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清晨时夜长玦见浅漓睡得安稳就没叫醒她,独自前去西海找质地上乘的莹白玛瑙来点缀亲手给她做的璎珞。
因他难得亲临,被西海龙王设宴苦留,耽搁了半日将至黄昏时分才回到云屏峰。
他听仙侍说浅漓起床后就去了魔族,便传音问浅漓何时回来。
等待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收到回音,他又传音给惊蛰,问他浅漓在做什么。
岂料惊蛰支吾不言,只说是浅漓交代他不准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否则就赶他回仙域,不得再踏进魔族半步。
这话一听就有问题,夜长玦不禁觉得浅漓是在跟他生气。
他昨夜是放纵了些,可这种事要是她真不愿意,他并不会太过分。
并且后半夜她对他依赖得紧,睡着了还牢牢抱着他的手臂,像是怕他又跟往常一样离开,应该不是因为此事。
他于是又耐心等她回来,但到子时传音给她仍不见回应,让他万分怀疑是魔族几个宵小又趁机跟她说他的坏话,所以她才不理他。
思及此他哪还坐得住,当即动身前去魔族,到浅漓卧房后见她蜷缩着身躯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床幔发呆,通身透着孤寂之感。
他甚少看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不想突然出现吓着她,便走得远远地才现身,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
浅漓听见动静侧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觉惊喜,眸光甚至越发暗淡,直接翻身朝里背对着他。
他快步上前想询问她发生何事,发现她竟已用法术强行入梦,摆明不愿意跟他说话。
夜长玦气极,也不叫醒她,先去找惊蛰询问今日她为何回魔族,又发生何事。
惊蛰见他深夜前来魔族还面色不虞,也不敢再拿浅漓的威胁说事,如实道:“是奴请夫人回来的,几个魔君不愿意将契约上送给魔族的那些宝物当做生辰礼,奴于是请夫人回来评理。”
“这件事妥善解决后夫人见了一个妖姬,但不让奴在旁边,奴不敢窥听,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夫人见完妖姬后淑尤跟素霓又来找她,应该是让她来劝您打消找魔王回来的念头。”
“这之后夫人又见了慕枫,他们谈话快有半个时辰,接着夫人就去找素霓,想必是慕枫让夫人做说客。”
“夫人从素霓宫中出来后就直接回自己宫殿睡下,好像没什么不寻常的。”
惊蛰觉得正常,夜长玦却听得恼火,想起浅漓刚才对他的无视,越发确定就是慕枫这个贱东西又添油加醋地在浅漓面前给他上眼药。
他气恼之余也觉后悔,今晨就该把浅漓叫醒带她一起去西海,也不至于给了慕枫挑拨离间的机会。
他心想着先哄好浅漓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跟慕枫算账,嘱咐惊蛰道:“以后夫人回魔族第一时间告诉我。”
惊蛰此刻也意识到八成是魔君们又跟浅漓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导致她不待见夜长玦,所以夜长玦才会动怒。
他便万分后悔今日叫浅漓回魔族,赶紧向夜长玦认错,“尊上恕罪,奴不该私自叫夫人回来。”
夜长玦并不会因此责怪惊蛰,这件事归根结底该怪他自己没给浅漓安全感,没能让她对他信任。
若是他自己做得足够好,别人再怎么跟她说他的不是,想必她也不会偏听偏信。
他再次吩咐惊蛰以后多留意慕枫的动向,然后转回浅漓卧房,直接抱起她回云屏峰,将她放到寒玉榻上等她自己醒来。
浅漓每次用法术强行入梦时都会睡很久,这一觉更是睡到辰时末尾。
她睁眼见是仙域的卧房,知道是夜长玦带她回来,便不起床继续躺着等他进屋。
不多时夜长玦放轻脚步进来,见她已经睡醒就快步到床前,直接问道:“昨天发生何事了?”
浅漓并未抬眼看他,随口回答:“没什么事。”
她似没睡够般掩面打呵欠,再用手背揉揉眼睛,慵懒地向他张开双臂要拥抱。
夜长玦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就伸手将她抱起来。
浅漓四肢立刻紧挂在他身上,仿佛恨不得跟他揉成一体。
成婚至今她从未在他面前像这样显露孩子气,他心里那点怨气瞬间就消散干净,觉得昨天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并非故意不搭理他。
他向来擅长自我安慰,从前每次浅漓惹他生气却总是毫无察觉,更别说会来哄他,他都是独自生完闷气,事情就算翻篇。
像前段时间那样总忍不住当场发作怒气,以为能让浅漓意识到他生气的原因,结果目的没达到却导致浅漓提和离,这种情况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他抱着浅漓去侧房,等她更衣后见她心情明显变好,更加不想扫她的兴,打算等她生辰宴过后再追究昨日的事情。
他将浅漓每日都要吃的药端给她,看她吃完药后笑着问道:“阿漓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浅漓对着妆镜挑选合适的发饰,也笑着反问:“想要什么礼物都可以吗?”
夜长玦将她选好的垂着银色碎珠的玉兰花式样步摇簪到她发髻上,“当然,你喜欢就可以。”
浅漓却不说想要什么,又问:“怎么突然想着要给我过生辰,为了坑魔君们吗?”
夜长玦脸上笑容凝结,剑眉轻拧,“你怎么会这么想?”
“给你过生辰当然是因为你的生辰很重要,他们哪配让云屏峰如此大手笔用生辰宴做噱头。”
对于他的解释,浅漓好像不大相信,只是语气平淡轻哦一声。
夜长玦见状沉吟一会又说:“上次你问我说天帝要给我们庆祝大婚满三千年,我并非真的认为只是小事,而是因为当时生气,听见天帝二字就没耐心再认真听你说话。”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日子,不打算再单独设宴,准备跟这次生辰一起庆祝,你若不愿意,初七再让通明殿单独设宴便是。”
大婚的日子浅漓确实不喜欢,生辰这日从满千岁那天起她更讨厌。
她不明白她的生辰对夜长玦来说有什么重要的,也没想到他会跟她解释这些。
她越发觉得自从她提和离后,他仿佛性格大变。
是因为他因此开始在意她,还是发现以前改变她的方式太过激进没有用,意图用温柔耐心让她心甘情愿沦陷,再不会生出离开的念头。
浅漓觉得今天她就能知道答案,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别怪她不会顾及本就浅薄得缥缈的夫妻情分。
她收起思绪,伸手把妆奁上花瓶中的莲花拿出来,将它的花瓣择下来放到锦囊里收好,笑道:“一些小事而已,何必铺张浪费,不必单独设宴了。”
要是能取消,她连生辰宴都不想办,更别说什么庆祝大婚满三千年,当初答应举办也只是跟花榆怄气找回面子罢了。
夜长玦听她说是小事而已,觉得她还是记仇,心下无奈想再解释。
浅漓没打算再听他狡辩,迅速又说:“你送去魔族那些宝物,我不会还回来,你可别心疼。”
她边说边看似不经意地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朵还开得妖冶的往生花,装进已经空出来的花瓶中。
她看似专注地整理花瓣,眼尾余光却紧盯着夜长玦,想看他看见往生花是何反应。
她该庆幸现在的夜长玦在她面前从不设防,不会刻意隐藏情绪。
因此她得以清晰观察到夜长玦看见往生花后快脱口而出的话有一瞬迟疑,面色也显得有些严肃起来。
她沉住气假装没发现,端着花瓶左看右看,仿佛不满意般又拿出几株其他颜色的花朵,想将它们跟往生花混搭在一起。
大概她成功表现得自然随意,让夜长玦一时无法分辨她是否故意拿出往生花。
看她插花纠结,甚至帮她搭配,边继续道:“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怎么处理都随你。”
等花瓶重新装满花朵后他才问:“这往生花你从哪得来的?”
浅漓语气寻常,“素霓给我的,我看她屋里有,觉得好看便要了几朵。”
她从冥界回来后还是担心被夜长玦知道她见过孟婆,昨晚去找素霓时就请素霓帮忙给孟婆传音,统一口径说是素霓去的冥界。
孟婆当然乐得答应,说已经及时抹去她在冥界的痕迹,绝不会跟任何人承认见过她。
她觉得她的解释很合理,要是夜长玦不信还去调查,越发说明事有蹊跷,她正好理直气壮质问他。
夜长玦也不知是否相信她的解释,沉默数息后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此刻浅漓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想着刚才用往生花得到的试探结果不太满意,便说:“我想去幻云境玩。”
夜长玦没有犹豫立刻颔首答应,笑道:“想去幻云境随时都可以去,这可不算是礼物,看来你暂时不知道想要什么。”
“倒也无妨,何时想到了再告诉我便是。”
他拿起一方软帕给浅漓擦净手掌心,拉着她前去幻云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