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凤卿才到山脚的雾莲湖,夜长玦已经回到云屏峰。
他用神识探查到浅漓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双目空洞神情怅然,任由萧萧寒风将她素净的脸颊吹得通红。
也许是因为眼睛盯着外边的白雪太久而酸涩难抵,回神眨眼间眸底泪珠盈不住滑落,她赶忙抬手擦拭干净。
这滴泪虽然来不及凝结成珠,但仿佛落进了夜长玦心间,似熔浆般烫得他心脏一颤。
他不理解,明明他已经顺着她的想法像从前那样任她自在随意,她怎么好像反而更加不开心。
莫非是因为魔族那几个宵小又在暗地里给她找麻烦。
他当即决定明日就让魔族变天,惹得他不痛快,他们还想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简直痴人说梦。
现下因为凤卿马上就到,他便也忍着不出现在浅漓面前,只是隐身在暗处观察。
凤卿赶到峰顶,见浅漓居然住的是侧峰,她就已经很不爽。
等见到浅漓,瞧着她眼尾泛红显然是哭过,她更加怒不可遏,厉声道:“濯尘竟如此冷待你,真是越发过分了。”
浅漓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云屏峰还那么大气性,赶紧解释,“别生气,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非要住这里,刚才吹了点冷风而已。”
这话凤卿半点不信,她去衣橱里拿出一件斗篷给浅漓披上,满眼心疼,“必定是他又惹到你,你才会搬到这破地方住,就是他的错,你别为他开脱。”
隐身的夜长玦,“……”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帽子。
怪不得今日凤卿一看见他,就把脸拉得老长,好像很想打他一样,原来对他早已误解到怨气冲天。
他有些后悔让凤卿来劝浅漓了,看现下这仗势,再让她指责几句,他得变成千古罪人。
浅漓心里本就记恨他,再听听别人编排他的不是,怕是以后更加不愿意搭理他。
他思量着是否现身之际,听到浅漓再次解释,“真跟他没关系,他其实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想不开。”
他于是又取消现身的念头,万分好奇浅漓究竟为何想不开。
他以为她肯定会告诉凤卿,没想到她竟就这么转移话题,问凤卿怎么会来。
凤卿仿佛知道她想不开的原因,居然也不好奇追问,只是顺着她的话回答:“我听他说你最近不舒服,却不愿意吃药。”
“他惹恼了你,你该拿他出气,折腾自己身体做什么?”
她把药瓶拿出来强塞到浅漓手中,“你再这么不听话,以后我不理你,别再叫我姐姐。”
她说完佯装生气要走,浅漓赶紧上前拦住她,拽着她臂弯摇晃,“好姐姐,我听话就是,别跟我生气。”
凤卿仍旧傲娇地板着脸,“若是敢阳奉阴违,就得跟我立下字据,做不到我绝不轻饶你。”
浅漓笑着答应,“不骗你,我以后会好好吃药。”
她这话倒不是哄人的,今日凤卿突然来劝她吃药,还说是听夜长玦说的她不愿意吃。
这才让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夜长玦也一直想将她心间的情蛊驱除,而她却一时伤心觉得情蛊受他影响,就误以为情蛊必定是他下的。
幸亏当时忍住没有理直气壮地质问夜长玦凭什么给她下情蛊,否则这会儿她要愧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现在也很想将情蛊尽快驱除,只要丹药有用,她自然会认真吃药。
她怕凤卿还不相信她,当即倒出一粒丹药吃下。
凤卿这才作罢,任由她拉着自己返回软榻坐下。
姐妹情深的一幕看得夜长玦十分吃味,他竟不知道浅漓如此两面待人。
他很确定,若是他现在如此甩脸生气,她才不会这般好言好语来哄他,只会觉得他没事找事。
他心间陡然烦躁起来,心想浅漓已经答应吃药,他何必再继续看下去给自己添堵,便收起神识。
他去书房提笔写下一封邀请函,将总管云屏峰内务的仙侍惊蛰叫来,吩咐道:“你立刻派人秘密将这份邀请函送往各界。”
“告诉他们,不得将此事告诉别人,不得相互议论,在宴会当日之前,若是有谁胆敢泄露这件事,云屏峰定追究到底。”
“奴遵命。”惊蛰接过邀请函,见是以神君的口吻邀请别人来赴浅漓的生辰宴,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尊上,天帝那边好像吩咐花神准备庆祝您跟夫人大婚满三千年,是两个宴会都要举办吗?”
夜长玦取出自己的神君令牌扔给他,“不必管他们,你尽心准备生辰宴便是。”
“他们要是来借取什么法器宝物,你只管作主给。”
他略微沉吟,又吩咐,“邀请函先别给魔族送,夫人那儿也瞒着。”
惊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再问,接过令牌领命准备离开。
刚迈开步子,夜长玦又叫住他询问,“那只狐妖最近修炼得如何了?”
惊蛰如实作答,“初阶凶兽已经被他猎捕干净,他这几日叫嚷着要见您,说请您兑现承诺让他见夫人。”
“不必理他。”夜长玦挥手示意他退下,思忖一会又打算亲自去天光崖找小狐狸。
他记着浅漓可是很袒护这只狐妖,如果现在让她看见它,她应该会很高兴。
他刚进天光崖,一团银白雪球就向他飞奔过来,到他面前化作一个身高只到他腰身处的银发少年。
小狐狸见只有他独自前来,清澈眼眸里满是失落,控诉道:“为什么不让我见娘亲,我都已经按你的要求把初阶凶兽全打败了,你说话不算话。”
夜长玦淡淡瞥他一眼,“我可以让你见她,但见到她回来后,两月之内得打败一只中阶凶兽,否则我立刻把你踢回妖族。”
小狐狸犹豫一会才点头答应,握紧拳头保证,“我一定会做到。”
夜长玦于是拿出琉璃镜,点开浅漓画像,递到他口边,“说话。”
小狐狸虽然还没见过琉璃镜,但也猜得到是让他跟浅漓说话,当即欢快地道:“娘亲,我是阿……”
泽字还没说出口,夜长玦就将琉璃镜收走,“不准用这个名字。”
“为什么?”小狐狸也不怕他,立刻鼓起腮帮。
夜长玦此刻颇有耐心,“你娘亲叫阿漓,你跟她同样叫法,这叫大逆不道。”
小狐狸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但担心不顺着他的意思,他不让自己见浅漓,只好问道:“那我叫什么?”
“就叫富贵吧。”夜长玦随口道:“旺财也行。”
小狐狸嫌弃得皱眉,见他不容置疑的样子,不情不愿地道:“富贵就富贵。”
等他长大有了本事,他自己再把名字改回来,那个时候夜长玦可别想再管束到他。
夜长玦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又把琉璃镜递过去,“重说。”
小狐狸语气明显没有刚才激动,“娘亲,我是富贵,我马上就来看你。”
他说完仰头满脸期盼看着夜长玦,“可以带我去了吗?”
夜长玦抬手撕裂虚空,嘱咐道:“告诉你娘亲,我在此处加固结界,很快便回去。”
小狐狸见眼前的虚空突然多出一条裂缝,里边是一个黑色漩涡,震惊之余越发兴奋,他以后也要学会这么酷的本领。
他点头如小鸡啄米,答应一声就立刻跳进裂缝,从漩涡直接传送到浅漓门外。
浅漓此刻正斜倚在软榻上,回想刚刚凤卿离开前嘱咐她的话,说不再支持她去勉强自己跟夜长玦磨合,如果这段感情让她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不如干脆放弃。
她听完当场就鼻酸眼胀,怕凤卿担心便强忍泪意,只说自己会想开些,没什么要紧。
等凤卿走后她才任由情绪宣泄,正烦闷间突然收到夜长玦的传音。
她稍作迟疑才点开,娘亲二字惊得她猛然坐直,什么东西?富贵?夜长玦从哪捡来的野孩子?
她刚准备回音询问,门外就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一道银白身影向她扑过来。
她瞧见来人的满头银发,这才反应过来是她之前收养的那只小狐狸,便也不躲开,任由他扑进自己怀中。
小狐狸使劲蹭蹭她,“娘亲,我好想你。”
浅漓笑着拍拍他的脑袋,“长这么高了,最近可有用心修炼?”
小狐狸满脸骄傲,告诉她自己把残狠的初阶凶兽全部猎捕,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很快成才,不让她失望。
“真厉害。”浅漓也不吝啬夸赞他,又问:“我不是已经给你取名了吗?怎么又叫什么富贵?”
小狐狸当即聋拉着脑袋,“那个神君不让我叫阿泽,要叫我富贵,还想叫我旺财,哼。”
“不过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改回来。”
浅漓不禁笑出声,夜长玦这是真拿他当宠物养了。
她当初给他取名也不过是随口一取,他以后回妖族肯定得改,现下如何称呼,倒也无关紧要,反正她也不会真叫他富贵。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许多仙丹灵果当零嘴给他吃,嘱咐道:“要好好修炼不要偷懒知道么。”
小狐狸边吃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不多时西边传来沉闷巨响,像是巨兽的怒吼咆哮声,让浅漓心跳猛然剧烈,赶紧问小狐狸,“你从哪里过来的?神君也在那儿吗?”
小狐狸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她说实话,他刚才进来时可是感受到浅漓心情不好,他直觉认为跟夜长玦脱不了干系。
他就不太想告诉浅漓夜长玦在天光崖加固结界,不想让她担心夜长玦。
他觉得他才一百岁都能打败初阶凶兽,夜长玦可是神君,怎么可能会被凶兽伤害到。
刚才还特意嘱咐自己转告浅漓他在天光崖,这会儿还弄出大动静,就是想让浅漓担心。
他只是小又不是傻,怎么会猜不到夜长玦想利用他。
哼,居然给他取名富贵,气死他了,他才不要帮他哄娘亲。
等他长大有本事,他就能成为娘亲的后盾才不会让她受气。
浅漓不知道他竟有这般小心思,当即站起来就要去天光崖查看情况。
小狐狸见状赶紧拽住她衣袖拦着他,“娘亲,那边有凶兽危险,你安心待着,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他赶到天光崖,见夜长玦果真在封印一只高如山峰的巨型凶兽,凶兽口中不断喷发火焰燃烧阵法,眼看就要将阵法烧毁。
近距离感受到热浪威压,他这才觉得胆战心惊,也有些担心夜长玦打不过凶兽会受伤。
然而夜长玦迟迟不封印凶兽,只是想观察看看它的内丹有没有重新凝结成功。
眼见小狐狸跑来,他便挥手将阵法加固,凶兽迅速缩小困在阵法中销声匿迹。
他移步到小狐狸旁边,问道:“怎么突然跑回来,你娘亲呢?”
小狐狸觉得自己误会了他,有些羞恼地垂着头,“她听见动静让我来看看。”
夜长玦嘱咐道:“努力修炼,别给我丢脸。”
他言罢直接瞬移离开去找浅漓,见她还是神色恹恹,只当是凤卿后来又跟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决定以后应该少让凤卿跟她单独见面。
他在屋内踱步四下打量,心道这侧峰委实寒冷了些,思量着该如何劝浅漓搬回主峰,她要是不自在,他以后少回去便是。
浅漓趁着他背对自己的间隙,快速上下打量他,见他白袍齐整仪态自若,并没有受伤的迹象,便也放下心,收回目光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