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论事
皇上巡查那阵风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路边该生火的又生了起来。
陈迎秋也搬进了和楼二层间小屋里住,这屋子小得离谱,但是和楼的民用房有特别贵,后来陈迎秋和李规那里谈了一个分年份付钱购置。这才从王谦和资助的一间那里的后院小房里搬出来。
七七八八的事儿差不多都忙完了之后,闲下来的陈迎秋把一间开了门,虽然没曹寄殊做不了生意,但是就开着门在门口倚着门框干坐一天也比在家蹲着舒服。
陈迎秋靠着门口看书。一边喊“啊我的眼睛!”一边看。
王谦和给陈迎秋的新年礼物又是几本阴间话本。陈迎秋看着这些东西用“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才会看这种的”的眼神道:“师父你有钱直接给我不好么,给这东西,三花都不看。”
这时代里因为有西南国的新鲜技术,出话本子的渠道变得容易不少。所以很多人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出书的。
“看点儿好的吧师父。”
虽然这话本杠杠新,但是其实都是王谦和不知道被送了第几手的新年礼。自己家儿子不在身边,闺女写这东西的,王谦和美其名曰“容易影响女儿写书的思路”。
“那你也不能把垃圾扔我这儿啊!!”
这两本新书更是炸裂,大小姐嫁给王爷成了侧妃,这大小姐天天被王爷和其他王妃合伙欺负,又是毒打又是辱骂的,前面讲得都是大小姐多么多么惨,被欺负的时候多么多么想报仇。
然后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突然爱上了那王爷,然后又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突然变得强了,不任人欺负了,把欺负她的人一个个扳倒,最后成了正妃,王爷篡位,大小姐最后当了皇后。
王爷和其他妃妃欺负大小姐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某妃妃给大小姐下奇怪的药,大小姐中了招之后向王爷求救被说了一大堆“啊你是个妾,你如果不好好服侍主子的话,被罚是应该的”。
一间。门口被文雷得龇牙咧嘴的陈迎秋和已经把它当笑话听了的张笑愚讲着。
信历新年和当初北山的不一样,信历新年之后差不多要到春天了,所以现在倒不是很冷。
在张笑愚的印象里这样一些破规矩北山国和信国东便有个小国才有的,况且最近几十年因为和周围各个不同文化的国交流得多了,规矩变得也就不那么太多了。
但是信国是为了反规矩反控制才分裂出来的,所以不少信国百姓更对上面话本子那些规矩和言论更加反感些。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种推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文流通到已经把讨厌规矩刻进大脑的信国人手里。
“就这种东西被大伙看去了,肯定会有效仿的,那如果真的人人效仿了,这信国好不容易避开的这陈腐些规矩又会再出现。那跟当年没从北国分裂出来时候的信州就没什么两样了。所以啊,最好还是不看要不就当个乐子看,”
张笑愚当乐子看,陈迎秋就气得贼上头,“找罪受吧,看这东西还跟着生气。当乐子看不就完了。”
“问题是我看着东西乐不出来。”
张笑愚坐到没有人的的圆桌旁边,“说实在的,这种文的特点无非就是,所谓“王爷”设定是事业上的强者,但是他的夫人们在他的眼里是竞争感情的一种物质。夫人们愿意为了“感情”做出竞争,那是因为她们没有事业,把争夺王爷作为一种生存的方式。像这本书一样,成为了皇后,最起码在地位和物质上就会有很大的提升。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在这种极端的权力集中的背景下,女孩子在被朝廷限制搞事业,被送到有权有势的人家竞争生存的一种方式罢了,
还有很多,比如说书里的姐姐妹妹们都一定要比美,一定要比心机,而不是像咱们先看到一个人要先好奇她的营生什么,一个月挣多少钱。”
“啊!原来如此!”陈迎秋突然恍然大悟,他只觉得某些地方有些奇怪,但是可能因为角度问题没想到张笑愚所想的这一层面。
陈迎秋一边感叹着,起身把书放在椅子上,向坐在石桌边走去。
“我师父还真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不给我添一次堵他难受。”
刚坐到桌边没十秒钟的陈迎秋一抬头便看脸张笑愚起身准备离开一间,张笑愚边起还边说到,“行,那你慢慢看,我今天晚上得忙晚点儿,谁回家早谁做饭。”
“好。”
信北州。
宫绾儿和孟岚枫在结了冰的海面的岸上走着。
过年的时候海边的人其实不多,信北州也不是什么大城,逢年过节大家更愿意去更大更美的地方玩儿或者和家人团聚。
“陈映川,我劝你好自为之。”
一间当铺。日上三竿,外面不是很冷,陈迎秋哼哼着不知名曲子,拿着块抹布准备出门把石桌子擦一擦。
没想到这倒霉蛋刚出门就碰了一脸的晦气。“有事儿没事儿在当铺附近晃悠,小心我上官府告你蓄意偷窃。”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阵每每来的时候都盛气凌人地陈映川,这次听陈迎秋说了句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陈迎秋才不管他什么情绪变化,抖了抖手里的抹布走到石桌边开始擦桌子。
“陈映秋。”
“啧,”陈迎秋手上的动作没停,但是眼睛白了陈映川一眼,“陈迎秋。”
“真的,陈映川,我劝你好自为之点儿,上次开戏之前那一大堆从一间门口过去的十来个闹哄哄的人,是你给我娘请的什么驱邪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你这人真别的不会就会间接折磨人,真的。我娘和我全让你耽误的彻底啊。”
这话说得陈迎秋咬牙切齿起来。但表情还是往常迎客的样子,还是笑呵呵地废着话。
陈迎秋从小就知道陈夫人二十来岁的时候是因为郁结于心人有些崩溃的状态,但是当时陈映川认定了她是中邪,找各路奇怪的“神仙”来,最后好好的一个闺女被耽误成了半疯不疯的德行。
后几年基本上每隔几年就会请一回“神仙”。
当时陈迎秋虽然小,分不清是非,但好歹是把这事儿记住了,等长大之后再去合计,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味儿。
今天陈映川却出奇地安静,没拿腔调。陈映川也没正眼看他,擦完了桌子转身回了屋里。
至于平时总在一间忙活的映希班的新小昭这几日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新小昭和陈迎秋可不是一条心,他其实一心向映希班和他师父,也就是陈迎秋师兄的。
就离谱,自己夫人儿子都被耽误得半死不拉活的,陈映川和他大徒弟当时是怎么就在打架的混小子手里救了新小昭的呢。陈迎秋理解不能。
陈映川没进屋也没离开,只是在门口用普通音量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无所谓反正这时候赶上陈迎秋耳背,管他说什么自动糊成一片。
“哦,对了,”进了一半,还没回到账柜后,陈迎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没转身只是退到门口,“少拿祸祸昭的前途,拿人家孩子前途来监视我没用的,你一天天想干嘛我都知道。”
语气依旧很平淡,超出了陈迎秋想象中的那样平淡。但每句话都似乎在恶狠狠地告诉他,陈迎秋这个人早就不在你控制范围内了。
“还有啊,大过年的,少给我找不痛快……”
总之有的没的陈迎秋又说了一大通,耳边声音越来越小,陈映川回的几乎一句话都没听清。反正只输出不接受这点随了他的愿,也没问陈映川第二遍,使劲抖了两下抹布进了屋里。
李规的店。张笑愚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京中特色的杏奶,提溜着到这来孝敬孝敬干娘。
虽然很草率地确认了一个干母女身份,但李规家具体准备去张笑愚还不太清楚,每次都有空的时候张笑愚想约李规出去逛逛的时候总是来店里。
不过大多数时候现实就是不需要讲逻辑和因果的,就好比李规和张笑愚交集只在张家班的重建上,但是张笑愚就能很容易地感觉她的好,单纯地想认个干娘。
刚出事儿到现在这一段时间张笑愚挺难的。
当初张凤竹给张笑愚夸得天花乱坠地,然后把张家班的烂摊子全丢给张笑愚。张笑愚虽然确实有点儿“破车好揽债”的意思,但好歹没做过这把这么多人的事儿掐自己手里的活计。
自己的婚事暂且泡了汤不说,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够受的了。
失火的原因得不得查?得。虽然确认了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但是人为还是意外不清楚。所以这一事儿就是配合官调查。
坏了的东西得不得清点入账?也得,尤其是班子里各种值钱的不值钱的行头物件。还有像张凤竹一样因为契约就此失效趁机跑路的。
说起这个,张笑愚从来没这么像骂他再抽俩嘴巴子——虽然她知道师兄这么急着离开的原因吧。
再一个就是在干前面的同时班子里还得挣钱吧,不然谁也别想着活。
然后张笑愚就几点一线地不停转悠。一天里又要配合调查,又要排场子,又要挣钱,还要点损物购新物。
“干娘,上回你说的要教我认字,什……”
张笑愚对着刚回店里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李规道。
“现在有空现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