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就放周末，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温可收着周末的作业，盘算着周末带那几本书回去复习。
程诺诺还有社团活动，随便将试卷塞进书包里就准备去体育馆训练，临走前程诺诺嘱咐温可道：“好可可，记得明天帮我去记分，我训练完就过来找你。”
“不会忘，放心吧，”温可看着她，“保证完成任务。”
“行。”程诺诺笑着应了一声。
周六早上温可按照妈妈要求换上了新买的白色连衣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子长度刚刚好，遮及小腿一半，腿部的钢钉印记被很好的掩盖着。
萧淑英一脸笑意拿着梳子拉着温可在梳妆台前坐下，说：“今天妈妈给你盘个头发，做个发型搭配新裙子。”
岁月留下弯钩，也温柔着时光，温可看着镜子里母亲的手，几条细纹爬上松散的皮肤，但编辫子的速度依旧如儿时一样，编完两条小辫子交叉盘起来，再搭配上一个白色蝴蝶结。
温可：“这样去医院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去医院本来就不开心，”温母稳着温可的头发用小夹子固定，“穿的漂亮点，心情才会好，去了医院也不会压抑。”
温可赞同，捡起梳妆台上的发卡递给萧淑英，“妈妈说得有道理。”
周末的医院人依旧多，来回穿梭换药水的护士，在就诊门口排号的病人，连续几个窗口办理手续的家属，有时还能听见哭声，属于家属和病人绝望的哭声。
温可坐在候诊的凳子上，两条腿一前一后不停摇晃着，即使戴着口罩，鼻腔里还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温可半弯着腰，脑门靠在萧淑英的肩膀上。
“累了？”萧淑英问。
温可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怎么还不到我。”
萧淑英笑着伸手摸了摸温可的脑袋，安抚着：“快了，前面那个是三号，咱们四号，下个就到我们了。”
正说着，一个中年女人就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的是个老人，右腿打了石膏，看起来也是来复查。
母女两人进门后，萧淑英将拍的片子递过去，护士把门反锁，温可坐着掀起裙子给许医生看。
白皙的小腿上趴着一道缝合留下的印记，许医生慢慢检查着，温母在一旁眉头紧皱：“许医生，我女儿这恢复的怎么样了？”
许医生是个年长的中年女人，等看完温可的腿，看着萧淑英说：“放心吧，没有感染，钉孔已经模糊了，但内固定物取出后，骨性愈合是很难判断的，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温可：“那还要多久这个钉孔才会消失？”
“三个月或者更久，别担心现在你的腿恢复的很好，注意平时不要过度用力就行，”许医生笑了，拉下温可的裙摆，“平时剧烈运动也尽量避免，像跑步，打篮球，踢球这类运动，下次复查两个月以后来一次。”
萧淑英笑着说：“好好好，辛苦许医生了。”
复查完母女俩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很难闻了，温可拉着萧淑英：“妈妈，待会我要去学校一趟。”
“周末去学校干什么？”温母问。
温可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萧淑英的关注点却是别的点，自家女儿从小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来一中还认识了几个听起来不错的朋友，这让她很欣慰，比起一天天窝在家里，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在和萧淑英告别后，温可先去上了个厕所，没想到上完出来后碰见了周朔。
两人在厕所门口相遇还挺尴尬，周朔率先举起手挥了挥手打个招呼：“嗨。”
温可：“……嗨。”
“程诺诺今早发消息给我说她今天来不了记分，你替她去是吧？”周朔问。
“嗯，她社团有活动所以就让我去了，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告诉我要怎么记分了。”温可应着。
周朔拿起门口放着的黑色书包，转头说道：“行，那现在去学校吗？我和你一路。”
九点十五了，队长在这，自己也不用这么慌。
温可：“好。”
走出门诊部时，周朔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单子，打开瞅了瞅，说：“我要去买药，你在医院门口等我下。”
现在医院的人多一时半会也买不到，应该要排会队，温可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朔也没拒绝，门诊部和药房离得不远，一两分钟就到了，等走到药房门口，温可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事关人家的病情隐私，不应该说一起来的，但看周朔好像不在意。
护士接过单子，看了眼，说：“两千三百四十，先扫码。”
温可：“！！！”
什么药这么贵。
周朔习以为常，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医护人员起身去拿药，不一会儿，护士将三盒药装进塑料袋递给周朔。
药盒扁平小巧，估计一盒药里只有一两板胶囊，但是平均算下来一盒药七百多，温可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三盒药，直到周朔把药塞进书包温可才收回目光。
一般药贵，是因为病难治，温可原本想问周朔是不是生病了，但想想大家只是同学，如果周朔不想细说，自己追问的太紧显得很没有礼貌，还是装作无事比较好。
周朔拉好拉链依旧斜挎着书包，今日周末，脱去校服少年只穿了一件白T，身姿更加挺拔，面色红润，胳膊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充满野性的肌肉隐藏在衣料下，不像是肩不能抗的病弱书生。
温可看着周朔慢慢想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温可连忙缓解气氛，“我们现在去公交车站吧，这个软件显示还有五分钟十一路公交车就来了，咱们走快点还能赶上。”
“现在快九点半了，坐公交车过去会迟到。” 周朔说。
温可回答：“那我现在打个车，应该可以赶上。”
周朔伸手夺过温可的手机，按熄屏又还给温可说：“我骑车来了，待会我载你，走吧，时间不早了。”
坐他单车后座？
“这不太好吧，根据我国交通法规定，成年人驾驶自行车可以在固定座椅内载一名儿童，但不得载12周岁以上的人员，未成年人驾驶自行车不得载人。”温可一脸真诚道。
温可的身影倒映在周朔眼眸中，黑与白的碰撞，显得温可的身影又薄又好看，周朔弯了眉眼。
空气静谧了一瞬，温可静静看向周朔等候回应。
周朔蜷起指尖，心中的潭水晃了浮萍，压着悸动，周朔敛着眸子，打趣道：“从医院到一中二十多分钟，我带你抄小道，不会遇上交警的，如果遇上了，你就说你今天刚满十二岁就行。”
温可犹豫：“这应该不会有人信吧。”
她个子不矮，不像十二岁的孩子，温可还想辩驳两句，周朔已经笑着走远了。
等二人出了医院大门，温可还是有些担心，环视着四周，寻找着共享单车，一圈下来一辆共享自行车也没看到，事情又回到原点。
周朔从兜里掏出钥匙，弯腰开锁，温可站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犹豫着开口：“要不，我去旁边打车走吧，我有点重。”
周朔掀起眼皮，说：“林旭戈是你两倍重，我载人挺稳的，上车吧，要迟到了。”
事到如今也不好推脱，温可想了想，说：“我裙子有点长，可能会搅进轮子里，我理一下。”
周朔点头，转身把书包挂在车柄上，装作忙，觉察到温可理好裙子坐在后座上了，周朔骑上车，说：“坐稳了。”
因为周朔是男生，温可不好主动拉着周朔，只好一手抓着裙子，一只手拉着底座边缘。
等周朔骑出去时，由于惯性温可还是向前晃了一下，周朔停车，颇为无奈道：“抓着我衣服，快点，要迟到了。”
温可迟疑几秒，右手抓紧了周朔的衣服，握紧拳头。
周朔再次启程。
载着人，周朔压了速度，少年衣摆带风，挡着冷风，温可躲在周朔身后。
九月的景川是太阳的余热，暖意透过云层，穿梭于巷子间，微风轻扫脸颊也带着灼烧感。
周朔抄的小路是一条老巷子，平整的石子铺满小路，道路旁是滑腻的青苔，小院门口老人在乘凉喝茶。
貌似认识，周朔载着温可路过几户人家时，老人都开口和周朔打招呼。
“嘿，高爷爷，好久不见呀！”周朔远远招呼着。
一面爬满蔷薇花的墙下，一个老人爽朗笑着，拿着蒲扇逗着鹦鹉，“阿朔，好久不见，来找爷爷喝茶呀。”
鹦鹉被养的毛色发亮，绞着舌，学起了人话，“喝茶，喝茶。”
骑车的少年咧嘴一笑，驶入岔道，朗声说：“下次，下次。”
拐弯时温可和遛鸟的老爷爷来了个对视，温可慌忙低下头，远处传来一道玩笑声：“阿朔，载着女朋友吗？”
害怕摔跤，温可攥着衣角的手心渐渐出汗，听见下意识心脏漏了两拍，手指松开一点，让黏腻的掌心灌入细风。
温可看着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背脊挺直，地面拉出的影子消瘦颀长。
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刚刚老爷爷的话，到下坡处时，周朔放慢车速，转头说：“抓紧，要下坡。”
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好。”
一句话拉回温可的思绪，手指抓紧了衣角。
周朔载着温可出老巷子时，没有院墙的阻挡，阳光倾洒而下，温可下意识眯了双眼，待适应睁开时发现还差一个路口就到学校了。
转头看着远去的老巷子，不禁让人感概，快节奏的城市中依旧有从前车马很慢的世外桃源。
校园恋爱离不开单车后座，但现在她还是个高中生，被人看见她坐在了周朔的单车后座难免惹人误会，温可正想开口让周朔停下车，自己走路进去。
周朔却载着温可直接进了校门，因为是周六，学校除了高三学生正在补课，校园里人烟稀少。但温可还是痛恨自己没有早开口。
一路上害怕被熟人看见，引发误会，温可一直压低脑袋。
墨菲定律，流年不顺，周朔载着温可路过超市时，温可看见了同班的李雪梅，吓得温可把头压的更低。
早间的太阳将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周朔看着脚边女孩的影子，恶劣道：“你这头缩的比乌龟还快。”
温可抬起头，看着周朔的后脑勺突然想打一拳。
温可负气道：“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