进、市、场~需、要、食、材…还、是、工、具？”
妙氤听着自己的声音，以一种滑稽、可笑的腔调，一个字、一个字从人影的方向往外蹦，最后冲击到自己的耳膜里，很是古怪的感觉。
面前问话的人影，有着自己的轮廓、声线，区别可能就在于……是个没有五官的虚影？不过，只要放个屏风作为阻挡，就好像另一个自己坐在那里问话似的。
“食材、工具有什么区别？”妙氤说出自己的疑惑。
“食、材、是、活的~，工、具、是、死~的。”
她只是要进去，拿到通行证就可以了。找哥哥，活的吧？
“食材。”
“哦。”人影一笔一划写下食材二字，笔杆突然掉落在桌案上，人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氤仔细看向桌案，一张写着“食材”二字的请帖工工整整地放在桌面上。
“你还在吗？”她出声询问，“哈喽？”
人影凭空出现，突兀地消失。
妙氤试探性地捏住请帖的边缘，天旋地转间，她忽然回到了市场入口。
白兔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客人得到通行证了，请进！”
妙氤确认没有危险，看来请帖就是通行证了。
她递出手上的请帖，白兔激动地伸出爪子，“客人请进！”一副你快点进去的态度。
妙氤没时间多想，匆忙追踪定位提示，进了市场。
白兔的鼻子等不及地闻了闻妙氤留下的通行证，“是食物的气味，好香啊~”
两条狭长的通道出现在妙氤面前，她看向闪烁的光点，踏入了工具的通道。
通道的两侧亮起昏黄的灯光，从零开始，一间间编号的房门，房门上配着计时器，正倒计时。
妙氤盯着手中的光脑，往妙晏定位的讯号方向赶。
通道里很安静，一扇时间刚好清零的房门，“啪”地一下自动打开，妙氤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快步经过，在离开那扇门几米远后，鼻尖嗅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气味。
她皱起眉头，选择屏住呼吸。
妙晏紧盯着连日来的数据，他试了上百种武器，久到他几乎忘记了时间，身体已经麻木，但是身上的伤口到最后，竟然都离奇愈合了！
他一边失血、愈合，一边补血、重新用不同的武器破开皮肉，现在就差最后一个地方没有测试，他的心脏。
妙氤看着23129的编号，与妙晏的定位坐标完全重合，她敲了敲门，“哥哥！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她听到自己声音回荡在狭长的通道内，刚刚只是露出缝隙的房门被推开，“嘎吱——”地移动间，在寂静的通道内格外明显。
好像有东西出来，又什么都没有。
回想着那扇半开房门的厚度，妙氤半蹲下身观察23129房门的边缘，又不能暴力拆门，她后悔自己没带装备。
不知怎的身后凉意越来越深，她猛地回头，依旧空无一物。
通道内发出“砰！”地一声，之前半开的房门被关上，与此同时，23129房门突然打开，一只带血的手一把抓住妙氤，将她掳了进去！
“哥哥！”妙氤看向血手的主人，“你在做什么？”
妙晏脸色发白，眼神却很坚定。他察觉到妙氤的目光，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妙氤顺着对方放下的胳膊，向后望去，妙晏身后是一台手术台，摆满各种武器和医学器械。光屏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妙晏连日来的实验数据，妙氤忍不住靠近，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妙晏先一步挡住。
她向别处望去，角落里堆满了被使用过的血袋……她沉默地将周遭环视一圈，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起伏。
“你来这里做什么？”妙晏岔开话题，“这里不安全。要是我刚刚没及时将你拉进来……”
“哥哥！”妙氤抬高音量，“可以回答我，你在做什么吗？”平静中带着强硬。
妙晏还在整理语言去解释眼前的一切，妙氤已经在房间中再次观察起来，“你许多天没有消息，我很担心。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我可以等。”
妙晏再次挡住妙氤试图窥探光屏和手术台的动作，只是声音中多了无奈，“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这几天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什么问题？”妙氤垂下眼帘。
“我受伤后，伤口会自动愈合。”妙晏叹了口气，“我试了很多种武器，结果都是一样的。”
妙氤注意到他右手紧握的刀刃，“那你刚刚想做什么？”
妙晏沉默良久，“实验，额快结束了。只差一处，我的心脏，还没试过……它，是否能在受到伤害后，自动愈合。”
“我没来，这把刀是不是就扎进心脏了。”妙氤用的陈述句，右手握住妙晏持刀的手。
妙晏没说话。
妙氤知道自己猜对了，“哥哥你在做这些之前，测过生命体序列了吗？”
生命体序列，一种用于判定每位生命体所属物种群的手段。
看样子没有，妙氤从妙晏手中抠走了那把刀刃，“星际中也有生命体突然变异、转化的例子。我之前莫名的头疼，你总让我去正规医院，找各种专家，怎么到了哥哥自己，就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妙晏急忙反驳，“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你这话，让妙家的长辈听见了，可是会被狠狠骂一顿的，”妙氤在手术台上找到了刀鞘，将从妙晏手中取到的刀刃归鞘，“而且你这么多天断了消息，还是让我们担心了。”
“对不起。”妙晏道歉，妙氤伸出手止住他的道歉，“我来找你之前，联系了妙家，你想想之后怎么和他们解释。”
妙氤靠在桌边，“你还没进行生命体测序，那就知道，如果你还是个人类，心脏是多么重要的器官。”
“你觉得证实一个猜想，大过于你的生命吗？”
“可能是，你有什么实验至上、追求真相的奉献？无畏精神？”妙氤讽刺般地叹了口气，“我不理解。我没有。”
她顿了顿，安静了几秒，在脑中中止了一些话。
她找到桌面上仅剩的一卷药包，给妙晏刚刚被刀刃划伤的手敷上，即便这道伤口已经在他们眼中慢慢愈合，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没什么用。”妙氤有些赌气地将绷带贴牢在哥哥的掌心，“但是你不可以伤害自己！”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哥哥。”
妙氤注视着妙晏的眼睛，“你告诉我，你身体的变化，给你带来什么危害吗？”
“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就是受伤后，失血过多时，需要及时补充血液。”妙晏看向角落里的血袋。
妙氤点点头，“那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出现了什么问题？你是我妙氤的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了。”
妙晏怔住。
妙氤还想继续说，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半截手指正变成毛茸茸的兽爪！她疑惑地举起自己的左手，“哥哥？”
妙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妙氤，立刻上前，“你用通行证进来的？你选了食材？”
妙氤默认地“嗯”了一声，感觉着自己的手部神经，以一种奇特联结、诡异地牵拉着半截兽爪活动。
“你走错通道了。这里有这里的规则，你选了食材就要走食材的通道。”妙晏神色凝重。
“我直接跟着你的定位找过来的，也没人说过这里有什么规则，所以，”妙氤看着自己的哥哥，停顿了片刻，小声问，“会怎么样？”
“变成市场里的食材。”
“蛤？”
是跟炖在波波锅里的咕咕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