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颜乐坐在灶台旁守着火苗，红光映在她脸上，为她细腻的面庞笼上一层红晕，少年立在一旁静静切菜。
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长忽短，颜乐偷偷瞥过几眼，但见少年面容沉静，烛光映射下五官凌厉分明，他切菜的动作娴熟的很，小青菜被他切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也许是自己小瞧他了，倒也不是个纨绔子弟，她心里暗暗想道，忽然发觉这么久了，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咳咳”她轻咳两声引起他的注意，“我叫颜乐，‘和颜悦色’的‘颜’，‘快乐’的‘乐’，你呢？”
他停下切菜的动作，将视线挪过来，正好对上颜乐的目光，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灼人，对视片刻颜乐便败下阵来。
“明风，‘日月明’，‘清风’的‘风’。”
他的声音温润饱满又低沉清冽，在黑夜之中格外清晰。
“哦”她低着头应道。
“额，明风，”颜乐抬头再次与他对视，“你怎么天都黑了也没回家，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
明风眼眸忽然黯淡转回头继续切菜，“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后来我爹娶了一个小老婆，小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我爹就只疼爱那个儿子，我那个后娘撺掇我爹将我赶了出来。”
话毕，他已将青菜切好收到盘里，起油下锅动作一气呵成。
没想到他身世竟这样凄惨，颜乐思虑一下道：“你若不嫌弃，可以先在我这里住几天。”
明风侧首粲然一笑，“不嫌弃，姐姐不嫌弃我打扰就好！”
“好。”颜乐起身把摊好的饼烙上。
两个人各行其是，没一会儿，几张烧饼外加两道小菜摆在了小木桌上，桌边立着那截快要燃尽了的蜡烛，昏黄的烛光让小屋里顿时充满温馨。
很长时间颜乐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如今多了个人还有点不自在。她拿起筷子，勾了勾嘴角。
“吃吧。”
明风双臂摆在桌边没有动弹，眼神中有些忐忑。
“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姐姐胃口，姐姐先尝尝。”
颜乐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嘴角扬起弧度，“嗯，很好，有滋有味，火候也正好。”
她完全没有恭维，这的确是她三百年来吃过的最正经的一顿饭，而且他做的确实不错，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
听到颜乐称赞，明风忽地一笑，像个孩子一样眉眼弯成了月牙。
“姐姐喜欢就好，我还怕做的不好，被姐姐嫌弃。”
颜乐连忙摆摆手，“绝对没有，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怕他不信，颜乐多说了几个肯定词。
“快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明风动起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颜乐忽然生起一种养孩子的感觉。
吃完饭后颜乐望着简陋的小木床发起了呆，那张小床实在睡不下两个人，再说男女有别。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从床底的箱子里翻找出来一床草席，用草席铺上褥子在地上做了一个简易的床。
屋外风过竹动，屋内烛火摇曳，红色的蜡泪顺着半截手指长的烛身延伸至桌边，预示着很快它就要燃尽了。
颜乐躺在床上侧起身，用胳膊支着脑袋看向地上的明风，他把外衣除去只穿着白色中衣将被子盖到胸前，胳膊露在外面还没有睡着，平躺着望向屋顶，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屋子太小，多有不便，她二人便和衣而睡。
颜乐想了想，自己总归不能长久的留着他，便问道：“明风，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明风闻声转过头看向颜乐，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目光深邃的如同海洋一般，有一瞬间颜乐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很，绝对不是方才像孩童一般吃饭的人。
他低了低头再度抬起，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可怜的小孩。
“我无处可去，如不是遇到姐姐，怕是又要睡在山洞里了。”
“啊，这……那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吧。”
颜乐轻轻叹了口气，躺了回去。
正好蜡烛燃尽了，小屋里陷入一片黑暗，颜乐困意袭来阖了眼眸会周公去了。
第二日一早颜乐醒来，发现地上已经没有了明风的身影，床褥也被他叠的整整齐齐堆在一头。
她起身唤了一声，也不见回应，颜乐不由得心想他总不能不告而别吧，忽地门口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抬眼一看，明风正端着一盘青菜走过来。
“姐姐，你醒了，我刚做好了早饭，正想叫姐姐。”
颜乐怔了一怔，两脚往鞋里一伸，从床边起身走到小木桌边，看了看桌上已经摆好的一盆白米粥、一篮子又白又大还发着香味的包子以及一叠小油菜。
“这也是你做的！”
颜乐问道，言语之中满是不可思议，毕竟，她这里哪有大米，更别说肉包。
明风轻轻挑眉，“今早我下山一趟，路过早市，他们送的。”
“他们？”
“就是早市东头一个卖包子的大姐，我只是看了一眼她就非要送我，而后旁边一个卖粥的姑娘也是一样。”
颜乐拖着尾音长长的“哦”了一声，心道：果然好看能当饭吃。
用完早饭后，颜乐休息一会儿就去厨房忙活一通准备去卖烧饼。
和面、做饼、烙饼用了一两个时辰才做完，有明风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比平日里颜乐自己确实快了不少。
很快，两框烧饼收拾好，明风挑着担子踩着小路朝山下走去。
颜乐跟在后面手臂里携着那块木牌，她看着前面明风挑着担子的挺拔身板总觉得是一种罪过。
来到街上已经快到中午了，正好赶上饭点，颜乐坐在街边守着烧饼不是吆喝几声，偶有几个路人过来买几个。
明风走上前站到街上，吆喝道：“好吃的烧饼，快来买啊！”
他话音未落便有大姑娘小媳妇的都过来询问，他将来人全都引到颜乐面前，那几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不在乎他说什么，一个劲的他说好吃便买。
一盏茶的功夫，两框烧饼都卖完了，颜乐看着手里的大把的铜钱高兴坏了。
“这次多亏有你，这么顺利就卖完了。”
颜乐笑靥如花拍着他的肩膀道。
明风长眉舒展，“主要还是姐姐做的好！”
“好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这次还得多谢谢你，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不过不能太贵了，这钱我还有用。”
颜乐将将铜钱收入荷包便去收拾摊子，明风也过去帮忙。
明风思索一下，很懂事的说道：“昨日吃的馄饨不错，不如就去吃馄饨吧。”
“好。”颜乐微微一笑，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很快展平。
吃完馄饨，颜乐带着明风去买了几串糖葫芦，随后来到镇子西边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非常安静，许多房屋也是墙倒屋塌，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似乎连太阳也不喜欢这里，扯一片云挡住将这巷子笼在一片阴影里。
颜乐试着喊了两声“小五”，忽地从一个倒塌的墙角冒出一颗人头来，颜乐看见后赶紧招呼他过来，那颗“小人头”慢慢探出身子朝着颜乐跑过来。
直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裳的小孩，瘦瘦弱弱的罩在既宽大又破旧的衣服下，也可以说是乞丐，不过他不像一般的乞丐。
他的衣服虽破旧却是干净的，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看到颜乐他有些欣喜，笑了笑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床。
“颜乐姐姐，你来了，我好久没见你了。”
颜乐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小五，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
小五回头大声吆喝一句：“颜乐姐姐来了，快出来吧！“
顷刻间从他刚才出来的墙角处一下子又跑出几个跟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一块朝着颜乐跑来，嘴里喊着“颜乐姐姐”。
孩子们将颜乐围住，有的拉手有的抱腿，像小猫一样黏在她身上，颜乐瞬间动弹不得。
明风见状赶紧蹲下对着孩子们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道：“颜乐姐姐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快点到我这边来。”
他温声细语俨然是一位大哥哥的架势，小孩子们被他吸引过去，他一个一个给他们发糖葫芦，有了吃的小孩子们便只顾着吃了。
颜乐对明风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明风莞尔一笑表示：不客气。
忽地一个小女孩看着明风眨巴眨巴大眼睛，又看向颜乐，天真的问道：“姐姐，这个哥哥真好看，他是谁啊？”
颜乐沉思一下道：“额……他是一位好心又勤快的哥哥，你就叫他明风哥哥吧！”
小女孩咬一口糖葫芦看向明风，嘟囔着：“明风哥哥好。”
这个称呼让明风很受用，他对着小女孩浅浅一笑，又摸摸她的脑袋，温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答道：“我叫小七，嘻嘻。”
小七又看向颜乐：“颜乐姐姐，我看平时男女在一块的都是什么夫君和娘子，难道明风哥哥是颜乐姐姐的夫君吗？”
“咳咳”颜乐瞬间有被呛到，“不是，不是，他只是姐姐的朋友而已。”
小七摇了摇头。
她又想了想然后解释道：“其实姐姐跟明风哥哥就像你和小五哥哥一样，不过颜乐姐姐也是明风哥哥的姐姐。”
小七忽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等以后颜乐姐姐长大了，明风哥哥也要娶颜乐姐姐！”
“哈哈哈，真是孺子可教也！”
明风似乎很满意小七的回答，爽朗的笑起来，引得小七也跟着大笑。
颜乐无奈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又揉了揉眉心把小五叫过来将他好好教育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