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
只不过,他看向程可可……
女孩子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工字背心,外面罩着淡黄色半透明的衬衫,下身穿着白色的短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系带的长靴。修长笔直的双腿上,覆盖着线条极为好看的肌肉,就好像森林里矫捷的小鹿。
这样疏朗随性的打扮,一张脸却又是那么的——
灿烂的笑意又浮现在Alger的脸上,眼底深处的暗色缓缓沉入湖底。
如果说男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因为她,自己倒也是能理解了。Alger让酒保又上了一杯一模一样的酒,推给程可可:“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陌生人点的酒最好不要喝。”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扶住玻璃杯底,稳稳地送到程可可面前,手掌宽大有力、甲缘修剪的圆润干净,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Alger望着程可可,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
果然程可可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这还没完,她甚至亲自伸手将Alger的手拉了过来,低头凑近了仔细地看。
手腕上传来的力气意外的大,Alger没有防备,被程可可拉得整个人都微微朝前倾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间拉得很近很近,近得他都能闻见女孩子身上淡淡草药香气。
他没忍住深深吸了一口,带了些许苦味的薄荷气味立刻浸满了他的身体。
Alger看着女孩子毫不设防、袒露在自己眼前的雪白颈项,无声的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欲擒故纵那一套。
只不过……这一次的局,他倒是愿意踩。
鼻尖的药草香更加浓郁了,Alger忽然有些出神的想,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香水,倒是意外的好闻。
他顺势靠得更近,另一只手臂也开始虚虚做出环抱的姿势,占有意味十足地低低“嗯?”了一声。
低沉沙哑的声音,略略带了一点点的少年质感,换成以前那些女伴们,怕是早就脸红耳赤的倒在Alger怀里了。
气氛正是旖旎的时候,程可可却突然开口,自言自语一般道:“换个地方。”
声音不高不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Alger琥珀色眼睛里的光逐渐黯了下来,像是湖底出现了暗涌,说话的语调也带上了钩子:“那你觉得——哪里合适呢?”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和他说话的语气全然不同,甚至恰恰相反,还有些意兴阑珊似的,像是仅有的三分兴趣一下子被人败足了胃口,变得有些百无聊赖。
一个二个的,怎么都没什么新花样?
猴急些什么,都不能让他再好好享受一下捕猎的乐趣。
程可可一心埋首在Alger的指尖上,根本没有留意到酒吧里忽然发生了一些骚乱——只见一行人忽然间从二楼的包厢中下楼,不由分说地朝Alger的方向挤来。
她只又一次重复:“得换个亮堂一点的地方,看得清楚点才好。”
酒吧里太吵,她只能贴在Alger的耳边说话。热热的气息伴着爆炸的内容吹到Alger的耳中,他一时间都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竟然破天慌地犹豫着推辞,“这……不太好吧?”
——亮堂一点的地方……吗?
程可可站起身来,牵住Alger就往酒吧外面走,语调铿锵有力又坚定无比:“有什么不好的?犹豫什么,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谁知道两人才刚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行保镖模样的人,两拨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让谁。十几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之后,到底还是保镖训练有素,“唰”的一侧身就让开来。
不仅让开,还自然形成了一条人行通道,让程可可和Alger并肩通过。
“请。”
只是这通道的尽头,不是出口,却是二楼的某个包厢。
【暗】的包厢,起步价二十万,不论是舒适度还是私密性,都是一等一的。
重点是能自己掌控灯光……
灯火通明的包厢内,男人正坐在中央的主位中,双手虚虚地交叠。衬衫上的贝壳纽扣一丝不苟地系至喉间最后一颗。头发全部梳至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半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程可可同Alger拉拉扯扯的进了包厢,动静实在不算小,男人却始终没有朝他们看去一眼,只是开口时语气带了一丝丝的无奈:“Alger,我告诉过你,都是没用的。”
那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胡闹的小孩子。
Alger挑了挑眉,忽然就将程可可推至身前:“怎么没用?不信你问问她。”
男人偏了一下头,锋利凛冽的下颌线毫不遮掩的彰显出上位者的傲慢。他调整了一下左手上的表带,依旧没有抬头,仿佛连看程可可一眼都是对她的施舍。
“这位……小姐,姑且算你是Alger的女朋……这样吧”,他礼貌开口:“我给你五百万,请你离开Alger。”
Alger急了:“小叔!”
整理好表带之后,男人又接着整理着袖口,“最多三年,三年之后你就要结婚。未婚妻必须从南城的那几家人里选。”
Alger又喊了一声“小叔”,他绕开程可可,快步走到男人跟前:“你这是封建!□□!你这是棒打鸳鸯!妈妈她不会答应的!我问你,你以后喜欢上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南城那几家人的女儿,你会怎么办?!你也会毫不留情的抛弃她、忘记她,让家族的利益高于她吗?!”
程可可被惊得往旁边缩了缩:我滴个娘哎,想要我的命你就拿去,搞什么琼瑶体啊!
男人冷笑一声,像是被激怒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的抬起头,平静地看向Alger。
两人之间明明他才是坐着的那一个,可Alger却是明明白白被压制地死死的。
明亮的灯光让他如同雕塑一般的面容愈发地俊美,好似一尊不通凡间情爱的无情神邸。他的嗓音更冷,带着某种没有感情色彩的金属质感:“是的,我会。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男人挑眉,“你不要告诉我,你活了二十五年,连这个道理都还不明白。”
庞大的家族和产业都需要遵守规则,既然获得了家族带来的锦衣玉食,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代价——婚姻不过是代价最轻的一种而已。
男人自从接受家业之后越发的喜怒不形于色,即便现在他对Alger的所作所为无比失望,可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
“Alger,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这是最后一……”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程可可扯了扯Alger的衣角,她实在是有点忍不下去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光了,再掉下去她怕控住不住自己的拳头:“你最近是不是有反胃恶心、胸口淤堵的症状?”
Alger:“……”
他偏过头看着程可可,表情中全是一言难尽,艰难道:“你……”
你是不是完全不会看气氛?
程可可很严肃:“刚才下面灯光太暗,我不太敢肯定”,她又牵起Alger的手,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他两只掌心,又开口命令:“你把舌头伸出来。”
Alger:“……”
Alger决定不理她,他回过头去看着男人,语气里透出了三分服软:“小叔!”
可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只看着Alger身边的女孩子,瞳孔略微的放大。
程可可根本没看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Alger,满脸都是不满——不配合的病患最麻烦了。她不想再耽误时间,一伸手就钳住Alger的下巴,仔细观察了眼前的舌头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嗯,舌质偏红、舌苔白,脉悬为肝胃气滞,你已经必须要吃药了。”
Alger:……
所以她刚才说要去亮堂一点的地方是为了……给自己看病?
而不是因为……
程可可:“你再不按时吃饭,以后胃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就说不准了。”
她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又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房间尽头的男人,对Alger道:“就当是你带我进这里的谢礼。”
程可可无意掺杂进别人家的家事里面,说完该说的话,她就转身离开了。
说来也好笑,从前她为了能讨程爸的欢心,做一个所谓的“好女孩”,别说是酒吧了,她就连酒都还是第一次喝。
今天一时兴起来了酒吧,没想到还撞进别人的家事里。
Alger还沉浸在自己没被人看上的震惊中:%¥*@!你是瞎了吗,你看不见我这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啊?!你怎么会只是想看我的舌头给我看病啊!
他怒气冲冲的收回视线,大步冲到男人面前,这一次是纯粹的迁怒了:“小叔,我是绝对不会娶我不喜欢的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了吧!”
视死如归的说完这话,Alger就捏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准备承受疾风暴雨。
他这位小叔掌权多年,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我行我素,每一个胆敢或者试图违逆他的人,都没有半点好下场。
“小叔!”Alger又叫了一声。
直到此时此刻,男人才终于正眼看向Alger,原本又沉又黑的眼睛像是能吞没一切的旋涡,呼吸很重,“子昂,她……”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才能够艰难继续道:“她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