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清俞下意识去追赶。新疆的天气向来变化多端,恶劣天气说来就来。如果这时外面还在下冰雹,江梵音必定会受伤。
“把孩子看好,等我回来。”
大雨完全模糊了季清俞的视线,面前白花花一片。他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湿,增添了几分重量。
身下的马儿也被淋湿,蓬松的尾巴和马鬃垂直耷拉着。
老天像是知道季清俞内心的焦急与不安,雨势慢慢减小。他的视野也因此变得清晰,一眼看到了失魂落魄走在路边的江梵音。
他加快速度冲了上去,着急地直接从马身上跳了下来。
被雨水淋了许久的江梵音面色苍白,流泪又被雨水拍打的双眼早已红肿。她不停喘着粗气,倔强地推开季清俞的胳膊。
“你不要来烦我,我想自己待会。”
古城就在眼前,江梵音依旧我行我素的往前面走,季清俞全程陪在旁边生怕她出一点意外。
她忽然站在原地,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倒下的瞬间被季清俞整个抱在怀里。
他拼命踹着身下的黑马,风驰电掣,迅速来到医务室里寻求专业医生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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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梵音你远不如你哥哥十分之一的优秀,我不需要你拿冠军给我。”
十八岁的江梵音染着一头红色长发,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细腻,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
原本笑容满面的她被责怪后表情渐渐凝固,她惭愧地低下头,右手握紧那块奥运金牌。
江巍是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商人。在他那个年代,见证过太多因为钱而破散的家庭及婚姻,在他看来有钱才有安全感。
培养江屿则成为接班人的同时,也没有落下江梵音的教育。他本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在集团有一席之位,可他没想到江梵音会走上体育竞赛这条路。
对他从未有过一生抱怨的江梵音终于爆发,她抬起头,哭红的双眼直接与他对视。
“公司老板有无数个,奥运冠军只有一个!”
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让一旁坐了许久的母亲邓玉萍惊讶地捂住嘴。江巍气急败坏,他捂着心脏,拿出一旁放着的戒尺。
“装不下去了是吗!来,让你哥替你受着,什么时候放弃马术了我什么时候松手。”
江屿则没有丝毫怨言。他跪在地上,眼神没有一丝恐惧,任凭江巍处置。
“江梵音,到目前马术运动员只有你一个,你要是没了谁还顶上!”
连江屿则都在支持江梵音,气急败坏的江巍高高握紧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打在他的后背上。
戒尺打在皮肤发出清脆声响,隔着衬衫都能看到被打红的位置。
在江梵音的眼里,她宁愿舍弃掉自己热爱的东西都不希望看着哥哥被打。她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抱住父亲的腿,一遍一遍重复求饶。
“别打了……我不拿冠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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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季清俞看着以泪洗面的江梵音有些不知所措。
他抽出几张纸,替她擦拭去眼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女孩在睡梦中痛哭。一遍一遍重复求饶说别打了,别打了……
季清俞第一次看到,像她这样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公主也会有如此卑微的一面。
睡梦中的女孩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惊醒,大口的喘息让她自己快速冷静了下来,眼泪下滑快速浸湿衬衫衣领。
季清俞如鲠在吼,他一边替江梵音掖好被子,一边轻声询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是不是听到我哭了。”
江梵音撅嘴,耷拉着脑袋小声询问。
身旁的季清俞点点头,毫不客气指出她刚才说梦话,但并没有说出具体内容。
察觉到自己露馅的江梵音惊讶地捂住嘴。她气急败坏的拍着床,背对季清俞责怪自己怎么睡着嘴不把门,开始掏心掏肝了。
身后传来阵阵咳嗽声,江梵音忽然想到自己昏迷前季清俞也曾淋过雨,全身上下还被浇透。她悄悄转过身再次查看,果然男人的咳嗽声没有一刻停止。
沉思许久的江梵音终于有了主意,她靠在病床床头上,清清嗓子让一旁的季清俞看向她,不自在地说道:
“对不起啊,害你淋雨了。我也反思了,是我的错误,我不会对你任性了。”
季清俞依然板着脸,冷眸幽深了几分。他双手交叠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莫名有一种霸道总裁地感觉。
江梵音本以为他不会接受道歉,刚准备嘴硬反悔时对方瞬间笑出声。不知为何,江梵音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些许无奈与宠溺的意味。
“我也向你道歉,以后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考虑你的感受。”
季清俞道歉的同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病床上的季清俞。
图片里穿着特色服装,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在老宅前拍照的,笑得阳光又灿烂。这组照片看上去像是一家写真馆的宣传照。
“东城的一家写真馆。老板娘跟我认识了许久,帮她介绍不少客人,可以免费帮你拍几组。”
刚才还脸色苍白,虚弱靠在床头的江梵音瞬间精神抖擞。她穿上鞋子就要离开,还是季清俞拽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换身像样的衣服再走。
出于礼貌季清俞还是走出病房,可拉开门的瞬间,等候已久的众人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最前面的小女孩可倒了霉,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
面对季清俞审视般眼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连连解释,“是他们拽着我来看看姐姐有没有醒,我趴在门上的时候你们俩在互相道歉。”
女孩很听话,毫不留情揭穿了身后吃瓜群众的所作所为。
季清俞抓住女孩的厚外套直接将她拎出病房,还不忘慢慢把病房门关好,生怕闹出一点噪音。
换好干净衣服的江梵音背着包出来时,走廊长椅上只剩下等待的季清俞以及她在山洞里发现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一干二净,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狼狈不堪。她是当地人,即便穿着宽松运动装,生来深邃的五官以后能让她完美驾驭。
“换好衣服后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没来得及问你,联系上妈妈了吗?”
女孩点点头,她感恩似的搂住江梵音的腰。
第一次被小女孩拥抱的江梵音有些不知所措,她蹲低了一些,安抚似地拍拍女孩的后背。
“这里离古城有一段距离,她的母亲正在我们下榻的民宿等着。”
江梵音握住女孩的手一摇一摇的来到医院附近,两匹马安静地呆在原地。她先一步上马,小女孩也抓着江梵音的手成功坐上马背。
“抓紧缰绳,要不要玩一些刺激的?”
江梵音侧在女孩身旁,询问着。
面前的女孩点点头,身子往下趴了一些。江梵音知道“红烧肉”是被马场工作人员训练过的,一些简单的跨越动作它可以掌握。
穿过繁华街区,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柏油马路,江梵音忽然让马匹转弯走在被乱石堆满的路上。再经过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时她忽然从马上站起,身下的马匹腾空一跃,成功跳过障碍物。
坐在前面的女孩兴奋地笑了起来,连连喊着好刺激。
柏油马路上季清俞紧跟着他们。黑马与他完美契合,奔跑起来如离箭之弦般快速。
江梵音又带着小女孩进行了一些动作,面前的小姑娘非但没有一点害怕,还主动跟她攀谈询问是怎么练成的。
“我是马术运动员。”
江梵音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相反,她希望通过这次简短的交流能让面前的孩子爱上与马共处,爱上马背运动。
面前的小孩忽然转过头,打量了许久江梵音才再次看向前方。
“哪有马术比赛,都是游泳乒乓球之类的。”
“怎么没有,我就是唯一一个马术运动员。”
女孩回想起刚才江梵音带她跨越障碍,指挥身下的跪地。她开始相信江梵音所说的话,询问她关于从事运动员相关的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啊,我能当马术运动员吗?”
乌云消散,几缕太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地面上,形成了丁达尔效应。前面不远处就是古城,三人放慢了速度,江梵音有足够的时间跟面前女孩闲聊。
“从小开始了,不过像你这个年龄现在开始也不晚。年满十四周岁就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那我也要努力,争取有一天能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
孩子的想法永远是那么单纯,江梵音苦笑了许久才慢慢缓和好情绪。
走进喀什古城内部,不知为何原本繁华热闹的千年古城如今只剩老板坐在店门口聊天,大道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位当地人路过。
江梵音跟随季清俞来到民宿门口,三人还没来得及下马,一位穿着打扮极为时尚的女士忽然从走廊跑出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跟江梵音面前的小女孩说些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她的母亲。
那位女士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对江梵音说了感谢。
小女孩下马后激动地抱住母亲痛哭,而那位女士也像是获得了丢失已久的珍宝一样,将其圈在怀里生怕她下一秒再次消失不见。
看到面前感人的一幕,江梵音不自觉代入到自己。如果是自己被迫流浪,她的母亲也会跟面前的这位一样着急吗?
熟悉的龙涎香钻进江梵音鼻腔,季清俞忽然弯腰靠近,暧昧地在她耳旁呢喃。
“代入到自己了吗?”
男人的气息令江梵音格外不适,她下意识的挠挠耳朵。随后掐了一把季清俞的胳膊,继续看母女二人重聚后互相吐露心扉。
过了许久,二人终于调整好情绪,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那位母亲连连道谢,江梵音挥挥手示意她快走。目送母女二人上车后,她才转身走进民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