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简直就像一个奇迹。”
听我发出感慨的杀手把眼睛挪了回来。
“你说韦恩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哥谭的,等你们接到消息打开石棺,才发现他的尸体早就不在其中了。”
徬晚的哥谭披着红霞,我保持着变身状态和塔利亚一起站在高楼的滴水兽上。提图斯被送回钟楼附近,而女人似乎会变魔术,那套礼服裙一拉一扯就变成了更便于活动的白袍,随风飘扬。
“这种死而复生的戏码实在很适合放进我们片场……”见她没什么反应,我耸耸肩,“你懂的,魔法少女不是被选中就是和某只可恶的白耳朵狗签订契约,付出灵魂获得一个可以实现的奇迹。”
“这听上去像是与恶魔交易。”
她朝我伸出手,我顺势把杀手抱起来,往我们的目的地飞去,“你真会抓重点!那部动画片就是在教育我们不要随随便便把灵魂卖给宇宙资本家打工。”
塔利亚的眼神在我脸上黏了几秒。
“……我似乎有些明白,吾子为何想要把你收入囊中。”
可能是在夸我当人肉飞行器很有天分。
“感谢您搭乘乌苏747号航班,杀手女士,为了减少颠簸还请环住我的脖子……就是这样!”
我的鼻子记住了女人身上浅淡到几乎于无的气味,这或许是身为人类的弊端——无论如何有些生理反应是避免不了的。
经过在餐馆的商谈,我们现在姑且是达成了一部分共识。据塔利亚所说,凯恩目前还掌握着最后一小份动力源,她希望我能前去回收,以免对方再动什么歪脑筋。
言辞间,她并不掩饰对“酒心巧克力”的渴望。
但在我看来却有点怪怪的,毕竟这东西对我来说虽然能增幅能力,却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的四次元口袋里还装着几块没吃完的呢。
之所以嘴上骗人说没有,除了对杀死我的凶手还有点膈应以外,剩下便是我觉得塔利亚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这不是指我不相信蝙蝠侠神奇的死而复生,而是她的目标压根不在她的“吾爱”上。
“你还没说回收动力源和韦恩有什么关系。”奈何岛近在眼前,我遵从杀手的指示,准备在一处不起眼的礁石上降落。
“等你进去与爱丽丝(贝丝)对峙,就会明白他们之间的联系比你以为的更加紧密……”
塔利亚的口吻听起来冷得能把人的耳朵割伤,我又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那么喜欢蝙蝠侠了。
“啊嚏!”
四面环绕的海腥气混杂着更多古怪的味道,我意识到这里可能靠近阿卡姆的排污口,在把女人放下来后用装饰耳朵捂住口鼻。
“我们非得从这里进去不可吗?”
她冷淡地回应我瓮声瓮气的抱怨:“不是‘我们’,是你。”
礁石并不大,我把大部分空间让给塔利亚,时不时能感觉到浪花沾湿鞋底。
“你甚至都不陪我进去!这算哪门子合作?”我绕着她飞了两圈,女人也不为所动,“爬通风管也就算了,你知道趟垃圾堆对我的鼻子就是酷刑吗!还不如直接在墙上打个洞!”
“这是你的选择,不过我不建议你把那些孩子都引过来。”杀手的目光落到海岸另一头。
“毕竟他们可不喜欢你的回收方式……不是吗?”
似是有意提醒着什么,她看向我,修剪圆润的指甲从绶带下穿过,伸进胸口的绷带之间。
伤疤被行凶者触碰,泛起又一阵湿冷。
绷带制服自发绞住那几根手指,塔利亚也不急着收回,反而带了点兴味,把我的脸仔细打量,“非常熟悉的蝙蝠式表情,不过你真的还要陪他们过家家吗?乌苏,你应该清楚,爱丽丝是绝对不会把这份力量送给你的。”
她用力按压着伤疤,仿佛能触碰我的心跳:
“我们拥有一致的目的,亲爱的。不如听听我的建议——想要,你就亲手去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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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听吗,乌苏?”
耳机里的声音把我从梦游般的状态里扯回现实。
阿卡姆的通风管道比凯恩工业的干净多了,我着实怀疑义警们的披风会定期过来扫灰。
透过通风口,我能看见待在囚室里的贝丝·凯恩,对方的金色脑袋在光照下像颗毛绒绒的鸡蛋——不合时宜的走神令通讯另一头的对象语气加重:
“等我过来再行动,你上次在阿卡姆造成的骚动已经让一些罪犯蠢蠢欲动,要是再——”
我叹了口气,打断他:“红罗宾,你现在的语气好像妈妈。”
耳机里的呼吸声一顿,我仿佛能想象出德雷克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两声。
从运动手环的信号和主机断联到现在也就二十多分钟,对方就已经想办法恢复了通讯,动作比在蝙蝠电脑那的韦恩还快——让我不得不怀疑某些问题。
“你昨晚是不是只睡到酒醒就起床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我们这种有睡眠问题的人身上,但起床时沙发上多出了条毯子,我在上面闻到了和德雷克杯子里相同的咖啡味。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电波彼端的年轻人略显迟疑,“……没有。”
“噢。”
“好吧,我给你的手环加装了部分程序,布鲁斯还在用老一套,破解起来不难。”
这家人平时交流感情是不是就靠在对方的手工制品上打自己的标志?
我不置可否,德雷克简直是我见过的劳碌命之最,让人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未老先衰地长白头发。
深知再继续这个话题会拐到什么方向,他强行扯回正道:“总之,塔利亚的话不可信,刺客联盟从没想要蝙蝠侠好过,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剥离贝丝体内的动力源。”
有两个巡逻保安从通风管下经过,我在他们走远后才轻轻开口:“今天遛狗的时候,格雷森和我说了点你们的进展……他很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但我仍然感受到了他的焦虑。”
“蝙蝠侠没法恢复正常,你们身上的负担就始终消散不了。这半年大部分都是红罗宾在四处活跃,但事实上你还要去处理公司里的一堆继承问题;为什么夜翼不在?因为他在做警察,还需要尽快升职好让日益紧张的‘义警话题’里有一部分舆论能站在你们这边,可他的倾向和出生决定了他没法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部分同事的认可……”
更别提带着尸体回老家的达米安和把自己关进监狱里的红头罩——等等……说起来他们家的女孩怎么都没什么音讯?
我的思忖并未来得及发散,德雷克好像在那边微微吸气:
“你一直都知道……?”
“拜托,在你们眼里我难道真的是笨蛋吗?我确实不爱动脑子,但也不意味着我对你们的难处视而不见。”
一旦安静下来,通讯里便只剩呼呼的风声和引擎声,“我从没想过要做义警,红罗宾,我现在在这只是因为想帮上你们的忙——事实上,塔利亚会选择让我过来是不是证明了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他的声音渐渐凝结地更加坚实:“即使如此,乌苏……我也不能让你动手。”
“我明白,普通人被开膛破肚会死的,”我盯着囚室里的金发女人,“所以我就想先进去和她聊聊看,我保证,在你来之前绝对不会把人家心掏出来,你就通过耳机听着我和她说话,好不好?”
“如果布鲁斯知道了……”
“嘿,别拿他压我!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别把韦恩的频道接进来——现在我是主犯,你是共谋,我们还要组成魔法少女天团出道的,现在就是在音乐银行预录打歌!”
德雷克低声抱怨了句什么,似乎又和不想变成女生有关,我权当没听见。
“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红罗宾!别犹豫了,你知道我一直很乖的,你就帮忙遮一下摄像头嘛,好不好?拜托你了!”
那边的义警最终还是被我磨得无奈:
“少撒娇,乌苏,就十分钟,我已经上桥了。”
片刻后,通向囚室的通风口风扇停下旋转,我轻而易举就能把它拆下来。
“谢啦红红,你就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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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捕捉到了响动。
在她抬眼望向天花板的同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垂了下来——曾经满身是血追杀自己的魔法少女轻盈落地,她意外有一张看着很好欺负的面庞。
“嗨?也不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吧?”
她笑着打招呼。
少女的横状瞳仁类似某种草食动物,但被她注视着的贝丝却生出冷汗,宛如幼时犯错被严厉的母亲不小心撞见,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女人没有询问她前来的手段,因为她知道对方只要想,整个阿卡姆的武力都不够塞牙缝。
“你从城堡里出来了,白皇后。”
“这是什么……?给我的外号?为什么是白皇后?我还以为你自诩爱丽丝,那我应该是叫嚣着要砍你头的那个才对?”
疑问仿佛要塞满狭小的囚室,贝丝轻轻后退,脊背贴上金属门扉,而魔法少女对她的回避并不放在眼里,反而紧逼一步。
又或者,她已经看穿了囚徒心中的恐惧。
“比起格雷森警官,你看起来更害怕我,”那条白尾巴在她身后探究地缓慢摇摆,“是不是我昨晚说的话吓到你了——那只是气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贝丝不会信的。
没人知道她苏醒后发现是夜翼逮捕了自己的庆幸。
义警拥有原则,而现在站在她跟前的是一头白色的野兽,野兽只遵从本心行动。贝丝无法忘记昨夜她环视四周,最后冲自己展露的笑靥。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人死活。
韦恩家的戏服小丑们为什么还放任其自流?
女人的沉默令魔法少女鼓起脸颊,她并不喜欢贝丝这么对待自己,有一瞬间,贝丝还以为她会动手。
可野兽只是烦躁地甩甩尾巴,好像脖子上多了根无形的锁链。
“算了,我来呢是希望你能把我的力量还给我,虽然没搞明白你是怎么控制蝙蝠侠的,但我的东西不能留在你手里。”
魔法少女冲她伸出手。
在对方触及己身之前,贝丝猛地把她拍开了。
清脆的声响并未激起她的怒火,可女人仿佛被她脸上纯粹的疑惑所动摇:
“这是我的力量!你才是偷走王位的小偷!”
在某些版本的梦游仙境故事解读中,的确有“红皇后”与“爱丽丝”实则为一体两面的说法。而白皇后身为红皇后的亲妹妹,因为一念之差致使姐姐与王位继承的资格失之交臂,从而被对方怀恨在心,并在长大后凭借武力夺取政权——或许贝丝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说法很奇怪,”对此,魔法少女歪歪脑袋,“如果我才是小偷,那么为什么现在能够变身的人是我?”
金发的凯恩陷入沉默,更准确的形容是,她似乎被谁掐住了嗓子。
“所以我的猜测是,我们分别掌控着同一种力量的某一部分,必须吞噬对方才能获得完整……用你的说法,现在是爱丽丝和白皇后展开战争的时刻?真有趣,原著里爱丽丝可是帮助白皇后推翻红皇后统治的英雄。”
少女的尾音融化在空气里,化作一场更为可怕的寂静,笼罩了囚室。
双方都明白这场对话没有持续的必要。
出乎意料,贝丝以为对方会即刻发起攻击,可她依然没动,反而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并不清楚她的犹豫来自何处,贝丝却轻轻松了口气,心中默数。
三。
二。
一。
囚室的侧墙在剧烈的轰鸣中被人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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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撞击足足轰塌了相邻的三间牢房,其中住客躺在床上也能被四处飞溅的砖块击中脑袋,实在倒霉。
耳鸣还在持续,眼前发黑,我在迎面拂来的强气压中接住了敌人的攻击,万分庆幸提前把身体的痛觉关闭了。
魔力全力运作,在对方再次突袭时我的视野找回了信号,意识到那是只超大的拳头。
“砰!”
才长好的手臂又在巨力的作用下扭成奇怪的形状。
敌人露出的笑容在看见我迅速复原了肢体后变成一声狂吼,他腰部发力,高举双手,试图把我彻底拍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我就地一滚,任由攻击砸裂地面,近身的建筑残骸被通通分解成细碎的闪粉。
耳机似乎在方才的冲撞抱摔里损坏,我没法再从红罗宾那获得情报,只能凭借记忆辨认几步之遥的人形。
他的身高绝对超过八尺,佝偻着背像座小山,身上的橙色囚服破破烂烂,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闻起来更是臭得像刚从墓地里爬出来。
弥漫的粉尘中,敌人左右搜寻着我的踪迹,最后才慢半拍的转过头。
长相没什么印象,但我却对他七窍中冒出的彩虹色流体有所熟悉——
这不就是我之前吐的那种吗!
“……所罗门·格兰迪——!”
压根不给我吐槽的机会,巨人便念叨着扑了过来。
他的速度并不慢,但我早有准备,当即上飞躲过那两条比我腰都粗的胳膊,看着对方一头撞破牢房的特制玻璃,摔进走廊。
阿卡姆的警报似乎尖叫得更为剧烈了。
这人怎么有点笨笨的?
胸前绷带自发从身上脱落,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蛇蒙上对方口鼻——织物撕扯声不绝于耳,我一边咬牙期望自己的制服能坚持得久些,一边毫不犹豫回头往凯恩的牢房冲去。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很准。
分明说着不会和我一同进入阿卡姆的女人正站在被捆缚的贝丝身侧,手中攥着一条散发着粉蓝光芒的项链。
我醍醐灌顶,发现自己被塔利亚误导了。
动力源压根不在凯恩体内,她就等着我和被控制的家伙斗个不亦乐乎,好拿着东西跑路!
眼神变换间,囚室里的杀手已感不对,即刻动身想要离开——
“你他/妈的想去哪?”
肉/体被刺穿的闷响在警报声的衬托下近乎于无,跪在地上的女人遭到了凯恩的放声嘲笑。
我再次从墙上掰下一根钢筋,把它甩进贝丝的发间。
在利器刺入地面后不止的嗡鸣中,她没了声音。
“别动,塔利亚……我能射穿你的一个脚踝,也能瞄中第二个。”第三根钢筋被我扯下,我靠近了面上生汗的杀手。
“你真的以为我大度到被玩了两次也不会计较?”
并没有遵从自己的言语,我手臂发力,把对方的下肢固定在地面上。鲜血喷溅,这种疼痛我曾经有过体会,可黑发女人也未吭声,而是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在那双绿眼睛里咧开嘴:
“看在小少爷的份上,我只是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没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