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姐姐的名声怎么办
黄鹤云最近在给一本书画插画,那边要的急,他只能加班加点地画,每天晚上给李拾月发几张新鲜出炉的插画,就当是汇报工作。
虽然已经学了八年的美术,但是她依然不能明白这样几幅看上去简单的插画,为什么能卖到那么高的价钱。
让她照着临摹的话,她也能临摹出个七七八八,可为什么,她就吃不上这碗饭呢。
她拿起笔,拿起新买的黄色便利贴,她也不知道用了几分力,可能挺重的吧,手腕儿上竟然挤出血来。
她轻轻地,写了几个字,贴在钢琴上。
一首音乐响起,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她接起,“喂?”
杨柠檬吞吐半晌,“你吃饭了吗?”
无人回应。
“你别挂啊!”她连忙说道,“你没事吧?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我过几天回去看看你吧。你知道吗?这边的烤鸭可好吃了,我带点回去给你尝尝,还有……”
“我没事。”李拾月打断她,“不就是被骂几句吗?我没那么脆弱。我看你朋友圈发的了,现在做自媒体竞争压力大,挣得少或者没得挣都是常事。你在那边也不容易,就你的那些积蓄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就别为了这点事浪费车票了,我真没事。”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没钱就给我说啊,照顾好自己。”
“我还好,我对象老家在这边,我们吃饭都是在他家里蹭的,就算挣得不多也不愁吃穿,慢慢来呗。”她笑道,言语里都是幸福,“听你的语气,应该真的没什么事,那我就不回去看你了,你也照顾好自己。饿了就吃饭,有病就去医院,钱没了还能治,别熬出什么问题。”
“放心吧,我没事。”她强硬地在嘴角拉出一抹微笑,好像杨柠檬就在她面前似的,“我等着你做大做强,到时候别忘了给你最好的朋友带份烤鸭。”
“一定给你带!”
靳梳杭走过来,坐到她身边,“你朋友没事吧?”
“不知道。”杨柠檬的笑容逐渐退散,“她这个人,生活上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如意,嘴上都说得千好万好。我是真怕她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下次我接到的就是医院给的死亡通知。”她转过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靳梳杭,“要不我抽空回去看看她吧,她要是真没事我再回来。”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咱们最近确实挺忙的不是吗?既然你出钱了,那你不仅是我的女朋友,也算是我的合伙人吧,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因为别的事分心,说不定这个月我们再努力一把,下个月就能更好了呢。”靳梳杭为难地道,“能不回去尽量别回去吧,说不定她真没事呢。而且她不是还有男朋友的吗?让她男朋友去管吧。”
她看着他,仔细思索一番,“行,既然我们是同事关系,我也不好辜负你,那就先不回去了。”
李拾月挂了电话,伸手,想把手机放到比一臂再远些的桌子上,桌子上堆满的东西被这个硬塞进来的手机推着向后,“砰”一声响,玻璃杯子砸在地上,手机也放上去了。
她好像没听见,公主的惊叫也没听见,就这么坐在椅子上。
她又想到了黄鹤云发给她的插画,插画上的小女孩是那么开心,表情是那么生动,笑容好像还和她有些相似,如果她活过来,站在画中的那片阳光下,一定不会像她这样颓废。
她拉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像画中那样美妙的笑容。可是很难,镜子中的姑娘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尸僵的尸体,她好像已经坐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她可以很久不动,很久不吃,很久不喝。时间久了,她就进入了平行世界,平行世界里的她是个漂亮的公主,有一个像王子一样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很爱她很爱她的父亲,她连吃饭的时候都是那么优雅。
平行世界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她明明只是和王子吃了一顿饭,现实中就已经天黑了。
一个多星期过去,黄鹤云终于有时间看看外界的消息了。
他在微博发布了几张作品,顺手翻了翻热搜。
偶然间,发现那位女明星的姐姐的名声被毁了。
她说:“我从小被养在奶奶家,六岁才回家,我爸更爱姐姐一些,但是我姐从来不领情,她经常把屋里的东西全部摔碎,她从来不理我,也不理那些亲戚,每次都跟个大爷一样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爸也拿她没办法。每次他在家里,我把电视声音调大一些我爸就会骂我。而且吧,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她好像就是很讨厌我,对那些亲戚也是,我感觉她就是……呃……”
“比较抵触亲情。”主持人接话道。
“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抹了一把眼泪,“自从我姐上大学,我们家全都清净了。我真的,我小时候,有个阿姨,也是我爸爸的爱人,她对我特别特别好,我也挺喜欢她的,但是我姐姐她……她就是不接受,把人家赶走了。我真的……我小时候都觉得我姐姐就是怪兽,不管我爸怎么讨好她,她都不领情,对妈妈也是……”她摆摆手,委屈道,“我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小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在她的阴影下活了14年,多亏了导演发现我,给我机会让我去演戏,我才能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跑出来……”
黄鹤云移开手指,露出被挡住的标题:
李拾星哭诉童年遭遇
大概没有人想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大概也没有人想到要为她的姐姐伸张正义,毕竟口说无凭,还是在这么知名的电视节目上,谁知道是诉苦还是诬陷。
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喜欢的作家是踩着家人的骨血走到今天的就够了,他们只需要知道李拾星的姐姐是白玉盘就够了,如果还不够,那就去想想白玉盘叫什么,查查她住在哪里,如果还不够,就多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然后再把这个人逼死,这样就肯定够了。
有人说: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随便网暴的好。
也有人说:这还不是事实?再怎么样也不能摔东西吧?
有人说:万一李拾星说的是假的呢?
也有人说:你看见了?你是她家里人?凭什么说李拾星说的是假的,你这是诬陷。
他在门口等了一天一夜,隔一个小时就敲五分钟门,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开门。
他只好请了开锁师傅。
开锁师傅看着他,“不是,你没有证明我不能给你开,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家房子。”
“我女朋友,好几天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说不定人家琢磨着跟你分手呢,不接电话也不能撬人家家里锁啊,小伙子别一时想不开走极端啊。”
“不是,我俩好好的,我怕她在家出什么事。”
“那你让邻居做个证。”
“她自己都不一定认得邻居。”他双手叉腰,气得团团转,“师傅,这样行不行,开了门,屋里没人我立马走,要是真出事了就打120,我要是偷东西,你打110。”
“那你直接打110吧,警察应该也会开锁。”师傅收拾东西就准备走,“别到时候给我也逮进去了。”
门开了。
李拾月看着他,想笑,笑不出来,不想哭,可就是控制不住,“进来吧,我还以为是闹事的。”
黄鹤云轻声给开锁师傅道了个歉,跟着李拾月进了屋。
这么多天没出门,屋里倒也没什么垃圾,就是有几盒没扔的外卖,不多,算起来,一天一顿都不到。
地上是碎掉的酒瓶,如果你再多走两步,就会发现不止地上,桌子上,沙发里,多多少少都藏了一些。
茶几上带着血渍的刀,像杀了一只鸡。
她要是一只鸡,连肯德基都不要。
她往椅子上一摊,垂着眼睛,她不想解释,不想说话,也不想再遮掩什么。
如果黄鹤云看到这些要跟她分手,她也不怕。
毕竟本来就不是她配得到的。
黄鹤云从抽屉里撕了几个垃圾袋出来,“这么多矿泉水瓶,这几天连水都是外卖送来的吧。”他收拾着桌子上的垃圾,一个不小心,被碎片划破了手,突然觉得应该先从那些碎渣子开始,“我跟你说老喝凉的不好,要不我每天都来给你烧点水吧,实在不行,我搬过来,反正我每天除了画画也没什么事干,我在哪都能……”
“每个月花两千块钱,一年就是两万四,八十万除以两万四,我还有三十多年。”她猛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他顿住了,愣愣地倒下去,瘫坐在沙发上。他仅仅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陷进去了,明明认识的时间也不久,可是他看到这个女孩不笑了,心就像是被死死地掐住了,每跳一次,都怕伤着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