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路过的人夸大说辞,说的很真,就仿佛真的亲眼见到她一般。
苏秉谦是不信这些的,但他又想要去看上一眼。
那就像是不信佛的人,在面对神佛时,也会进去参拜,为身边挚亲挚爱之人求上一香保平安。
“那宿舍可以进去看吗?”
“不可以。”
校长不由分说的拒绝了他的这一请求。
苏秉谦也不和他废话,拿出谈判的气势,“我可以投两个亿给母校作为对教育事业的支持,如果可以,学生的电脑我司也可以赞助。”
这个条件很诱人,苏秉谦的公司就是搞电脑研发这方面的,这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但上万台电脑可不是件小事,可以说,他出手很阔绰。
校长的心跟着动摇了,但他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也知道那里面一直在闹鬼。”
那他就更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跟随他来的女秘书眼看他真的要走进去,胆怯的说道:“苏总不害怕吗?”
“怕什么。”
他更怕见不到她。
“里面在闹鬼啊。”秘书颤抖着声音。
苏秉谦待在原地停留片刻,也不强人所难,“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在下面等着。”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那间挂满蜘蛛网,有几件衣服没来得及处理被严令禁止学生靠近的宿舍。
男人怀着忐忑沉重的心情推开那扇年久失修布满粉尘的木门,学校基本都翻新了一遍,教室宿舍的门也都换了,只有这里还保留着那扇记忆里的门。
杜倪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陌生男人,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见她,但她也还是躲了起来。
张殄说,她不可以出来吓人。
杜倪躲在墙角里,偷偷观察着他,她看他走路时惊起地上灰尘,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像怕是惊扰了什么。
当年这里的学生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有拿走,也不敢拿,生怕沾染上什么,有些床上床单被褥也都还在,没被拿走的衣服挂在晾衣杆上飘扬,落了灰,蜘蛛网结成团,散落四周,但在那上面他并没有看见有蜘蛛。
苏秉谦顿时想起她最怕蜘蛛老鼠了,班里的同学拿这个吓过她一次,被他发现后阻止了。
两周一次的大扫除他也是让人重点处理蜘蛛网和找蜘蛛。
他想,如果她真的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那能不能出来见他一面。
如果真的是她回来复仇,那能不能第一个来找他。
他真的很想她。
男人悲从中来,干净的手无意识的去戳破了那不算完整的蜘蛛丝,他的手便立马被缠住,那像是缠绕在一起解不开在心中难以排解又轻易被勾引出的相思。
他总是想起她,却连她的一面也没见到,她不曾来过他梦中,他们存在不同的时空里。
所以在那一面之后,他们再没见过。
就连她的尸体,他赶到时,杜家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触摸。
她头顶上盖着的白布,没有人去掀开。
苏秉谦有些难过的手把伸进裤兜里,掏了包烟出来,随后点上,烟火味很快在整个房间里散开。
杜倪捂着鼻子,躲得更远了,她觉得这个味道很难闻,好似在谁身上闻见过,但是她又想不起来。
反正她不喜欢。
她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快点离开,她没办法出去,现在外面都是人,保不齐会有人能看见她。
所以她只能希望他快点离开,带着这个难闻的味道一起。
但是他不走。
他站在那个地方,像是在等着谁。
杜倪忍不了,等不及了,她要去把他赶跑才行。
然后她就停住了。
“杜倪。”
很轻的呼唤。
她以为他是看见到自己了,紧张的呆在原地。
然而那个男人背对着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头低得很低,声音也很低,“是你吗?”
“如果是你,能不能出来见一面。”
“我很想见你。”
杜倪听到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过得很不好,对不起总是让你被人欺负。
对不起...
这人认识自己?为什么他要一直在跟自己道歉,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倪看着他掩面哭泣,肩膀紧扣,有眼泪从他指缝里流出,那根让她讨厌的烟仍在缓慢燃烧。
门外一阵海风袭来,和阳台吹来的风来了个正面相撞,它们吹乱女孩的发丝,卷起地上的粉尘垃圾,有光透入,形成一道道斑斓的光束,在飞扬的尘土里,撒下一层层碎银,闪着金光。
窗外的风景很美,配着饭后来海边赶海的行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宛如一张张定格的画卷。
但无人去观赏,这样的美景,岛上年年都有。
夕阳西下,快要天黑了。
他这么待在这里好久啊。
外面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有只小鬼到点想来找杜倪玩,但挂在窗外在看见那个悲伤的男人后,又退了回去。
那人真是奇怪,点了烟也不吸,就一直任由着它在那燃烧,浪费。
然后哭上许久。
最后苏秉谦也没能等到她。
即使她真的出来了,他也看不见她。
苏秉谦没想到吧,你和她会是阴阳两隔,今生永不相见。
秘书见他有些疲惫的从楼梯上下来,走了过去,关心道:“苏总,您还好吗?”
苏秉谦看着她,没说话的向校外走去。
林再是在凌晨出现的,他下午怕那只鬼再回来找张同就跟了上去,然后顺道和张殄去看了小乖。
小乖术后很好,已经开始进食,长胖了点,眼睛不在凶狠,对谁都立着毛,发出獠牙,它在看见他来了还会嗯嗯的叫,那因为皮肤病褪去的毛也有了要重新伸长出的迹象。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他又飞回了那屋顶,守着她。
杜倪自从可以出去后,就每天都在外面玩,学校这种地方,白日晚上里都很少有人来,又因为这里曾经死过人,就更少有人来了。
所以杜倪并不担心会吓到人,况且她逃跑技术了得,一般都是她被其他鬼吓跑。
林再看着她在下面和来找她的小鬼玩躲猫猫,那几只小鬼是他给她抓来的,无害,心思和她一样单纯,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他放飞出去的乌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林再有些不放心的进到宿舍里面,生起一股不自然的风,地上的烟灰被吹散,好似这里未从有人来过一样。
他很少会来这里,因为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杜倪的气息。
那会让他呼吸不上了,喘不来气。
地上的脚印被粉尘又覆盖了一层,一新一旧,旧的是张殄,新的是谁不知道。
林再唤来几只百鬼,长相凶狠恐怖的百鬼乖顺的站在他身前,他阴着脸问:“今天有人来过。”
“是的。”
“谁?”
“一个头发梳得井井有条衣冠楚楚的男人。”
男人?
林再怒了,“为什么不赶走他。”
立时,窗外狂风大作,树叶响动,不远处传来狗叫声,四五只百鬼咻的跪下身来,动作整齐划一,瑟瑟发抖。
那几只在外可以轻松拿人鬼命的百鬼,在他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他太可怕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奈何得了他,除了外面那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有鬼说话不利索,结结巴巴的说道:“当时...她也在里面,我们不敢靠近,怕...吓到她。”
林再扭头看向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嘴角上抹有一似冷意,他看着自己修长的手和腿,状似无意的问道:“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吗?”
“哭?”
那鬼不确定的说道。
哭?
还真是稀奇。
林再想到今天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心下隐隐有猜想。
“以后他再来,你们就直接吓跑他。”
“好的。”
“撤吧。”
他话音刚落,一溜烟的功夫,几只鬼就消失不见。
他们怕极了他,或者简单点说,这里就没有不怕他的鬼。
那个男人再次把自己隐到黑暗里,和它融为一体,忧郁着一张脸去偷听楼下传来的笑声。
“啊,找到你了。”
女孩甜美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带着欢愉。
她总是能轻松的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此时乌云散去,月亮浮现,高高挂,她成了这世界唯一的光。
他看她抓了一只尾翼带红的黑蝴蝶,放在手心,蝴蝶在她指尖上扑闪,久久不肯离去。
她笑得开心。
只有一人的台上,苏秉谦拿着话筒侃侃而谈,不见那日狼狈。
他带了副金丝眼镜,与往日的他不同,显得更加成熟禁欲,在这样的大夏天里,他穿着件黑色西装。
苏秉谦没有任何保留的和后辈们分享成功经验,学习技巧,然后又忆起那尘封的过往。
他住的那片是富人区,周围高建别墅,人烟稀少,议论声也少,那是这里的富家公子哥们出去后,要奋斗几辈子才能住得上的高层。
到了互动环节,虽然人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但也没人敢带头问他任何与私人问题相关的话题。
苏家公子未婚,杜家之女死于那年高考。
林再站在张同身后,静静的看着他,想起,那年他帮杜倪吓跑那些男生时,苏秉谦也在里面掺了一笔,但效果不大。
但那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陷入那深渊。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陷入那深渊。
这话他说了两次,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那只杀人的鬼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林再派了其他鬼出去找也没找到。
他试着吹了几次口哨,都无法将那只乌鸦唤回。
从那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杜倪身边。
破旧的渔房里,有一只穿着白裙的女鬼守在一蹲佛像前,那佛像长得怪异,是人非人,半人半兽模样,耳朵是尖尖的,眼睛紧闭。
在她的身下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白羽乌鸦,那只乌鸦是虚体但被人用符咒困着。
悲凉尖锐难听沙哑的叫声不时从它的嘴里发出,为这夜添加了几分恐怖。
黑暗中,并未见男人身影,只是他手上的佛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而他的身边有一个穿着白色上衣,右耳上打着两个耳洞的男孩,他嘴巴里边含着两块糖,“鬼节马上就要到了,这次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想办法把他们两个引出来。”
男孩为难,“那只鬼并不好引。”
“不是还有一只小鬼吗,你觉得以你的能力会引不出吗。”
“那那个男人怎么办。”
手上带着佛珠的男人朝女鬼,喊道:“小惠。”
“在。”
那只女鬼应答。
男人看着她,“那个小孩好像被你迷住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她答得不假思索,没有一点犹豫。
男孩看着她,眼波流转,眼里含着某种不知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