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新学期的第一天，天花板灰蒙蒙的。外面大概在下雨，因为早餐时来送信的猫头鹰也把湿淋淋的水珠洒在了餐桌上。
“我以为你不会再订那东西了，考虑到上面都在说类似于‘波特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一类的话。”布雷司看着塞勒涅把一个纳特放在猫头鹰脚上的皮钱袋里，“不过说到这个，看来你们家里没有阻止你这种继续和他交往的任性行为。”
塞勒涅翻了两页报纸，没发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于是把它折起来丢到一边，盛了一碟莓果回复布雷司，“我在魔法部听到他忧心忡忡地和福吉说‘希望我能负起责任，起表率作用’。那我更应该做好一个任性的女儿，不然他演什么？”
这时候，斯内普教授顺着桌子把课程表发了下来。“你这学期还要上这么多课吗？”潘西看了一下自己的课程表，又谈过身看了塞勒涅的。他们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多了算数占卜和古代魔文，达芙妮其中一门换成了占卜，这会正帮她妹妹指选修课的教室都在哪里，“你已经对毕业后要去哪有想法了？这些课全都能用上？”
“还没有想法，只是还在摸索……”塞勒涅咽下最后一口红茶，看了一下时间，“走吧，要来不及了，我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是新教授的课程。”
黑魔法防御术课作为唯一一门已经经历了四位（或者五位，如果考虑到奇洛脑袋上的神秘人）教授变动的课程，让人对每一年的第一节课都充满诡异的期待。但是即便经历了开学的那场演讲后，已经叫人对新教授的风格有了大概的概念，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也依然让人太过失望了。
最重要的一点：“收起魔杖”，通常不对应着一门有趣的课程。
“我们现在应该干嘛？魔法史课至少还能抄抄宾斯的讲义，这个垃圾——”德拉科在后面一排低声说道，敲了敲《魔法防御理论》的封面，“连抄都没有意义。”
“那就看看。”布雷司说道，“就是这些东西没有洛哈特的历险记有意思。”
洛哈特还能排两出舞台剧给他们看呢。塞勒涅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借着书本的阻挡小心翼翼地扫了一圈鸦雀无声的教室：她绝不是唯一一个对黑魔法防御术的课程目标只有理论要求感到奇怪的学生，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开口，说明没有一个人想去触乌姆里奇背后魔法部的霉头。
没有魔杖、没有打发时间的闲书，连上两节的课第一次显得那么漫长。下课铃响后，几乎全班学生都迫不及待地合上了书，抓起自己的东西冲出教室，迫不及待地与其他人交流。
“塞尔温小姐，请你来一下。”娇滴滴的声音叫住了半条腿已经迈出教室的塞勒涅。
她深吸一口气，对其他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地下教室见”的口型。
乌姆里奇坐在讲台后面，穿着粉红色的开襟毛衣、黑天鹅绒的蝴蝶结。塞勒涅第一次对粉色和蝴蝶结这两个原本还算喜欢的元素有了抗拒心理，但还是微笑着说，“乌姆里奇教授。”
“不用这么客气，亲爱的。”乌姆里奇出奇和蔼地说，却只让塞勒涅背后一凉，“你的父亲是我们魔法部最重要的职员之一，是我和福吉部长最信任的人……他也从来没有辜负我们的信任。我听他说你被选为斯莱特林的级长，就知道你一定和他一样。”
“谢谢您的信任，乌姆里奇教授。”塞勒涅颔首致意，尽量不去接触乌姆里奇的视线，表现得礼貌但又保留了一丝距离。
果然，乌姆里奇似乎对这一套很满意。“作为级长，我相信你一定会以身作则，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她话中的言外之意让塞勒涅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教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没什么，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乌姆里奇伸出一只手，和蔼地拍了拍塞勒涅，“只是你父亲提到过你乖巧听话，不擅长管理学生，对‘级长’这样有一定权力的职位有压力，所以要我多关照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成为一名好级长，成为我们斯莱特林的表率的。”
塞勒涅微微抬起眼眸，和乌姆里奇的视线轻触一瞬，就又垂眸，似乎只是出于礼貌，不愿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一定会尽力的。谢谢您，教授。”
乌姆里奇满意地点点头。“去上课吧。”
一踏出黑魔法防御术在的三楼走廊，塞勒涅就加快脚步，奔下了楼梯，来到院子里。但是有因为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三三两两挤在院子里的人们看上去轮廓模糊，她还没在人群里找到目标，下一节课的铃声就响起来了，只得掉头赶往魔药课的地下教室。
“乌姆里奇找你说了那么久的话？”塞勒涅在排队的队伍里找到了潘西，对方正把克拉布手里的包拿过来给她。
“一点小事情。”她道了声谢，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没有哈利的身影，一定是又和罗恩待在队伍后面。
同样用不上魔杖，魔药课却能让人始终提起兴趣。也许是因为斯内普没有因为哈利的缘故对自己的评价变差，塞勒涅反倒油然而生一股决心，因此在他说道“只挑选最优秀的学生进入我的N.E.W.T.魔药班”的时候，下意识地坐得更端正了一点。
“我坚持最后一年。”去储藏柜拿回配置这节课需要的缓和剂的时候，潘西小声说。
“我认为斯内普教授其实期待每个人都能进高级班。”塞勒涅对她说，“一起嘛，德拉科、布雷司、西奥多都没有问题。达芙妮不喜欢，你也不来的话，我只能和他们几个一起，很无聊的。”
达芙妮听到自己的名字，也从他们身后的那一桌探过头来。“打扰一下，女士。你这句话是默认你男朋友明年也进不了N.E.W.T级别。这样真的好吗？”
塞勒涅把月长石粉加入坩埚，逆时针搅拌三次，开始计时。她悄悄看向位于教室后排的桌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题是，我又不能强迫他——谁都看出他和斯内普教授相处不来，一上课就躲到后面……就算能进入明年的班，我也怀疑他想不想继续上这门课。”
还剩十分钟的时候，斯内普开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查看他们的进度。“你们的药剂现在应该冒出一股淡淡的、银白色的蒸气。”他说道。
“呃哦。”
斯内普只扫了一眼他们几个的坩埚，点了点头，就像教室后面快步走过去了。塞勒涅正在帮潘西调整她加多了月光石粉末而过稠的药剂，听到布雷司的动静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斯内普已经在哈利身边停下了，脸上带着可怕的嘲讽。
“波特，告诉我，”他轻声细语地说，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地下教室传到前排，“你认识字吗？”
嘲笑哈利·波特是斯莱特林绝大多数人的本能反应。尽管塞勒涅在的两桌，每一个朋友都出于对他们之间友谊的尊重（德拉科除外，他大概只是想起曾经熬好的药剂被丢了一颗鳄鱼心脏，从而拿了“P”的惨痛教训）低头不做声，也没办法阻止其他人笑出声来。
“不加嚏根草糖浆的话会怎么样？”在斯内普告诉哈利，因为他忘记放嚏根草，所以”这一坩埚垃圾毫无用处“后，布雷司小声问道。
“你猜缓和剂为什么能舒缓情绪？”塞勒涅一边往短颈瓶里装自己的魔药，一边压低声音，不敢让斯内普注意到，“嚏根草才可以治疗精神错乱方面的疾病。月长石只是用来助眠——”
她猛地闭上了嘴：斯内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旁边，正低着头盯着她。
但是他只是看了塞勒涅一眼，轻哼一声就转身回到讲台上。“凡是认真读了操作说明的同学，把你们的药剂样品装进一个大肚短颈瓶里，仔细标上自己的姓名，拿到我的讲台上接受检验。”斯内普说，“家庭作业：在羊皮纸上写十二英寸长的论文，论述月长石的特性及其在制药方面的用途，星期四交。”
塞勒涅谴责地看向对面的两人。“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我们以为你说对了会加分。”德拉科毫无歉意地说。
过了很长时间，下课铃终于响了。哈利第一个冲出地下教室，塞勒涅顶着斯内普阴沉的视线，丢下一句“礼堂见”就抓着自己的书包，硬着头皮，也大步离开了地下教室。
哈利的步子迈得很大，空旷的地下走廊又不能大声喊人。好在现在是午饭时间，哈利没有别的地方去，于是她朝着通往礼堂的楼梯小跑过去，果然在大理石台阶下面赶上了他，于是趁着他走向空空荡荡的长桌前还是忍不住叫道，“哈利·波特，你给我停下！跑那么快做什么！”
已经走到最上面一阶的人因为突然刹住脚步而踉跄了一下，接着就立刻转过身，一 步卖过好几级台阶，来到塞勒涅面前，因为魔药课的怒意和烦躁渐渐从眼里散开了。
“我——你怎么没——”他慌慌张张地说。
“我怎么？”塞勒涅把书包丢给他，“斯内普教授一定恨不得给我的药剂一个‘P’。“
提到魔药课和斯内普，哈利的脸色又变差了。”你不用管我，“他有点执拗地扭开头，语气不怎么好，”斯内普什么时候公平地对待过我啊？“
乌姆里奇说的话、她看到的东西一下变得像个烫手山芋了。塞勒涅能察觉到哈利格外敏感的情绪，总觉得如果再让他知道更多不愉快的事，这会就要炸开了——刚好身后已经远远传来其他魔药课下课赶来吃午饭的学生的谈话声，她轻轻拉了一下哈利的手。
哈利终于转过头来，显得有点委屈。“对不起。要不我们还是去吃午饭吧——”
“我当着斯内普教授的面追你出来，然后你叫我和你去礼堂，坐在最远的两张桌子上各吃各的？”塞勒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差点把自己气笑，“那我刚才干嘛不等潘西一起走？”
“我——”哈利终于回过神来，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随即又把苦恼写在脸上，“但是——”
塞勒涅决定不再为难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今天下午有乌姆里奇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吗？”
“有。占卜之后，有两节。”他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课后找了我，说我爸爸没有辜负魔法部的信任，希望我也一样。我猜她或者是想通过我得到关于你的消息，也或者只是提醒我和她站在一边——我不知道其他父母在魔法部工作的学生会不会也得到她的信号。”塞勒涅犹豫了一下，决定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再把其他的事告诉哈利，于是只是接着说，“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一点，也不要在意别人的话，行吗？”
礼堂中也渐渐传来嘈杂声，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塞勒涅认真地看着哈利碧绿的眼睛——她已经避免这样做很久了，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秘密——但是最先涌上来的不是那些，而是经历了一个假期，好不容易平静些、但是因为开学后其他人的态度重新燃气的愤怒、困兽般的焦躁和孤独。
“我们都还在你身边呢。罗恩、赫敏……还有你的教父，他们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她回头看了一下，然后飞快凑过去在哈利的脸上亲了一下，“如果在你心里我们比较重要，那就更没必要为不那么重要的人生气了——我先走了，晚饭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