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
自行车轮子擦起火花,少年的衣角带风。
霓虹灯的映射中,车流不息,夜晚人少,凉风习习,周朔骑着登山车飞速赶往学校。
八点五十四分,学校公交站台前空无一人,吹够了凉风,情绪稳定后温可将手机开机。
粉红的页面上显示了周朔的微信消息。
温可随意瞟了一眼没理会,切换到程诺诺的界面发了自己已经平安到家的消息。
发完消息,温可拐进了同书巷,打算去买杯奶茶,路刚走到一半,一阵急刹车声传来,扭头一看是周朔。
后知后觉,温可低头继续往前走,她不想让周朔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停好车,周朔追上来拉着温可的胳膊,僵硬两秒后放手,撑着膝盖挡在温可面前近距离看着她。
温可眼睛红红,水灵灵的眼眸中净是委屈。
周朔投降,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温可身上,隔着衣服轻轻抱了温可一下,手上是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嘴里却念叨着:“得罪了,得罪了。”
路边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在两人的脚下,一瞬间所有的呼吸止住了,温可落寞的情绪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感觉。
周朔凑近温可,隔着点距离说:“离家出走这种事,不理智,难过哭一场就好了。”
明明已经止住了心底的难受,在见到周朔这一刻还是溃不成军,深夜时她也曾后悔走上这条路,放弃自己的梦想,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温可慢慢收起倔强,伸手抱着周朔,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我努力了,我很努力了,我想要告诉所有人,没有那天赋我一样可以。我已经转学了,为什么过去的事情还要缠着我。”
周朔僵在半空两只手缓缓收紧拍拍了怀里的女孩子,轻声道:“不怕不怕,过去已经过去了。”
有了发泄口,温可抱着周朔哭着,巷子里灯光昏暗,极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泪水沾湿了前胸一片衣料,周朔心里一直揪着,后悔自己这两天为什么不来学校陪着她,躲避着她。
自己想不通的事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自己是喜欢她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缘不知所深①
他周朔喜欢温可。
周朔心跳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分不出半点余地,脆弱原来是和心疼挂钩的。
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周朔只好静静陪着她,许久后,感受到怀里的抽泣声渐渐小了,周朔掏了张男士手帕退离两步,一点点擦拭着女孩脸颊上的泪水,动作依旧温柔。
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夜色淹没,醉腻于温柔。
活了十多年,分寸和礼数在今晚全都不作数了,周朔一手附上温可的侧脸,用指腹轻轻擦了温可通红的眼角,女孩脸小,一掌就可以覆盖住侧脸。
指尖传来的温度一寸一寸灼烧着。
“我,我好多了。”
哭的太久让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
周朔收回手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脖颈背在身后紧握成拳,别开眼应了一声。
温可:“我去那边坐会,待会我爸爸该来接我了。”
她身上还披着周朔的外套,抬手取了下来准备送还给他,垂眸看了一下周朔的前胸,湿答答的一片,是她的眼泪。
犹豫半晌后,抽噎着再次开口说道:“你把这件一起脱下来给我吧,我回家洗干净再拿给你。”
周朔好笑,抬手摸了下温可的脑袋说:“我里面什么也没穿,脱下给你,我光着回去?”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温可想了想,吞吐道:“那,那你下次来上学时拿给我,我回家给你洗。”
“再说吧。”周朔变相拒绝。
温可没在开口,眼尾疼。明早起床眼睛肯定是肿的,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让萧淑英给她请假的理由。
明天星期五,星期一再去上学吧。
对上温可的目光,周朔开口解释:“我这两天在想事,所以回你消息慢了点。”
温可淡淡断断续续说:“没事,手机也也不是都在身边。”
周朔没有解释想什么事,现在不到时机,他不能过多的打扰,被不喜欢的人喜欢着本身是一种困扰,但自己却控制不住去靠近她。
温可没看见周朔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害怕别人探究过去,伤疤今晚揭开了,哭过就好,夜深人静时,还回长出新的疤痕。
温可校服着身,拉链拉到了领口遮盖住纤细的脖颈,秋风席过,凉意入喉,温可哈求一声,打了个喷嚏。
九点二十三分。
周朔伸手又将衣服披在温可身上,温可侧身拒绝了,“我爸爸待会就来了。”
“我觉得我要快点跑路。”周朔风轻云淡的说。
温可疑惑,“为什么?”
“听听你鼻音,再看看这眼睛,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恰好一个男的坐在你旁边。”
两人陷入久违的安静,温可想了想,索性全部告诉周朔,“吴老师应该会打电话给我爸爸说清楚事情,她建议我去学美术,当艺术生。”
周朔没开口静静听着,“你想去吗?”
温可自嘲笑笑,带着哭泣声说:“我以前是,车祸后就不是了,手画不了了,每天泡在画室不停改画修画练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周朔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继续擦着温可的泪水说:“日子是向前看的,不画画遗憾吗?”
温可看着周朔,含糊不清道:“不遗憾,现在再次画了我会更遗憾。”
现在画,会更遗憾?
周朔自动忽略了温可的话语,蹲在温可身前,“目标分为近期目标和远期目标,现在放下过去,尝试一下别的事吧。”
“别的事?别的什么事?”温可问。
尝试喜欢下我,周朔忍了一下转口说道:“尝试一下看看普通高考生道路的沿途风景,你已经逃离了过去。”
温可没说话,重新看向马路中川流不息的车辆,“也许吧,也许我已经逃离了。”
但秦月妍的话语,让她纠结。
浪花湾那次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秦月妍,温可第一次见到她是三年前林美附中的剧院后舞台。
江浔笙和人打了赌,要赢下艺术节小提琴组的金奖,而她那时和画室里的一个女孩子起了争执,为避免风头她没有参加那届艺术节绘画比赛。
那日她去后台给江浔笙加油,后台化妆室内乱作一团,来来往往许多人。
一张十米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江浔笙坐在角落里闭眼让化妆师贴着假睫毛,温可侧身避让着行人。
“可可,这。”江浔笙举着化妆刷摇摇手,“快来,我在这。”
温可远远瞧见后,弯腰跑到江浔笙身旁,左转转右瞅瞅,“怎么礼服选这个色?红色更好看的。”
江浔笙满不在乎地说:“今夜的焦点就是我江浔笙,这一身白色麻布比较符合我今夜拉的曲目,对了,你和安怡的事怎么说?”
安怡和温可同班,两人一直是竞争对手,十岁胡重雪收关门弟子时,画室里安怡和温可是最佳的人选。
临近收徒时,温可仿了一副明皇幸蜀图,不分伯仲的两人因着这画,让胡重雪心里的天平偏向了温可,那日,胡重雪站在台阶上问温可:“这副画笔法章法意境都不同于你往日的画风,这是为何?”
温可看着画低头说道:“这是用左手画的。”
众所周知,胡重雪是个左撇子,这书画已经自成一家了,这门下弟子许多都未曾找到一个称心的。
有了这副画,胡重雪当日就决定收温可为徒,找人看了拜师宴的日子。
画室内安怡画技更好,油画已经在国外艺术展馆展出并获得了最佳奖,这一决定一出,全场哗然,安怡最后离开了胡重雪的培训班。
命运弄人,小升初那年,两人再次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一山容不得二虎,很快画室里的同学都知道二人不合。
江浔笙正正看着镜子说:“这安怡又搞什么幺蛾子?你不参加这比赛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要争就争第一,画室里你的画是上墙最多的,而且是老师点名上的,她们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成天不想着提高自己,就会弄小团体。”
“江浔笙,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听见有人喊话,江浔笙接过化妆师手中的口红,对着镜子涂着,抿抿唇波了一声,转身彬彬有礼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安怡忍着怒气,恶狠狠地盯着温可和江浔笙,“你说谁搞小团体呢?”
温可拉着江浔笙防止她再次发火。但江浔笙可不是好惹的,提着裙摆大摇大摆的站在房间中心摊手说道:“这林美附中的热门人物大家都知道有谁,小女不才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八卦我也知道点,这绘画部腌臜居然也多,只要有眼睛都知道安怡干的蠢事。”
战火一触即发时,秦月妍出现了,她带着和睦春风的笑,向周围人道了歉,拉着安怡走出了化妆室。
前久学校与国外名校合办了一个绘画交流会,胡重雪带着温可参加了这次聚会,在双方展示环节,温可的画被安怡不小心泼了水弄脏了。
最后只好撤下温可的画,让安怡的画上了台,明明只是意外,但过多的巧合让旁人忍不住怀疑是安怡自导自演的。
安怡走后,化妆室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温可扶着江浔笙坐下:“你没必要为我打抱不平,树敌太多不好。”
江浔笙恨铁不成钢:“那你那日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打架,还被学校记过,你傻不傻?”
温可忍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两人放声大笑,周围人频频看向两人。
收回思绪,温可转头拿走周朔怀里的外套,“我回家给你洗,周一拿给你,明天我不来了学校了。”
周朔侧头弯腰说:“我明日也不上学,一起出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