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复归大漠
燕归草……燕归草……
一个声音，在颜亦辰的心中，不断地回响。
“传说，燕归草是从神界落下来的奇草，只要凑齐了六株，便能令逝者归魂再生……”
“而且，每一株燕归草，都有可能生长成为燕归祖草。这一株燕归祖草，便有六株燕归草的功效……”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那本以为已尘封的往事，此时此刻，却源源不断地，涌入了脑海中……
“娘，这是什么？”
九岁的颜亦辰，腆着一张稚嫩的小脸，望向他身旁满面慈祥的母亲，问道。
母亲手中，正拿着一株长得奇形怪状的草。草色青绿，一根螺旋而生的茎上，两片细长的叶，如燕尾一般，向着两侧舒展。
“这是燕归草。”
母亲轻轻地将它栽插在面前的一座坟头上，神情严肃、却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悲切，双目含情、泛着点点晶莹的泪水，喃喃自语道：
“传说，燕归草是从神界落下来的奇草，只要凑齐了六株，便能令逝者归魂再生……”
“而且，每一株燕归草，都有可能生长成为燕归祖草。这一株燕归祖草，便有六株燕归草的功效……”
清风徐来，燕归草如燕尾般的叶片，兀自在来回摇曳。仿佛是两只手，在召唤那游荡的灵魂。
“太好了，”颜亦辰天真地笑了起来，拍手道，“这样爹就可以复活了，我也可以有个爹，和他一起玩了。”
颜母闻言，身躯陡然一颤。半响后，她转过身强作笑颜，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对啊，只要你能够乖乖长大，并时常来看看你爹，他就一定会复活的。”
“那……这株草在这里会不会被坏人偷走啊？”颜亦辰收起笑容，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会的，”颜母转身望着坟头上的燕归草，脸色又变回原来的忧郁、哀伤，轻轻地说道，“这是在我们颜族的陵墓内，不会有坏人的。而且，这燕归草一旦扎根，寻常人是无法取走它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哦，”颜亦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跪在坟前，望望矮矮的坟丘，再看看坟丘前，那块玄青色的石碑。
石碑静静伫立着，似是历经了有数个年头，上面沾了浅浅的一层灰尘，。
颜亦辰伸出手去，用衣袖轻轻擦拭去尘土。随后，他双手缓缓拂过石碑，拂过石碑上那冰凉的文字。
颜龙辰之墓。
“扑通！”
突然一声怪响，将颜亦辰从回忆中惊醒。
他遁声望去，却是那老乔，想要悄悄溜走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倒了座椅，此时正满面赤红地把座椅扶起，对着颜亦辰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急步而去。
颜亦辰心事重重，他出生前父亲便已去世，现在母亲也不在了，而能够让逝者归魂再生的燕归草，对他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除此之外，家族惨剧，恐怕与九凤朝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颜亦辰目前愈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想将一切都弄明白。
“即便我修为不高，也未尝不可碰碰运气，”他心道，“族长让我来找萧门主，而直到今日，也没有什么动静，却不知族长到底带给他什么信息。与其在这里虚度光阴，倒不如我亲自去调查一番，顺便可以回去看看爹。”
想到此处，他内心一阵按捺不住的激动，即刻起身，在桌上留下一块儿碎银，便穿过窗户冲天而去。
琉璃门，风回殿。
萧门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又轻轻放下，抬头望了眼天花板，片刻后又转身看着身旁的颜亦辰，语气深沉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留你了。只是，眼下正值乱世，人心叵测，还是希望你能够处处小心。”
说完，他伸手去怀中掏出一个青木小盒递于颜亦辰，道：“这是你族长所留之物，你若何时不知前路了，便可启开一观。”
颜亦辰双手接过，看了一眼，而后郑重地将之收好。
萧门主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人生似水。纵有生死、纵有离合，终究不过一个‘前’字。”
颜亦辰一怔，眼神复杂地望向他。
萧门主哈哈一笑，说道：“我选几名优秀弟子与你同去。”
“这……”
“便这般了，”萧门主摆了摆手，打断道，“一来能够有个照应，二来也能代琉璃门前去一探。”
颜亦辰不再推辞，恭敬道：“多谢萧门主了。”
西方天炎古漠。
颜亦辰自离了琉璃山后，先寻了一顶斗笠带于头上以遮住面容，随后便一路急飞，回到了这片改变了他命运的沙漠。
而萧门主所遣出的三人，亦是相随而至。
而这段时间，颜亦辰心绪不定，与那三人竟是一路无话。
黄沙、高温、烈日……一切还是先前的样子，只有沙漠深处，闪耀着火红的光芒，显示出那里的不平凡。
颜亦辰五色光芒裹身，直奔那火红的光芒而去。一个接一个的沙丘从他身下飞速闪退，随着他越来越深入，沙漠中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空间在这等高温下，连同着一望无际的黄沙，似乎都已开始扭曲，仿佛这个没有丝毫生机的世界都要融化了一般。即便有功法护体，颜亦辰的额头上依旧出现了点点滴滴的汗水。
偶尔有几个人御空而过，这其中，多数都是向着与颜亦辰他们相同的目的地而去，。
终于，颜亦辰离那火红的光芒越来越近了。尚未到其跟前，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便已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座极其巨大的石碑，高足有上百丈，直破苍穹，威武而立，仿佛一尊凌云天下的神祗，傲然俯视着脚下的世界。石碑通体散发着如烈阳般耀眼的火红光芒，使人远在沙漠的边缘便能够看得到。但红芒包裹内的碑面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文字也没有、什么图画也没有。
无字石碑。
更让颜亦辰惊奇的是，在这石碑四周，竟然站满了人。而这些人却以石碑为中线，分为了两部分。
靠近他的这一部分，人数似有另一部分的两倍之多，但却凌乱至极，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孤身一人，其中，仅有贴近石碑的几群人，方显得有些规矩。
颜亦辰扫视一遍，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骇：看来此事确实不简单，竟吸引了如此多的门派、家族。
那站在最前方的诸多门派、家族，他倒是认得一二。譬如闭月宫、银龙阙、以及与颜族世代为敌的韩家。
其他的，则是一些他不认得的门派或家族、以及一些散修人士。
而在石碑的另一边，却是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柱。这些光柱看去颇为奇特，每一道都如同水波一般轻轻波动。发出的光芒，也如潺潺流水般流转不休。隐隐约约之间，能够见到光柱内有人影闪动。
天兵！
颜亦辰内心的震惊无法形容，他张着嘴，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光柱。
世界有三，即人、神、冥。人界为世界之中间，自古以来是人族、以及各种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的生存地。
而天兵，则是神界的唯一主宰。
古老相传，神界原本为一混沌世界，各种能量混杂而生，乱作一团。人界的生灵死后，其灵魂前往神界轮回，而在此过程中，则产生了一种轮回之力。轮回之力在混沌的影响下，与各种各样的能量相辅相成，逐渐形成了以五行为主的能量体。这些能量体借助轮回之力，加之人族灵魂的影响，产生了他们自己的灵魂，由此而产生了天兵。
颜亦辰生平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兵，他怔怔地望着那一道道如水波流转的光柱，若有所思。
人族与天兵隔碑对峙，双方却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互相观望着。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一片肃杀。周围的气氛，让人的心中如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随时都有可能应声而断。
只有在人族修士的后方，那些杂乱的散修们，会时不时地低声嘀咕几句，加上偶尔有飞来飞去的人，使得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得以缓和。
颜亦辰缓缓落到地面，混入后方杂乱的人族修士中间，引得一阵混乱。
“琉璃门也来了。”周围有人小声道。
他望了望四周，随即来到一个看似年轻随和的胖子身边，刚想开口说话，不料那胖子却先开了口：“琉璃门的伙计，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颜亦辰一愣，那胖子却又抢先说道：“你想问这儿什么情况吧？我跟你说，你问对人了。”
颜亦辰微微一笑，心觉这胖乎乎的、看似只有二三十的人颇有意思，便不再打算开口，只是听他道来。
岂料那胖子说完那句话以后，却不再作声，兀自转过身去，在衣袖里掏什么东西，。
颜亦辰又是一愣，不明所以，赶忙道：“烦请详说。”
片刻后，只见那胖子肉脸一咧，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将手从衣袖中掏了出来。
颜亦辰再是一愣，随后一阵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三个琉璃门的修士亦是目瞪口呆。
只见那胖子手中正抓着一只烤熟的鸡腿，眯着双眼，将之送到嘴中，然后大口咀嚼了起来，边吃边心满意足的笑。
眨眼间，这只鸡腿便消失不见了，胖子舔了舔嘴，咳嗽了一声，望向颜亦辰，嘿嘿一笑，说道：“打仗上阵可不能饿着肚子……哎呀，忘了给你们吃了，实在不好意思。”
颜亦辰四人心中又是一番苦笑，皆摆手道：“我不吃。”
在这等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这胖子竟似局外人般、处之泰然，却是让四人不免心中惊异。
胖子一笑，随后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拍了拍手道：“在下宋啸，你也可以叫我胖宋，敢问阁下贵姓？”
颜亦辰拱手道：“小弟姓颜，名亦辰。”
“啊，辰老弟，”胖宋伸手拍了拍颜亦辰的肩膀，那严肃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他那憨厚的笑容。
“来来来，且听我说，”胖宋话锋一转，却又严肃起来，低声说道，“我从九凤出世那天就来了，之后一直便在这里，所以这里的事我几乎都知道了。”
“哦？”颜亦辰来了兴趣。
胖宋继续道：“你知道，前天这里出来了燕归草的气味吧。”
“我知道。”颜亦辰道，心想那老乔并没有说谎。
“嗯，那就行，燕归草这种东西，可谓是绝世奇物啊。这些人，包括那边的名门豪派，也大都是这两天来到了此处，等着抢燕归草的。”
“难道那些天兵也是？”颜亦辰问道，心中想着，若是天兵也同样为了燕归草而来，那这奇草该有多珍贵，而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能够得到它。想到这里，他顿时只觉心灰意冷。突然，一个疑问自脑海中闪过：栽在父亲坟上的那株，又是如何得到的。不等他细想，思绪已被胖宋的话语打断了。
“没错。自从他们来了，就一直这样对峙着，”胖宋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是，据我慧眼观察，他们马上就会有所动静了。”说完，还向着前方努了努嘴。
颜亦辰向前望去，果然见石碑前，几个有名的门派家族，正在商量着什么。而石碑的另一边，一个五色光柱正缓缓升空，直到了石碑的碑顶，方才定住不动。与此同时，一个低沉浑厚但略显苍老的声音，仿佛是前来审判的神灵，从天而降，响彻在人们耳边。
“人界的生灵听着，燕归神草，乃我神界至宝，曾因种种原因流落于此。今神草重现，我神族前来将之收回，尔等不可干预。”
他话音刚落，却听人族这边一声冷哼，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凌空踏步，来到那停在碑顶的光柱前，不屑的说道：“恒辉，你倒是真会说，还收回燕归草。哼哼，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打探混沌仙宫的消息！”
韩贾！
颜亦辰盯着天空中的中年男子，直恨得咬牙切齿，两只手紧紧握起拳头。
同时，他听得“混沌仙宫”四字，心中惊讶却是更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