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下午杜倪给杜母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和同学吃完饭才回家，并告知他们不用等她一起吃饭。
电话里，杜彥正因为她出门不带他而生闷气，杜倪连哄带骗的哄他，“姐姐回去一定给你带玩具好不好。”
“谁稀罕你的玩具，你这个坏姐姐。”
杜倪拿他没辙，喊来杜母来帮忙，“妈！！”
杜母左心肝右宝贝的，杜彥就是咬口了她今天要当那个坏人。
等挂断电话之后，杜母：“你这占有欲太强了，你姐姐以后要是嫁出去你可怎么办啊。”
杜彥：“占有欲是什么。”
杜母：“占有欲就是你很喜欢的一个东西，你不想把它分享给任何人，只想自己独占。”
杜彥：“那我不准她嫁人，尤其是隔壁那个。”
杜母出声呵斥他，“什么叫隔壁那个，那是你林再哥哥。”
男孩嘟囔一声，“他才不是我哥呢，我就只有一个姐姐。”
林再站在半敞开的门外，听见这话，轻笑了一下，一个小不点还连占有欲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悄然退出，回到家里，林母正在客厅看见他回来了，问了一句：“不是去找杜倪玩吗？怎么回来那么早。”
他神色无恙，淡淡说道：“她还没回来。”
林母看着他又要上电梯，回房间，忍不住说道：“你啊也别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间里，你这个年纪就是要多出来走走。”
“妈妈今天看见你能带朋友来家里，妈妈很开心。”
林再指尖微颤，转动着轮椅缓慢向她走去，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妈妈，我想出国。”
“什么时候？”
“今年。”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出国，你不喜欢这里吗？”
林再摇头，“没有，很喜欢。”
“那你告诉妈妈为什么想要出国。”
“我想去治腿，我不想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男孩能轻的说，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睛里是温柔和无尽的悲伤。
林母长叹一声，他是他的母亲，她的难受不比他少，“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她又问：“杜倪知道吗？”
沉默半响，林再才作答，“没，我想自己找个机会再告诉她。”
“好，妈妈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
“谢谢妈妈。”他说。
晚上杜倪回来，手里边提了一个小礼盒，林再坐在窗边老远就看见她向他跑来，女孩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件裙子。
杜倪进到客厅看见林母坐在客厅，开心的叫道：“林阿姨晚上好。”
那么多年两家早就不分你我了，基本都是可以随便串门的关系，林母一听到她的声音背对着她，抬手快速抹掉眼角的眼泪，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给她，“杜倪来了啊。”
杜倪并没有注意到她沙哑不正常的语调，她也跟着笑道：“对啊，我来找林再，他在吗？”
其实她问这个问题完全多余，因为林再每天不是在房间里就是在房间里。
林母告诉她，“林再在房间里呢。”
杜倪：“那林阿姨我就先去找他玩了。”
“好。”
杜倪笑，直接跑上楼，步伐欢快带风，她没等电梯，她嫌那个太慢，本来站在电梯外等她的林再看见她从另一个地方出来，低头一笑。
杜倪也笑，走到他身边，“我还以为你会在房间里呢。”
他转动着轮椅，“看见你来了。”
杜倪心头一动，笑道：“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哦？”男孩挑眉，“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什么节日，就是想送你个礼物，庆祝你今天带朋友回家。”
林再一愣，继而笑了起来，“谢谢。”
杜倪把礼物递给他，林再伸手接过，是一个石膏娃娃。
杜倪：“今天和朋友去玩的时候遇到有人在画这个，我看这个好看，就也给你画了一个。”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背部长着翅膀的小男孩，他脚下都是草地，还有一只慵懒的猫。
小男孩身穿西服，中规中矩乖乖的坐着。
林再：“谢谢，我很喜欢。”
林再的手抚在上面，像对待宝物一样细心的拿着，杜倪在他翻动石膏的时候神情紧张，下一秒，林再就笑着指向男孩的翅膀，“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小白点。”
黄色翅膀上有个小白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在把黄色颜料涂上翅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朋友的画笔，付完款走出那个地方她才发现。
杜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这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
他说：“很特别。”
“是吧，我也觉得它很特别，所以才没擦掉。”
林再看着她，嘴角挂笑，“也很可爱。”
“对吧。”
周五那天，杜倪的学校要举办家长会，杜母要去医院陪发烧的杜彥，杜父又因为工作忙没办法来，原本是想要让家里的司机来。
但是那天林母一听说没人来给她开家长会，而她又刚好要去接林再，就直接把这活揽到了自己身上。
甚至为此还让林再提前和老师请假放学，杜倪觉得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但林母热情得有点让人招架不住，怎么都劝不住。
林再抿着嘴唇，和她说：“所以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和你妈玩得那么要好，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了吧。”
杜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得你是想说她们因为是同一种人，所以关系才会那么的要好。”
林再轻嗯一声。
台上，校领导在上面侃侃而谈，长篇大论，林母在队伍前面充当着杜倪家长的身份，按照学校规定，学生要站在队伍后面等待会议的结束。
杜倪和林再就被挤在队伍后面，两人周围都是人，只有林再在的地方远远看着空出来一块。
有两个女生手拉手穿过人群，不远万里，挤到杜倪身边对林再充满了好奇，“杜倪，他就是你说的你哥哥吗。”
林再抬眸看向两人，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等到杜倪点头，那女孩又说：“你哥哥好高冷啊。”
杜倪解释道：“他人多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喜欢笑。”
“是吗，但是你哥哥长得好帅啊，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隔壁学校读书很厉害，连跳两级的学霸啊。”
林再虽然读书时比她晚了一年，年龄上也比她大了一岁，但是他在上了初中之后就连跳两级，直接从一个初一跳到初三，现在已经一个是高二的学长了。
杜倪有些骄傲和炫耀的和她说：“是啊，他可聪明，学习可厉害了呢，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女孩说：“那你怎么不让他教你物理啊。”
杜倪微窘，笑容僵在脸上，林再因为坐轮椅的原因，比他们都矮半截，他看着杜倪拿手去拽那女孩的衣角，不停的对那个女孩使眼色，他把她的这一动作尽收眼底，不知想到什么，很轻的笑了一下，他问她：“你这次考试，物理考了多少分。”
杜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脸和他说，快速对他比了个数字，林再还没看清，就又被她收了回去。
反倒是站在林再身旁的男生和他说：“五十二分，差几个点就及格了。”
男孩声音洪亮，也不遮遮掩掩，周围的同学都听到了，本来就排得不整齐的队伍笑歪了。
杜倪的脸涨得通红，瞥了那男孩一眼，男孩笑得憨，杜倪的整个脸都埋在另一个女孩身上，没脸抬头见人，她说：“都怪你。”
那女孩一边笑得很大声，一边搂着她的细腰，林再本来落不到实处的眼睛，一下子就有了焦点。
杜倪今天穿的是一件红白拼接的校服，他周围的人也和她穿着同样的校服，男孩下身是裤子，女孩是百褶裙，还有领带。
她被人半搂入怀，勾勒出她腰的性状，白色的布料轻薄，林再快速把目光转移到她脸上。
那女孩说：“我也没想到你哥情商会那么低，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你啊。”
“......”
杜倪闷闷的声音从她身上传来，“他说话一直都是那么的直接。”
“......”
林再：“为什么会考不好，是一开始就不好吗？”
杜倪抬起头来，很轻的啊了一下，慢慢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垂低着头，像是个被家长教训的孩子。
她想她被物理老师单独叫去办公室的时候，态度都没有那么的谦卑过。
“是啊。”
林再不解:“为什么会一开始就不好，不应该是慢慢的才不好吗？”
他又说：“因为大家刚开始都是1+1=2都会，最后才开始慢慢的随着难度的提高不会。”
杜倪的物理从初中就不好，这是他没想到啊。
杜倪苦巴着脸，林再：“这事，叔叔阿姨知道吗？”
杜倪对他点头，随后长叹一声，生无可恋的说：“知道啊，他们正愁着暑假给我找什么样的物理老师呢。”
她周末可忙了，又要跳舞又要去学跆拳道，现在还要去补习。
林再问她：“你暑假就初升高了吧，想好要去那个学校了吗？”
杜倪有些不确定的和他说：“你的学校可以吗？”
林再：“那你再加把劲，努力努力，哪怕考不进我的学校，但你可以考进我隔壁的。”
那个学校也好。
杜倪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的难过，她沮丧起来，“那可怎么办啊，我就想去你的学校。”
林再心里隐隐有预感，他胎眸看向她，那个杜倪总是能看见忧伤的神情就又出现了，“为什么想去我的学校。”
“因为你在那里啊。”
因为你在那里，所以我想去。
在台下台上掌声如雷的时候，他和她说：“哪怕你真的考上了我的学校，我后面也不会在哪里了。”
她高一时，他正好高三。
而至于他会不会在高二就直接参加高考，这说不准。
她边跟着鼓掌，边问他：“为什么啊，你是要去哪里吗？”
林再抬头看向她时眼睛异常的坚定，“我打算出国。”
他说完这话，杜倪就好像被一盆冰水浇灌全身，对于这个很突然的消息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去回应，这太突然了，她还没学会和身边的人离别。
而林再刚好在她这里的位置又和别人不一样。
林再看着台上，换了另一个讲话的老师和他的母亲，嘴巴抿成一条线，他在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后，才和她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给你辅导物理，你好好学习，争取真的能考上我的学校，那里我有很多认识的人。”
你过去应该没人敢欺负你。
杜倪呆愣机械的冲他点头，鼻子发酸，她有些赌气的说：“那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她试图用这种方法去留住他，而林再也只是淡淡的说：“如果还是学不会，那就请比我更好的老师来教你。”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杜倪都跑去林再家学习，而那个房间不止她，还有他之前来找他的朋友，他正式把她介绍给他们，“这是我妹妹杜倪，以后有可能会考去我们学校，到时候还麻烦你们帮忙看着点。”
里面有人打趣，“看着点什么，谈恋爱吗”
林再笑，两只眼睛都带着浓浓的笑意，“看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被人欺负，哭了鼻子。”
“林再，你妹妹这么可爱，你就怎么舍得扔下她走了？”
他又笑：“那可怎么办，我又不能去哪都带着她。”
他那话说得杜倪就好像是什么他的累赘一样。
杜倪无措的站在一堆比她大一些的大人面前，小小的手紧紧的握着。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林再单独给她开了小灶，林母时不时让佣人送水果上来看望。
其实初中的物理很好学，也不费时间，都是一些入门级别的，所以他没想到她连初中的物理都没有掌握好。
杜倪说:“可是物理很深奥啊，我又琢磨不透。”
林再说：“那是因为你把它想得太难了。”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投下两片阴影。
杜倪看着他在这么热的天里，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
她初三那年，他的高考来得比她的中考早，他的父母也已经把他出国的手续准备好。
晚上，两人难得的在小区里散步，林再把准备许久的物理笔记给她，“这是我给你写的高中物理知识点合集，里面概括了很多不同类型的题型，难懂的地方我都已经帮你标注出来，在上面做了注解，如果还是有不懂的地方就问老师或者同学。”
杜倪看着手里的七八本笔记，她随便打开一本，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那与其说是物理知识点合集，倒不如说更像是错题本，他好像很了解她会做错哪些题。
杜倪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从一起趴在书桌上学习写自己的名字的小孩，再到现在的。
他走的那天晴天烈日，阳光格外刺眼，杜母说，他的弟弟爷爷奶奶都在那边，他能照顾好自己。
原来在很早的时候他们就骗她了，她永远等不到能和他一起去上学的那天。
而他连骗她一下都不愿意。
之后，他成了那个人人谈起，她很厉害的邻家哥哥。
两人一年一次见面，十年见十次。
那个热闹的地方也莫名变得安静荒寂了起来，没一点人气。
杜倪每次路过他家，都要出神好久。
那时，没有人知道，小小的林再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他好像给她铺了一条很长的路才离开。
那条路好像很长，长到她一眼望不到头，长到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未来里，还会不会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