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夜长玦回到云屏峰,听仙侍说浅漓去魔族还未回来,心生不悦之余凝神分析浅漓究竟是在什么情景下会说出那种话。
他并不觉得她真想跟他和离,而慕枫掐头去尾地只告诉他这句话也必定没安什么好心。
他边想边走向卧房,进屋后本习惯性地在屋内环视一圈,目光落到窗前时瞬间被桌上放着的剑穗吸引。
他快步过去拿起剑穗细看,发现中间部分用天蚕丝线缠绕的萤白玉环原料是珍珠,心中郁闷瞬间消散许多。
他见剑穗有被割断的痕迹,还有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血腥味,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微冷眸光立刻瞥向兰锜上的太一剑,沉声道:“滚出来。”
剑灵在他拿起剑穗时就已经瑟瑟发抖,听见他发怒赶紧浮在太一剑上空,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银白小龙,磕绊解释:“这个剑穗丑,我不要,她非要给,您召唤我,我着急去,剑气划伤她,对不起。”
夜长玦手指一点,剑灵尾巴处就多了一团火焰,转瞬间就烧得它痛苦不堪,但它不敢求饶,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夜长玦。
直等火焰自动熄灭,夜长玦才说:“将剑穗拴上,敢掉下来绝不轻饶你。”
剑灵仍旧有些不太情愿地伸出爪子接过剑穗拴到剑柄上,然后迅速躲进剑中默默委屈。
明明它感知到夜长玦也觉得这个剑穗丑,所以它才会跟着嫌弃,他为什么还要用。
可惜以它目前的灵智根本不能理解原因,它只知道,以后绝对不可以再招惹伤害浅漓。
一把威风凛凛的银色神剑却拴着一串小巧秀气的鲜红剑穗,看起来委实不太搭。
但夜长玦不在意这些,他看见珍珠制成的圆环只想到浅漓被剑灵拒绝这个剑穗时,必定是委屈得撅起嘴巴,杏眼氤氲。
他眸底不自觉就浮起几丝笑意,几乎是头一遭主动拿出琉璃镜想给浅漓传音,问她何时回来。
然而话到口边他又觉得别扭生气,最近他是否太惯纵着她,竟敢又说出和离这种话。
不管真假,这种话是能随意说的么。
他越想越气,干脆作罢将琉璃镜扔到桌上,转眸打量起这间他住了数万年,虽然奢华但风格过于单调乏味的卧房。
心想着改日抽空得让浅漓多摆放一些她喜欢的装饰,让卧房显得温馨一些才是。
尽管他不喜欢那些亮晶晶,五颜六色的东西,但浅漓喜欢,他惯着她也不是不行。
正思忖间,桌上的琉璃镜亮起光芒,他快步过去拿起查看,却是道祖鸿钧给他传音,请他去九重天一趟。
他依言前去九重天,见到鸿钧后直接问有何事。
鸿钧亲自给他斟茶,觉得应该寒暄几句再说明目的,于是笑问道:“之前拿给阿漓的丹药她吃完了吗?”
夜长玦见他竟亲自斟茶,心想他必定没什么好事,便不去端茶盏,故意说话气他,“她嫌弃你的药,一口未吃。”
鸿钧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斥责道:“老夫何曾受过这等冷眼,全都怪你。”
他觉着生气本欲再抱怨几句,转念想着叫夜长玦来的目的,只得先作罢。
“罢了,你都不心疼她,我心疼什么。”他轻叹一声,言归正传,“叫你来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儿。”
“昨日她言语冲撞了阿漓,认错道歉后阿漓仍不依不饶要说法……”
他话还没说完,夜长玦就冷声打断,“她得罪的是我夫人,你这老头找我做什么?”
“她有本事就去让我夫人消气就此言和,要是没本事你就该严加管教。”
“成仙成道者心术不正,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尊卑,还留在仙域当祸害不成?”
“不如趁早打发去冥界入轮回历劫,何时心术摆正再说。”
他三言两句就把如何处置容千颜安排得明明白白,鸿钧哪好得再多说什么求情的话。
他也明白容千颜老跑去浅漓面前明里暗里找麻烦,是因为他对浅漓态度容忍,甚至可以说是讨好,让容千颜拈风吃醋,觉得丢九重天颜面。
以前没闹到明面上来,浅漓不计较,也不见夜长玦管这些小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这次是昨日容千颜回来后跟他不停哭诉抱怨,花榆也跑来找他,他不好再坐视不理。
他知道夜长玦言之有理,但也觉得冤枉,他并非是不重视浅漓,觉得只要夜长玦不计较就不在意她的态度如何。
而是浅漓从不待见他,他去找她说情岂不是火上浇油么?这才会越过她找来夜长玦,希望夜长玦劝她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还没开口又被夜长玦出言打断,“糟老头,你倒是会护短记仇,故意让徒弟去找我夫人麻烦是么?”
鸿钧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猛然提高声音回击伤害,“你有何颜面说这种话,若非因为你对阿漓不重视,旁人敢欺负她?对她这个神君夫人说教么?”
夜长玦无视他的怒意,甚至悠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既然事情是你徒弟引起的,那不如借此机会以九重天的名义颁发道令。”
“说明如何处罚你徒弟的同时警告仙域众人,往后谁再敢去阿漓面前说三道四,你这个道祖绝不姑息。”
说情不成倒被反将一军的鸿钧,“……”
他本欲质问夜长玦真想护妻,不会用神君名义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失为拉拢示好浅漓的好机会,夜长玦不要,他可得稀罕。
当即拍板答应,开始赶人,“明日辰时,道令会公布于众,你可以走了。”
夜长玦也不多待,只是快走到门口又顿下脚步,“既然是赔礼道歉,道祖藏宝阁里用不着的东西就该往我夫人那里多送送。”
这话让鸿钧直接气到翻白眼,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顿时万分后悔招惹这个祸害,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去找浅漓,他的藏宝阁也不至于跟着遭殃。
他没好气地道:“明日必定送过去,满意了吧?”
夜长玦冷哼,不再多言快速离开,他有什么好满意的,他心里丝毫不痛快,烦躁得很。
他转回云屏峰,见浅漓还没有回来,琢磨着是给她传音还是去魔族找人。
他觉得她最近往魔族跑得太过频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犹豫间浅漓终于回来,他本想关心她几句,但瞧着她极平淡而快速瞥他一眼就移开目光看向地面,径直走到茶桌前去倒茶水。
他心里越发觉得恼,干脆将话咽转回去,仍旧坐在软榻上,随手拿起本书籍翻阅。
浅漓其实早就该回来的,但她刚离开魔族时情绪很崩溃,担心被夜长玦看见,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将情绪消化得差不多才回来。
她刚进屋看见夜长玦时其实很想要他的怀抱,就算不能诉说她的委屈痛苦,好歹也能让她有一点点安全感。
但见他面色不虞,对自己视而不见,她顿时没有向他走过去的勇气与兴致。
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快步往卧房方向走,她觉得自己身心俱疲,迫切需要一个安静封闭的空间缓解。
进卧房后她将身上浅杏色外袍脱下扔到床尾,脱鞋钻进锦被将自己盖个严实,默默忍住眼中酸涩。
不多时她感觉有人坐到她右侧,想伸手扯开她头顶的锦被,她赶紧调整好表情,那只手却又停止动作。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心情不好么?”
浅漓抿了抿唇,快速回答,“没有,就是有些累,想睡一会。”
若他们只是寻常夫妻,即便感情不算深厚,心中委屈时她想必也会向他倾诉抱怨,寻求安慰。
可如今她的那些烦心事不单是她个人的,要是同他说了,就会牵扯到仙域与魔族。
诚如慕枫所说,他修为即将成圣,那她何必把这些烦心事说给他,解决不了问题,还让他徒增麻烦。
她自己消化承受就好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么?没道理如今修为一点点提高,内心却反而越发开始脆弱。
她撇开这些扰人思绪,感知到夜长玦还没离开,她担心他还是察觉她的异样,便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说,“天帝说下个月初七是我们大婚满三千年,他要设宴庆祝,你怎么看?”
夜长玦见她并没有跟自己诉说任何烦心委屈事,或者主动解释她为何会跟慕枫说那些话的打算,心里的怒气快要盈不住往外散。
想起答应过她不与她置气,他克制着没有当场发怒,都不曾仔细听她说话的内容,迅速毫不在意地道:“这种小事你做主便是。”
而听到这话,浅漓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他竟也觉得是小事吗?
她觉得很生气失望,当即冷声道:“你出去,别影响我睡觉。”
她还先生气起来了?
夜长玦气得头疼,当即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他又转回来,一把将她头顶的锦被掀开,见她并没有落泪,心里的怒气才消减许多。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些微用力揉搓几下,厉声道:“要睡觉就好好睡,不许蒙着脑袋。”
浅漓不想搭理他,干脆一顿乱踢将被子全蹬开,然后翻身背对着他,用法力让自己强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