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
“殿下,初一要到了。”黛尔将白鸽脚上的竹筒取下来,拿出里面的纸条递给银洛哈。
银洛哈接过来扫了一眼,颇为头疼的递回去。
黛尔看完,将纸条烧掉,问:“明日动身?”
银洛哈食指敲着太阳穴叹气:“去呗,这老妖婆可真能作妖,要再不去管管,就要反天了。”
“那我……”黛尔迟疑,按照禾姨的情况,她最好不去。
“去,”银洛哈斩铁截钉,“不惯着她,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了,这都是他们上一辈人的纠葛,和你有什么关系。”
银洛哈认真教育她:“你不要总觉得对她愧疚,你又不欠她的。”
“这么些年,你都替她兜底多少次了,也该有个头了。”
王吉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了。
黛尔默然不语,苍白的皮肤在烛光下缥缈脆弱,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一激灵,下意识甩开那抹温度。
银洛哈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复杂盯着她。
黛尔慌乱找补:“我……不是故意的。”
银洛哈目光有些忧伤:“我只是想给你把个脉。”
黛尔垂下头:“我没事,我很好。”
“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好。”银洛哈强势的抓住她的手,力气很大,让她无法挣脱。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银洛哈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
“我只是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而已,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整天追着她要一个理由,可有些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
无论如何,他们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他是王子,而她只是缀在他身后的影子。
“阿黛。”银洛哈拉着她的手将她扯到镜子边,站在她身后扳着她的肩,“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把你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
她抬起眼看着镜子里映出来那个苍白枯槁的女孩,她的眸子早已失去了神采,如即将燃烧殆尽的灰烬,只偶尔闪烁最后的微光。
“你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银洛哈的声音轻得像一道叹息,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耳中。
她轻轻眨了眨眼,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已经忘记了。
“我要的是以前的那个阿黛,而不是现在这个行尸走肉。”
银洛哈说完之后,摘下她腰间的暗杀匕首,黛尔没动,影侍卫绝对不能反抗主子的任何命令。
哪怕现在他要杀了她,她也不会做任何抵抗。
刀锋闪过,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动作,黛尔眼底闪过惊慌焦急。
她转过头,也来不及阻止,银洛哈在自己的小臂上划了很深的一道,鲜血几乎是立刻流了出来。
他举高匕首还要再划,黛尔扑过去从他手里拼命把匕首夺了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
因为愤怒,她苍白的脸上都浮现出红晕,眸中也散发出灼烈的光芒。
她瞪着银洛哈,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银洛哈受伤的小臂被黛尔用手捂住,不甚在意回道:“死不了。”
阿黛忙着找包扎的东西,她现在不能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以下犯上。
他就是个疯子,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生气了?”罪魁祸首还在那里拱火,“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嘛。”
“又不理我?那我再来一下。”说着,他竟真的又要起身。
阿黛怕了他了,认输拦过去:“我错了,我理你,我以后天天对你笑好不好,你别闹了。”
银洛哈继续得寸进尺:“那你现在就笑一个我看看。”
阿黛站在原地,半天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她真的太久没笑过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陌生,充满了抗拒。
“嗯。”银洛哈这才满意的送开手,让她为自己包扎了。
“阿黛,别再这样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银洛哈语气忧伤,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是重新成为了那个蜷缩在黑暗角落伤痕累累的稚子。
永远坐落在暗无天日的柴房中沉默着,等待着,等待那每日出现在窗口安慰他的女孩。
阿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府衙。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祝青禾迎面撞上疾步匆匆的沈无魅,问了一声。
她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给沈无魅做糕点哄他消气的。
“有线索,你跟我来。”沈无魅拉起她的胳膊。
“那我的糕点……”
“拿着路上吃。”
行吧,毕竟案子重要。
“这就是你说的线索?”
祝青禾从现在的角度望过去,此时他们正站在护城河的上游,这里十分荒僻,需要走很久才能到繁华市区。
不过这里的水倒是比市区的河段清澈不少,偶有小鱼跃出水面换气。
“今天仵作又有新发现,在王吉的耳朵里发现了一只饵虾。”沈无魅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河面。
虾?祝青禾明白了。
桥下河域已经成为航道,几乎很少有鱼,更不会有人以小虾为饵野钓。
她看向沈无魅:“你的意思是,王吉并不是在桥上投河溺死,他真正死亡的地点在这里。”
她一直想不明白,凶手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王吉推到河中,而且当时七夕桥上那么多人,王吉掉到河里,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现在想想,真是想的狭隘了。
原来王吉根本就不是死在那里的,他是被人从上游推入河中,再顺流而去直到桥下才被人发现的。
“可是凶手如何能确定王吉正好在那个时候飘到桥下呢?”祝青禾还是不懂。
“根本没必要确定,无论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凶手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原来如此,选在七夕这样的节日,造成群众的恐慌。
这件事,越想越不简单。
不知为何,祝青禾眼前再度划过银洛哈那张艳丽嚣张的脸,还有他身边那个神秘的黑衣姑娘。
“接下来,就该去查查王吉最近新认识什么人了。”
能毫无警觉的和凶手来到这荒郊野岭,说明王吉认识这人。
“好,”祝青禾点头,“那你去问水红,我去问余大姑娘。”
她刚要走,被沈无魅拉住。
她疑惑回头,沈无魅的表情有点别扭。
“怎么了?”祝青禾纳闷,不应该啊,有线索这人不应该第一个跑出去查嘛。
现在怎么在这扭扭捏捏的。
“你和我一起。”沈无魅道。
沈无魅绷着脸,拉着祝青禾的手不松开,套话这种事还得她来。
再说了,想起上次那个水红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就浑身难受。
他实在不会应付这种情况。
祝青禾自然没看出沈大人的小心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的事情。
水红就住在袭香居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见到他们二位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水红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暗红色斗篷,头发随意挽着,未施粉黛,倒是比之前故作可怜的样子顺眼多了。
祝青禾说明来意:“水红姑娘,这位是府衙的沈大人,此次不请自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原来是官差大人,那请坐吧。”水红懒懒靠在椅子里,看着没什么精神。
“姑娘可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毕竟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祝青禾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意有所指。
水红神色怔忪几分,眼底不耐消融几分:“你说得对。”
见祝青禾把气氛暖得差不多了,沈无魅开始步入正题。
“你知道王吉最近新认识了什么人吗?”
“男的女的?”
沈无魅沉吟片刻:“女的。”
祝青禾倒是有些惊讶,凶手是女的,难不成是王吉另一个情人。
啧。
所以说,真的不要脚踏几只船,要不然到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真是如此,他死在河里还真是便宜他了。
死后也是个海王了。
水红思索片刻道:“如果是女的,王吉最近走得比较近的就是赌馆的老板娘了。”
赌馆?沈无魅和祝青禾对视一眼。
不仅嫖还赌。
这王吉玩的还挺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