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次日,应乔在院子里给小羊梳着毛。小羊突然“咩”了一声,眼神炯炯地望着另一个方向。
“没良心的。”她骂道,“谁给你洗澡来着?就喜欢看帅哥?”
“哪来的小羊?”沈遥青迎面走过来,风尘仆仆,甩了甩袍子上的尘土。
应乔皱了皱眉,这人是去了多远的地方?
“前几天出去散步,碰见蒋凌小仙,送我的。”
小羊也很给面子地往她怀里钻,撒娇卖萌一全套忙活得风生水起。“它看起来好喜欢你。”沈遥青走近,应乔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紧张,略微低头,见他伸手摸了一把小羊背上的毛。小家伙舒服得直哼哼,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叫什么名字呀?”他问道。
应乔有点心不在焉,“没起呢。”
“想一个呗。”他把小家伙抱过去,一边揉着一边看着她,“多好的小羊,难得你又这么喜欢。”
她懒得动脑子,“头痛,想不出来。”
他憋不住般地笑出声,阳光衬得他的眼睛更加温柔,应乔看得有些恍神,只听见他说,“这府邸不比雁山境广阔,你是无聊了吧。等你习惯了这里,也可以四处看看,和那些小仙走动走动。”
“他们以为你位高权重,不知道你其实没什么架子,你带上这小羊,他们肯定乐意跟你亲近。”
他说得有理,应乔答应着,一面努力思索,喃喃道:“活了这么久,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这一年又一年的……”
应乔看看他又看看小羊,无可奈何地摇头,“罢了,你就叫年年吧,不枉我活了二十万年……”
接下来连续多日,沈遥青都在清晨离去,下午或者是深夜归来。应乔也懒得问他去了哪里,有时候他会捎回来一些灵草,叫应乔喂给年年吃,离开的时候还偶尔打趣年年,“你要快点长大,修成人形,陪你应乔姐姐玩。”
他们向来只在清晨,做一些简单而礼貌的交谈。
他俩的婚床大得离奇,再躺下几个人也不成问题。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曾开口询问,更没有人主动亲近,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也向来没有多余的举动。
天帝是派她来打探他的,她不知道沈遥青有没有想到过。只是她在漫长又无趣的时光里实在太久,早已懒得要命。战神的誓约只是封印魔物,其他事都不归她管,再说她又没有答应过天帝到底要查到哪一步。
这府邸他居住许久,四处留存着他的灵力和气息。从每次见面他递过来的酒壶,还是他偶尔给年年梳毛的梳子,一个人最本真的东西是不可能做假的。他的力量温柔而洁净,她只要辨明他没有威胁,其他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这日,应乔跟往常一样睡着觉,听到轻轻推门的声音。她熟练地翻了个身,朝墙的方向靠着,想给他腾个更宽松的位置,然后接着睡过去。
突然,她鼻尖似乎嗅到了不同往常的味道,空气好像也变得凛冽了起来?这个感觉,是受伤之后灵力流逝的味道?她稍稍凝神,专心屏息,灵识里果然看到一丝丝飘动的蓝烟,那是特有的神族灵力消逝留下的痕迹。
应乔装作半梦半醒,缓缓靠近,试探着抓住他的衣领。
她轻笑一声,“明明吓得要死,做什么不敢出声?”
“今天去哪里了,嗯?”
他越不回答,她就越得寸进尺,更别提现在她抓到把柄,妥妥恶作剧的心态,存心起了逗他的心思,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栽。只差一丢丢,她的头就可以靠在他的胸口了。
应乔停住动作,缓缓直起身来,一手撑在床上,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他。
“问你呢,去哪里了?”她一面问着,一面不再克制此前刻意收起来的威压。沈遥青迷惑又无奈地看着她,他累到极致,没办法对这突如其来的追问给予回应。
他到底在隐藏些什么呢?应乔不禁想着,又看他眼神迷离精疲力尽的样子,她突然有了一种直觉,他不是在隐藏,是在保护着什么。
“明天还出去吗?”应乔减缓了语气,问他。
“嗯。”
纵使心里千般疑问,她也不打算继续再追问他。要不是感觉到他身上有伤,她定是一点都不会问的。
听到他说明天还要出去,估计还是要去那个带给他危险的地方。应乔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知道那是他的事。哪怕天帝要探查他的秘密,她也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伤,担心明天的他是否能应对。
她低头自嘲地笑,应乔,你是不是在雁山境待得太久太久,但凡身边有了个人,就开始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净操空心。人家好歹也是个上神,难不成还能把自己搞死?罢了罢了,毕竟还欠着他的酒债,给他治治伤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睡吧。”应乔轻轻拍他的肩,这次换她帮他掖好被子,不动声色间释放出充沛的灵力充斥满整个房间。
应乔听见他几乎不可闻地轻声应着。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在强大灵力的安抚下逐渐进入梦乡。思索再三,她还是悄悄绘制了一张符咒,附在他身上,如果他遇到危险,可以有所感知。
等应乔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这些天都是这样,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总是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她耐着性子不问,他便什么也不说,反而愈发早出晚归,像在刻意躲着。
有好几次,应乔都感觉到他身上的符咒松动,但很快遇到的问题又被他自己解决。她想问他,又怕他觉得多管闲事,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他熟睡的时候给他更多的灵力来补充,让他勉强能应付第二天的消耗。
又过了几日,睡觉前,应乔温了一壶酒,拖拖拉拉地喝完。这酒算不得很烈,透着一股柔和的劲儿,慢慢将她的身体和心绪包裹起来,再一点一滴地推散开。过去的无数个日夜,她早已习惯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放松下来,让神识抽离出去,游走在世界之外,与天地万物都切断所有联系。
今夜这过程进行的并不顺利,她的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怎么都安静不下来,越是想要放松头上更是紧绷。太阳穴的地方突突地跳着,扯着心脏也有些躁急,似乎是在提醒她,她也长着一颗心。
不能入睡就不能停止思考,脑海中充满了各种人的对话和情景,吵得她几乎要崩溃。她在这世上没有亲近之人,也从不会为任何事挂心,但自从她在沈遥青身上设下了符咒,就出现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若是符咒松动,说明他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他的危机感也会跟着符咒出现在应乔的心绪里。
真是烦啊,她这是自找的什么大麻烦。
头痛剧烈,心乱如麻,应乔越想越觉得,干嘛要给他放符咒?就为了感谢他平时对我还不错?
我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愈来愈重的头痛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应乔猛一拍床,大喊一声:“碧萦!”几乎是同时,一把闪着蓝色剑光的剑出现在她手里,它英俊挺拔,浑身古铜,中间镶嵌着蓝玉,端庄又威严,是天道钦定的正义之剑。
应乔带着它潜心修炼多年,想不到居然要用它来斩断一个亲手设下的符咒。应乔握紧剑把,想轻轻抽出来,碧萦剑居然不肯松动。
“碧萦。”她唤道,“听话。”再次用力,剑身一阵晃动,竟是挣扎着不肯出鞘。
“你也气我。”她无奈道。
突然,一阵剧痛席卷了应乔的全身,像火山喷发一样猛然炸开,那力道和威力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撕裂开来!是符咒自己爆炸了!
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心和眩晕,这符咒仍不肯放过她,如烟花一般砰砰砰在她脑子里放个不停,她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只觉得异常的烦躁和恼火。
“沈遥青!”应乔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