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缘之人
颜亦辰三人一路直行，后方早已望不见韩贾与老者的身影。胖宋松了一口气，扭了扭胖胖的身子，说道：“原本还想去抢神兵的，却被韩贾搅合了。唉。”说完，他想起什么，又问道：“方才那个老头你认识吗？”
“嗯……方认识不久。”颜亦辰略一迟疑，回道，心里有几分担忧。
“既然眼下已摆脱了韩贾，我们便出去吧。”
“也好。”他点头应道。二人身形一闪之间已然出了纳尘罐。
方一出来，颜亦辰便心生感应、见到远处一座雪山逐渐浮现而出。
他心中一喜，道：“我们快些走，雪山就在前边了。”
三人急飞而去，没有多久，雪山闪闪的亮泽便出现在天边。
颜亦辰欣喜的同时，不禁忖道：老者还没有赶来，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思索之间，雪山的面貌已然清晰可见。胖宋嘴中嘀咕道：“这雪山上怎么还生有……一棵树？”
颜亦辰心中早已察觉，那是一株葱翠的松树，树有五丈之高，独孤耸立在雪山之巅、扎根在厚雪之中。松树密集的针叶间，隐隐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乍一望去，却仿佛是一个鸟巢。
见此他亦有几分惊讶：之前遇到的雪山，上面仅是皑皑白雪、毫无生机可言，但这座雪山上不但生有繁茂的松树、松树上还有鸟禽驻留，却是有几分怪异。
“去看看。”他说道。
“小心点。”瑾夏担忧其安全，出言提醒道。
“嗯。”颜亦辰点点头，速度放慢几分，警惕地接近着前方的雪山。
一路无事，直到三人接近雪山百丈之内时，那株松树忽地颤抖了一下。
三人立即停住身形，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但那松树也仅此而已、便再无动静。
过了片刻，颜亦辰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再次动身前行。
四周一片幽静。这一片地域不知为何，竟是没有修士前来。但因先前神兵出世吸引了太多的修士前去，因此三人也没有过多疑惑。
这样又往前飞掠有十丈之后，变故陡生！
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突然打破了许久的沉静、如一道有形劲风般急啸而来，沿途威势之强直将血海生生刮出一道丈许深的沟壑！
三人惊骇的同时、一齐出手，光芒迸射、黑雾升腾，在他们身前连连化成数十道屏障。最后，三人皆藏身纳尘罐中、以防万一。
“砰砰砰！”
鸟鸣声转瞬袭来，接连撞破所有的屏障、狠狠击中纳尘罐。纳尘罐顿时被击飞出去、发出“咔咔”一阵响，似乎欲破碎一般。罐内三人只觉气血翻涌、一番颠三倒四之后纷纷跌倒，鲜血从嘴中汩汩涌出。
“圣贤！”胖宋满目惊骇，不可思议地道，“难道是圣贤？”
颜亦辰与瑾夏亦是惊骇万分。不等他们有所反应，那孤立的松树忽地一阵摇晃，竟是从其中飞出一只足有丈许大的喜鹊来。
只见那喜鹊双翼一展、凌空飞起，速度比之雷电竟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瞬之间已扑至纳尘罐面前。
“不好！”三人失声喊道，但因身有伤势，片刻间难以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喜鹊瞬间将纳尘罐以及他们全部裹紧了厚厚的羽翼之中。
那一刻，他们突然感受到一股震人心魄的威势从喜鹊体内传出，将他们的身体、甚至是道行都生生压制住，不禁齐齐变色。
那正是圣贤所特有的威势。
这一场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颜亦辰有些愣愣地说道：“当真是圣贤……它为何要袭击我们……”
“难不成是上古生灵……将我们当成猎物了……”胖宋想到自己或许将会被当做食物填进这只大鸟的肚中，更是骇然失色。
“可这是只喜鹊啊……又不是什么凶禽……”瑾夏嘀咕道。
喜鹊裹住他们后便往回飞去，速度相对慢慢悠悠起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极快，直到他们这一番话语说完之后方才回到松树枝上。
这是一处比它体型略大的鸟巢，以松树枝随意筑成，其中铺满了一些又扁又圆的石子，有黑亦有白。 石子之上，则有两只手掌大的鸟蛋。
“扑通！”纳尘罐被它随意地丢下、随即滚到了鸟蛋旁边。
“不要出去。”胖宋说道，“即便它是圣贤、也奈何不得纳尘罐。”
“嗯。”颜亦辰与瑾夏齐齐点头。三人便盘坐在纳尘罐中开始调息。
喜鹊盯着纳尘罐看了片刻，脑袋转了三转，伸出一只羽翼轻轻拍打了几下。但无论它怎样动作，却也不见三人从其中出来。
半晌后，它似乎渐渐有了怒意，开始挥出一道道黑白两色的光芒、打在纳尘罐上，登时使之开始四处滚动起来。
“哇！”胖宋与纳尘罐联系紧密，此时首当其冲。每一击落下后，他都会口吐鲜血。
而颜亦辰与瑾夏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有罐子相阻，但圣贤强大的气势依旧传入进来。
一时间，三人虽不至于随纳尘罐左右翻转、却也连连受挫、伤势逐渐加重。
“我说辰老弟啊，”胖宋突然开口说道，话语间满是愤恨之意，“那个老头到底是谁？他让我们来此，难道是为了喂食这只凶禽吗？”
颜亦辰顿时间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忽然，却见胖宋吐出一口鲜血后，却是翻手取出一枝檀香，嘴中说道：“今天我还真就豁出去了！刚进虚古战场没多久，可万万不能变成鸟食！”
说着，他将血液涂抹于檀香之上，脚下来回斜踏三步、发丝飞扬、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间，只见一道火光从檀香顶端嗖然亮起，随即一簇火焰突然燃起，袅袅青烟徐徐飘转而起。
“坚持一下，等香烧完，便是我们脱身之时。”他做完这一切后，已是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很是虚弱。
颜亦辰见此不禁忖道：这是心卜之术吧，为何竟这样复杂、且对施术者反噬这样强，当时在沙漠时他为何会信口道来呢……
他不懂心卜之术、自是弄不清这些问题，当下只是略一疑惑便不再思索，担忧道：“胖兄，你没事吧？”
“没事，”胖宋慢慢闭上双眼，一边调息一边说道，“这是心卜术中的禁术，反噬有些大。”
颜亦辰恍然，双目紧紧盯着兀自燃烧的檀香，期盼着它能够烧得再快一些。
然而却在此时，那一簇火焰突然熄灭了。
“噗”胖宋猛地鲜血喷涌、向后倾倒。颜亦辰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急声唤道：“胖兄？”
胖宋张开双目，连连咳嗽了一阵之后，骇然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那个老头，是地仙。”他喘息道，但不知为何，其脸色竟开始逐渐回转、不再如方才那般凄白。
“地仙？” 颜亦辰一愣，并未听说过什么地仙，问道，“地仙是谁？”
却听瑾夏说道：“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地仙是东海三仙之一。”
“东海三仙？”
“嗯，东海三仙是六百年前叱咤三界的天仙、地仙、人仙三位仙人，皆出身于东海仙族。”
“六百年前？”颜亦辰又吃了一惊，而今他对所有六百年前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只因他的前世七渊便是六百年前的人物，“你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瑾夏摇摇头，“不知道。世人流传，皆是称呼他们为仙人，而不知其名字。”
他又转头看了看胖宋，却见胖宋此时面色已大是好转、开口回应他道：“我只知地仙的名讳、却不知其他二人。地仙，姓吴名道，就是让我们来这里的那个老头。”
“原来那位前辈是地仙吴道，”瑾夏吃了一惊。
颜亦辰又问道，“你方才……”
胖宋笑了笑，说道：“地仙前辈深谙心卜之术、远非我能及。方才我强行施展禁术，反噬过重，稍不留意便会身死道消，多亏了地仙前辈及时赶来，破掉了这禁术。”
“他来了吗？”颜亦辰惊问道，并没有感应到地仙的出现。
“他在虚无之中，正在于那喜鹊交谈。”
“难怪好长一段时间那喜鹊没什么动静。”颜亦辰说道，但心里依旧觉得别扭：落叶九式到如今从未有不灵之时，难道地仙竟是从自己所能感应到的范围之外便身在虚空中？否则他一旦现身自己定能够感应到。
“哈哈哈”这时，地仙的声音突然响彻而起，传入纳尘罐中，“没事了，出来吧。”
三人闻言一喜，相继出了纳尘罐。眼前，地仙的身影从虚无之中缓缓浮现而出，但却很是虚幻。
“我受了些伤势，不能久存于外界，只能临时借存于虚无之中、通过虚像来与你们见面，虽有些模糊，但实在别无他法。”地仙说道。
“前辈轻便。”三人说道。
喜鹊瞪着两只大眼瞅着三人，微微挥动了下翅膀，却是骇得三人一阵心惊肉跳。
“不要怕不要怕，”地仙依旧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它是这里的护山神鹊。老夫没料到你们速度会这样快、竟早在我之前到了此处。我原以为能追上你们的。”
“护山神鹊？”
“没错。你们闯入了这片地域，所以它才会袭击你们，但它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胖宋自以为此时有了地仙撑腰，于是恨恨瞪了喜鹊一眼，道，“一出手……不对，是一挥翅膀就是圣贤的本领，好意也成恶意了。”
“哈哈哈，它不知你们的道行深浅，自然是一开始便要震慑一下，”地仙笑道，“但它当真是没有恶意的。每一位能够来此的人，都是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三人齐齐一惊。
地仙点点头，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沧桑之色，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这片地域中一个修士也没有吗？”
不等三人回答，他又继续道：“因为，此处被一片看不见的阵法环绕，若机缘未到，是寻不到这里的。我起初让你们三人一路直行来此，便是希望你们当中一人能有缘来此，但没想到，你们三人都来了。”
“这么说，我们三人便都是有缘人吗？”瑾夏好奇道。
“嗯，可以这么说。”地仙道。
“若是无缘会怎样？”颜亦辰问道。
“若是无缘，便会在中途迷失方向、陷入幻境当中，从而在不知不觉中绕过这片地域飞往别处。”
“幻境？”颜亦辰皱了皱眉头。
“地仙前辈，这有缘无缘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缘？”胖宋看起来有些着急，不等地仙回答，便开口问道。
“别着急嘛，既是有缘，晚些也不会迟。”地仙看了看他，笑道，“方才你强行施展禁术，现在还未完全恢复呢。”
“这伤是被这只凶……这只神鹊打的。”他又瞅了一眼喜鹊，却发现它也在歪头瞅着自己，气恨的同时不免有些尴尬。
“哈哈哈……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来到此地，我便告诉你们。”地仙笑了笑，面色渐转严肃，“你们可知，这座雪山有什么故事吗？”
“地仙前辈，你还卖什么关子，快点说吧。”胖宋急道。
地仙咳嗽一声，淡淡道：“上古时候，曾有两位道法通天的古神，他们皆酷爱弈棋，每时每刻不在相约对弈。从上古到虚古，这数百万年间，二人对弈无数次，但胜负对半、平分秋色。于是，在虚古灭世战之时，已是风烛残年的二人，相约来到了这座雪山上，进行最后一次对弈。”
“他们一直活了数百万年……”胖宋呐呐道。
“是啊，上古的古神，当真无法被超越。哪怕是烁古大士，也仅能平齐而论。”地仙叹了口气，幽幽道，“最后一次对弈，一直持续到虚古时代覆灭。二人最终也随那个时代而去了，但这一局棋，却是未能分出胜负。”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松树，道：“这一株古松，便是他们种下的。”随后，他又看了看喜鹊，道：“这只护山神鹊，则是他们对弈用的棋子所化。”
周遭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胖宋开口道：“这其中，又有什么机缘？”
地仙笑了笑，道：“至于机缘，你们从这里跳下去，到了树下自会知晓。不过在这过程中，你们万万不可使用道力。否则一旦道力波动殃及到二位古神留下的棋盘，后果不堪设想。”
“古神的棋盘，会被小小的道力波动殃及到？”颜亦辰此时突然开口问道，其眉头一直紧紧锁着。
“没错。”
“像凡人一般跳下去便是，又不是很高。”胖宋说着，便要一跃而下。
“慢着！”颜亦辰突然喝道，伸手拽住他的身躯，同时五相轰然迸射出璀璨的光芒，一片又一片的五行符文在光芒中相继浮现而出，与光芒一起回旋着扫过周遭一切，包括地仙、喜鹊以及古松。
“辰老弟……”胖宋大吃一惊，开口大喊，话到一半却止住了，呆呆地望着四周。
因为，此时此刻，周遭被五色光芒扫过的一切事物，竟都开始急速虚化、最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