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在昌安侯老夫人的再三嘱咐下,陆华浓也只能抱着黄铜匣子回了自己的凝香阁。至于如何处理这匣子,陆华浓想以后再烦恼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华浓带着人抱着几个匣子、箱子回凝香阁,昌安侯府那么多人,不少人都看到了,大家都说,昌安侯老太太不知道又给了陆华浓什么宝贝。陆华浓确实也是得了昌安侯老太太给的宝贝,只是的,其中一匣子金条换成了那个黄铜匣子而已。
沈雨泠回了自己的青染院,又看了下昌安侯老夫人给的嫁妆,心底也不无撼动,便是,她身边的在做登记入库的婢女都有些咋舌。只是,在三日后,见着陆华浓长龙似的送嫁队伍,她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十里红妆了。
昌安侯府真的极富!
耳边都是欣喜恭贺声,可陆华浓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己踏出昌安侯府后的一幕,她爹爹—陆兰庭接过仆从早已经备上的一盆水,泼向门口青色的地板上。
这只是风俗,很小的时候,陆华浓也见过她大姐出嫁,陆兰庭也如今日这般朝门口泼了盆水。即寓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当年,陆华浓没有多大感觉,如今,见着一盆清水在自己跟前蜿蜒,听着泼水的哗啦声,陆华浓整个身子一软差点瘫倒了,也幸亏心竹机灵忙扶着陆华浓进入花轿内。
喜乐响起,鞭炮生生,可陆华浓耳边还是回响着水泼出去那一刻的哗啦声。那种声音好似一种宣言一般,好似她以后再也回不到陆家了一般。
想着不能回陆家,陆华浓心里彻底奔溃,眼泪夺眶而出。
“姑娘,轿子快出荣安街道了。” 心竹的声音在轿子外头响起。
陆华浓再也忍不住,掀开轿帘往回看,只见着艳红色的队伍如长龙一般蜿蜒了一整条街道,真的如她祖母所说的,天很蓝,红艳艳的送嫁队伍都把天空都映衬成了红彤彤的一片。
昌安侯府大门开着,门口站着好些人,已经看不清人脸,但是,陆华浓辨认出了拄着拐杖的必然是昌安侯老太太,昌安侯老太太身边站的男人必然是她爹爹,那般玉树临风,以及她娘,还是那般风华绝代。
兰氏手中捏着帕子正擦着眼角。
原来,娘也会伤心!陆华浓眼中的泪意再度潸然。
“姑娘。”心竹担忧看着陆华浓,“可不能再哭了,哭花了妆容可不好。”
陆华浓身子一震,却不是怕哭花的妆容,而是,想到如今自己的新娘妆,心中的伤感差不多也要被自己雷人样儿盖过了。
别人出嫁新娘都是打扮漂漂亮亮的,可是,她娘今日给她化了妆,却是往她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底,好似她有多么黑似的!
陆华浓想伸手擦拭掉脸上卡着的粉,又想着兰氏早早就起来帮她化妆的辛苦,又想着如今就是擦掉了粉,也不能完全洗掉脸上妆容,到时候真的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陆华浓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眼见着花轿队伍出了荣安街道,心竹忙将轿帘子放下。
陆华浓独子一个人坐在轿子内,心中满是彷徨。不管陆华浓心中如何彷徨,花轿队伍绕着既定的路先晃悠悠转了一圈,在差不多日落时分,也才堪堪到了秦王府。
一阵急促的鞭炮声后,陆华浓被人扶着,七拐八弯绕了一大圈;陆华浓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到了哪里,反正就如提线木偶一般,磕了几个头,然后又弯弯绕绕一大圈,才最终进入一处比较清净所在。
陆华浓长长歇了口气,还来不及唤来心竹,门口就又响起了一阵喧闹,男男女女都有。
陆华浓低着头,听着声响,还能辨认出一道悦耳的声音。
往后,他便是她的夫君了!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那副陌生的尊容,陆华浓突然心如鹿撞,方才的彷徨、伤感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终了。
房间一下涌入不少人,陆华浓忙正襟危坐。
“都说陆家的女人都是少有的绝色,二哥,快快给我们看看新娘子是个如何的天香国色!”
李明琏略含怜悯看了眼一脸兴奋的李明瑁,就希望待会的他不会太过伤心。
李明瑄看了眼李明琏,信手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喜秤,撩了垂着金色流苏的红色盖头,手腕轻轻一番,红色盖头被掀了开来。
四下抽气声后,四周一片寂静,李明瑄想象得到的,任谁见着陆华浓的尊容免不了要失神、恍然。只是,惊愕?
李明瑄微微低下头看向陆华浓,却见带着凤冠的新娘子根本看不清面目,能让人看的出的也唯有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陆华浓见到李明瑄探究似的眼睛,害羞低下头,如今,她倒是感激她娘给她画了个那么浓厚的妆容了,不然,她此刻红透关公脸的样子,可不丢死个人。
李明瑁张着嘴巴,又看看周围俱是惊愕的人,最后看向李明瑄,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新娘子,可,真有些,特别!”
“是,是挺特别的!”李明琏心下松了口气,觉得这般也好,至少的今日李明瑁不会失态,至少,今日这个洞房花烛夜还能继续。
喜娘也堪堪回过神,整了整心绪,忙让一旁端着合卺酒的侍女上前,“这是太后赐下的合卺酒,王爷和新王妃,共饮合卺酒,幸福到永久!”
陆华浓看向侍女端上的两个酒杯,两个酒杯都是金色的,只是,一个雕刻着龙纹,一个雕刻凤形。
“王爷龙子执九龙杯!”喜娘含笑又看向陆华浓,“凤配龙,新王妃今日,就饮此九凤杯。”
李明瑄已经拿过了九龙杯,陆华浓在众人注目下也只能端起那个九凤杯,可把立在一侧的心竹急得不行。
李明瑄眼风扫过心竹,执杯饮酒。众目睽睽地,陆华浓也不好不动,不过,此刻她倒是庆幸他们没有要求所谓的交杯酒。
喜娘目光灼灼盯着陆华浓,开口唱和着,“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慢慢舔。”
其他人见着,也少不得要起哄。
却见陆华浓一手牵扯过于自己宽大的衣袖,一手翘着兰花指捏着酒杯,一双极为漂亮锩锩如丝的眼睛缓缓扫过眼前众人,那眼神丝滑如水却又似带着钩子似的。
被陆华浓眼波扫过的人,不知道如何的,只觉尾椎骨一酥,一瞬间倒有些天旋地转的晕眩。有些人心神比较坚韧的,也有些晃神。
心竹想上前,却见陆华浓头以眼神制止她,但见陆华浓纤长的脖子微微往后一仰,干净利落仰头,竟然来了个一口闷。再低头间,陆华浓将手中酒杯反向朝下,酒杯中一滴残留都无。
哄堂叫好,气氛顿时有些热烈起来。
李明瑁扯了扯自己有些发干的喉咙,同样抚掌起哄,“二哥,新二嫂子都一口闷了,你可不能再慢慢浅酌!那以后感情可就浅了!”
喜娘恍然回神,见陆华浓唇角晶亮水润,喜逐颜开的,放心之余转而望向李明瑄那边,其他人见着,免不了也再三催促。
陆华浓也转头看向浅抿的李明瑄,不知为何总有些想脸红;李明瑄的那杯合卺酒,在众人的起哄下,虽说也最终一口干。但是,陆华浓看着,算上前头那一口,那可算是第二口的。看得出来,他不是特别好酒。
喝酒会误事,陆华浓欣喜李明瑄没有贪杯的嗜好。
当新郎的总要被叫出去饮酒,李明瑄他们离开新房后,心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姑娘,你真的喝了?”
陆华浓白了心竹一眼,“我又不傻,知道自己不能喝,我还能不想个法子呀。”
“那我怎么看着你喝进去了?”心竹不信自己眼瞎。
陆华浓举起自己宽大衣袖,心竹定睛一看,陆华浓红色嫁衣的衣袖一角竟然有一块较为深色的印记。心竹又惊又喜笑出来,“姑娘?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技巧?”
陆华浓咯咯一笑,“你以为前几日我日日拿着杯子坐在镜子前干嘛,难道真的就表演贵妃醉酒啊!”
“还是姑娘聪明!”心竹拍拍自己胸口。
陆华浓傲娇抬了抬下巴,也为自己聪明机智点赞。
“幸亏姑娘你有先见之明,不过,姑娘,你刚刚那一手可不仅把我看呆了,那眼神儿,勾魂摄魄的,可把人看的心肝乱颤的!”心竹这么个日日见着陆华浓的人都如此,可想其他人会是如何反应了。
陆华浓高兴自己躲过一劫,只是,当拎着自己裙摆走到梳妆台前,就着镜子一看,懊恼极了。镜子里头的人一张脸白白的,大晚上,看着倒真的有些让人胆寒。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自己今日这样子吓着了了。陆华浓如今已经开始担心今夜的洞房花烛春宵空渡了。
“心竹,你快去净房准备下,我想洗把脸,也想沐浴一下。”陆华浓扯了扯自己身上厚重的嫁衣,她的嫁衣华丽是华丽,就是将她包裹太严实了,如今都快入夏了,闷得她一身热汗。
心竹哎了一声,只是,她到沐房看了下,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
“可是热水准备好了?”陆华浓早已经将繁复的嫁衣脱下,匆匆进入沐间,完全呆住了。
浴间可没有她水云苑那般温泉池子,也没有她凝香阁的姽婳池,她那姽婳池全天侯随时都有热水供应。她的凝香阁有个烧水房,烧水房有专人管着热水,就是为了方便她随时沐浴。那是当初陆华浓自己设计的,姽婳池有个管子通到烧水房,只要拉下里头的铃铛,热水自然可以源源不断从那管子流出来。
心竹尾随着陆华浓进来,再度看了下浴间的设施,眉头也舒展不开。其实,这浴间条件也不差,设置了个沐浴用的浴盆,只是,这个浴盆是木头的,而,陆华浓的姽婳池是整块太湖底的石块打磨而成。
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该仍。
“姑娘?”心竹很是担心陆华浓承受不了这种落差。
陆华浓暗暗深吸几口气,转身对心竹道,“你去问问哪里打热水?”
心竹站着没动,“姑娘?你没事吧?”陆华浓此刻表现太过平静了,这有些反常。
“能有什么事?”陆华浓摆摆手,自己转身出去外间了,“既来之,则安之!”
心竹也无法,只能去问了这里伺候的丫鬟,不过,还好,这里还有烧热水的,如此的,心竹支使了两个丫头走了好几趟,才将浴桶的水温调试好。
陆华浓在心竹伺候下,跨入浴桶,自己靠着浴桶边缘让心竹给自己揉揉肩膀。
心竹看不出陆华浓心思,却免不了替陆华浓委屈,“姑娘,他们好歹也是王府,怎么连我们侯府都不如?奴婢,看着,他们好似对姑娘不够重视!”
陆华浓心底一抽,觉得这话很是刺耳,“心竹,以后这话不要这么说,人多是非多,这话若是让某些人知道了,都不知道要编排些什么。”
“可我说的可是事实!”心竹用布巾小心揉着陆华浓的肌肤,就怕这布的粗糙弄伤了陆华浓保养的如花瓣似的娇嫩肌肤,在昌安侯府,陆华浓洗澡用的物件哪件不是细细挑选过得,就是搓澡用的丝球都是特别让人制成冰蝉丝,丝滑、柔软。
陆华浓转过身,见心竹眼角丝有些红,“心竹?是不是他们给你委屈受了?”
心竹转过头,扔了布巾,只用自己手给陆华浓搓着,“姑娘,今日你刚入门的鞭炮,听着都不如我们昌安侯府响亮,又是那般急促的,都还没响过几下,就没了,还有这香浓馆,所说也带着香字,可,外头就摆着几株海棠,看着也不是极品的,那品相,就是我们昌安侯府下人院的花草都比这还要娇艳一些。”
心竹跟着陆华浓久了,自然的有些目光‘高’。
“心竹姐姐,你平日最是机灵,这会子怎么就犯轴了?”陆华浓以手掬水,笑得十分狡黠,“树挪死,人挪活,等过些日子,站稳了脚跟了,我们还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改造改造啊。说真的,若是,这院子太好了,以后的,我还真的找不出借口按着自己欢喜的重新装饰一番。”
心竹讶异陆华浓这么豁达,“姑娘?你真的这般想的?”
“自然的!”陆华浓撅撅红艳艳的嘴唇儿,“我爹爹,我娘,还有奶奶辛辛苦苦地把我娇养长大,难道我嫁个人,还要过着王宝钏挖野菜的日子啊!”
“王宝钏是谁?”心竹不知道陆华浓认识王宝钏这般人。
“一个傻女人而已!”陆华浓伸手抽出发髻上的发簪,又打散自己头发,“心竹,再让人准备些热水,我的头发也要洗洗,从今日开始,我就是新的陆华浓了。”
心竹见陆华浓如此,倒是安心许多,主要是,这些日,陆华浓情绪不佳。今日出门,陆华浓在花轿里头也哭了许久,方才,她去打水听着秦王府下人的话,可真怕陆华浓挺不过来。她方才那般说,也就是给陆华浓打个预警而已,免得到时候打击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