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撞玻璃的孟铎因为有毛的保护没受伤,倒是白昼慌乱地抱今朝的时候,手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此时白昼边处理伤口,边看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今朝,狠狠叹了口气。
“今朝,你说你这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大的镜子撞碎的。”顿了一下,白昼伸手轻轻摸了摸孟铎,她感觉手上传来微微的颤抖,“今朝,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呀。”
见今朝没反应,白昼也没纠结,只是去拿了电脑又坐回沙发。她手里的一些业务即将进入开发阶段,要赶进度把功能设计写好,白昼之前很少写功能设计,此时也只是拿着王晓宁给的模版,把一些已经确定的设计方案写出来。
第二天白昼又赶了大半天,又不断去找王晓宁修改,才在晚上评审之前把文档上传,此时白昼抱着电脑看着已经坐好的几位大佬加项目组成员,心脏扑通扑通跳,她向来不擅长在公开场合讲话,也不擅长随机应变处理问题。
大概是看出来白昼真的很紧张,王晓宁向她招了招手,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白昼讲了有半个多小时,好在大佬们提的问题大都比较简单,且都是白昼反反复复了解了很多次的业务问题,应付起来也没有很艰难,除此之外项目组成员也没有提出疑问。
“那白昼你会后把文档调整一下上传到云盘,陈回你这边就可以着手开发了,具体的开发排期和测试计划还是按照我们之前沟通的那版去进行。”
“晓宁你这边要把控好需求,按照业务上新的速度,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可能要根据业务的需求不断去进行调整,这部分都是有成本的。”其中一位大佬开了口,白昼见过,是她们互联网业务产研的负责人,名叫江秦海,顿了一会儿,江秦海继续道,“按照目前的进度没有问题的话,后续我应该不会每个评审会议都参加。”
“好的海哥,因为今天白昼这边做的是一个基础的功能架构,毕竟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过程,基调需要打好,所以我们邀请了你这边来参加会议,后续我和技术经理会主要作为评审人。”
“嗯,项目管理上的事情你要多操心。”
直到送走了大佬,白昼才松了口气,她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手心全是冷汗。
“做得不错。”王晓宁一把搂住白昼,“不愧是我看中的小白昼。”
“我要紧张死了。”白昼欲哭无泪。
“多来几次就不紧张了。”
白昼:仿佛什么东西在pua自己。
因为手头的事情暂时转到了开发那边,白昼稍微轻松了些,只负责专心了黄齐交接就可以,白昼盘了下手头的事情,觉得自己这周早下班有望。
“这个我有说明白么?”不过此时白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黄齐,内心猛地一长叹,直接把椅子往后挪了,“那个,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别人靠我太近,我讲东西的时候,可以不要靠这么近嘛?”
黄齐那双眼镜下的眼睛里,瞬间透出些无措、慌张,愣了有两秒,最终只嗯了一下,声音低到白昼几乎听不见,白昼内心隐隐生出些愧疚来,心想说那么直白干嘛,不过好在,愧疚虽然愧疚,那距离终于是隔开了些,不至于黄齐一提问,那嘴里吐出的热气都能喷到自己脸上。
本来以为今天就这么一个小插曲,结果临下班时,本来安静的项目组突然爆发了一句脏话。
白昼和王晓宁对视一眼,同样露出不解,下一秒就听见陈回咬牙切齿道,“这特么谁提的需求清单。”
白昼心下一惊,需求清单这会儿挂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吗?”王晓宁拉着白昼站起来,走到陈回身旁,看了眼陈回电脑上的需求清单,“这个需求是白昼那边接的,项目组评审过,我不认为这个有什么大问题。”
“以后能别接这种不考虑性能的需求吗,一天天只知道动个嘴皮子,最后干事的还不是我们。”陈回一翻白眼,一点面子都不给王晓宁。
白昼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
“那个,这个需求的功能设计在上午的会议中有讲过,当时你也在,你没提出任何问题。”
没想到陈回听到这话,更是一个白眼翻过去。
“那不就是你们应付领导的会议吗,我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功能设计,我看了几眼,垃圾,没见过这么写功能设计的,该解释的东西不解释,你那些业务的东西别往上写,我一点都不关心你们的业务背景。”
白昼脸有些红,她不擅长跟别人起冲突,这么吵还是第一次,此时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里也不好受,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王晓宁道,“一,这项需求的项目组评审包括我、海哥、整个M系统负责人小婉姐以及技术总监David评审,有问题的话可以拉个会大家一起再看;二,涉及的性能问题,一开始就跟David沟通过,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需求是刚需,必须要做,性能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你们技术需要考虑的东西,不要把锅甩到业务和产品人员头上;四,评审会,你刚来项目组可能不清楚,我们这边讲究有话直说,有问题当场解决,你这事后来这么一套,完全耽搁大家时间,而且功能设计有问题,拿出你的标准来,我们没有说不改。”
陈回没有回话,狠狠哼了一声,王晓宁带着白昼回到座位,白昼隔着电脑对陈回道,“你把模板发给我吧,我再改一版。”
岂料陈回只是瞪了白昼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过了一会儿白昼听见他道,“再用模板改还能写出什么花儿来,都是这个屎样。”
天知道白刚刚提出要重新写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此时听到这话,白昼终于有些崩不住,她无措地扣着手指甲,盯着电脑屏幕,没有回话。
王晓宁不知道怎么安慰,用微信发了个消息。
“不用管他,陈回之前马上要升职,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原定的职位突然有人空降,然后他被流放到了我们项目组,估计心里很不爽,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被人踢掉,这么一看,大概率是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白昼扫了眼消息,本来只是鼻子酸,这下眼泪彻底控制不住,她赶紧站起身冲向厕所,默默哭了会,等看镜子里自己眼睛不红了,这才走出卫生间,回座位先回了王晓宁微信,然后打开文档看东西,只是那股心里的委屈总是没散去,忍了好久终于到下班时间,白昼只跟王晓宁打了个招呼,拿上包就往家跑。
唯一有安慰的是,白昼打开门的时候,今朝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
“今朝宝贝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白昼蹲在沙发旁,轻轻摸了摸孟铎的狗头,而孟铎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疑惑。
是哭过吗?
随即孟铎又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不是个情绪感知很厉害的人,特别是在得了抑郁症之后,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把控不好,又怎么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但心里那个声音还是在说,白昼就是哭过了。
“今朝,来吃肉。”房间里白昼蹲在狗窝旁边,弯起来的眼睛中看不见一点悲伤,孟铎走过去,吃了几口,也没什么食欲,便又跟着白昼坐到了沙发上,本来白昼只是躺在沙发上发呆,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大概顿了有五秒钟,白昼接了电话。
“昼昼,能转我些钱不,最近手头的现金有点周转不过来。”
“爸,去年你还有四千块钱没还给我。”
白昼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染上一些焦躁,手机对面的人没再说话,白昼继续道,“你要多少,我最近花得有点多,卡里没多少钱了。”
“你卡里有多少?”
“八千多一点。”
“那你转八千给我吧。”
“爸,”白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睛却没有聚焦,另一只空着的手扣着矿泉水瓶盖,“今天14号,我还有二十天才发工资,你给我留几百块钱,我怎么活,我不要生活的吗?”
“那你转七千五给我,一千块钱生活费还不够你用吗?”
“七千。”
“也行,你微信转给我吧,我隔两个周就还给你,还有,年轻人要学会存钱,你这工作几个月,怎么一点钱也没存。”
白昼猛地挂断电话,钱转过去后就把手机关了丢到一边。
两人的对话完整地传到孟铎耳朵里,因为听力变好,所以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也毫不费劲,挂完电话后,白昼身上明显多了几分颓废。孟铎见白昼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想到白昼喜欢摸自己的头,孟铎把身体往白昼手边挪了挪,主动躺了上去,又觉得有些别扭,最终只是把头靠在了白昼的手上,下一秒他整个身体被白昼卷起来紧紧抱在胸前,白昼蜷缩在沙发里,脸贴在孟铎头上,无声地哭起来。
孟铎本来以为白昼会低落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白昼就乒乒乓乓收拾着准备去上班,走的时候还拍了拍自己的头,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他突然回顾了一下自己那快三十年的人生,父母健在,家境优渥,有三五好友,有顺风顺水的事业,孟铎眼光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他想,原来世界上其他人是这么努力地在活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