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良传统
拿着阿布拉克萨斯的分红,米瑞尔在敦伦郊区购置了一套别墅。鹅卵石和红砖砌成的外墙,嵌入式的宽大窗户,并带有一个寸草不生的大花园。
她将从赛尔维斯那里抢来的“魔女”藏在了这里。
此时,黑发黑眼的女巫正无聊地在桌上翻滚,滚上了一脸木屑。她毫不在意地撩开刘海,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缓缓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找的陪玩带给我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那说不定是我未曾谋面的儿子。”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阿布拉克萨斯?”米瑞尔正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一截冷杉木,闻言微微抬起头,“马尔福夫人还健在,而且我记得你之前分明说的是他像你的姘头。”
“不是阿布拉克萨斯,是上次替代的那个。”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
米瑞尔重新开始了手上的精工细活,小心翼翼地将魔力均匀地牵导至魔法木材中,直到落下最后一枚炼金术符文。
“按照巫师们的平均生育年龄,你应该可以当汤姆的奶奶了。”她将木质假肢拼装好,捧起女巫撇着嘴的脑袋接了上去,“凑合用用,这次应该可以管一个月。等我找机会把蛇怪给掏出来,就能做具更好的身体了。”
为了摆脱赛尔维斯的傀儡术控制,她不得不将这位可怜女巫原本的身体给拆了。可惜无论是愈合咒还是恢复咒,都无法让不死不生的存在重新如初。
“但伦敦我已经有些逛腻了。”
女巫扭过头,漆黑的眼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米瑞尔,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睡觉?”
米瑞尔给木偶做微调的手停顿了片刻,很快又接着之前的步骤修整起来。
“我的记忆无法给你带来启迪,让你找到想活下来的目标吗?”她若无其事地问道,“无论是谁,人们总是需要先制定一个目标,才能期盼接下来的人生。”
“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我已经死了。我已经做了六十年的傀儡,为什么现在还需要辛苦地活着?”女巫的语气变得急促尖锐起来,“你无法理解那种从灵魂深处滋生的违和感觉……”
“我大概可以明白一点。”
米瑞尔慢慢地注入驱动的魔力,直到每一道如尼文都亮起耀眼的白光,这让她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焦虑的情绪就像是冲撞着礁石的海浪,一遍遍地灌入耳畔,质问你为什么还不肯像个无忧无虑的傀儡一样放弃思考,为什么还不愿意安静地陷入美妙的休眠。这是傀儡术刻下的永无可逆的暗示。”
“你也是?”女巫歪了下头,“你是怎么克服的?”
“没有克服。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神经病,虽然不至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脑袋里其实装不下太多东西。”米瑞尔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也许你和汤姆真的有点亲属关系。你们有着一样的黑头发,天赋都很厉害,一个厉害的祖上会有一个厉害的后辈,这就叫血统论。你想再去见见孙子吗?”
“柳克丽霞也是黑头发黑眼睛,也很厉害,但她和我没关系。”女巫犹豫道,“也许就是认错了。”
“问题不大。”
米瑞尔终于完成了枯燥的炼金术步骤,她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地说:“汤姆是我的学徒,都说老师如同再生父母,这样,只要我喊你一声妈妈,你这个孙子就准不会认错了。”
“好像有点道理。”女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太好了,让孙子把我埋了吧,也算是完整了我的一生。”
“你不想再等一会儿,和孙子埋一起吗?”
“不想。我受够了几十年来和其他傀儡挤一块儿,这一次想要单间。”
米瑞尔将视线转向窗外,盯着闪烁的夜空发了好一会儿呆。失去外界刺激后,女巫安静地闭上了嘴,也开始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呆。
“可以。你希望什么时候被埋,妈妈?”半晌,米瑞尔轻轻叹出一口气。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不清楚,大概是下个月的圣诞节?”
“就选圣诞节。”女巫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你说我该给孙子留点什么遗产?孙子应当是需要礼物的,但我把从赛尔维斯那里偷的东西都送给阿布拉克萨斯了。孙子有什么其他爱好吗?”
“唔……也许你可以把你独特的魔法传授给他。”米瑞尔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给出了精准的提议,“孙子这人招仇恨,出门在外容易被打。”
“可能不行。如果我模糊的印象没出错的话,古代魔法应该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女巫遗憾地回道。
“问题不大。你可以先教给我,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在知识上无视壁垒,融会贯通。”米瑞尔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腰板,“不如现在就来上课吧,老师。”
里德尔并没有对米瑞尔抢走自己的头衔和两位元老级食死徒去瞎玩这件事产生太大的介怀。
一方面他懒得和疯子一般计较。你总不能被疯子薅了把头发,还要想方设法辛苦地去薅回来。
虽然令人极度不爽。
另一方面,这的确对他影响不大。他自认为十分了解阿布拉克萨斯,无论这位马尔福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歪点子,只要一日他还依托于纯血,就总是能够为了这份虚假的繁荣献出金钱和权力。
而柳克丽霞,是个好用的巫师,但本身已经在完成两个纯血家族的联姻后失去了最大的价值。当其丈夫的普威特家未来出了两代凤凰社叛徒后,更是令她也连带着被食死徒疏远了。
至于黑魔王,正如米瑞尔所言,他其实无所谓到底被称为黑魔王还是什么狗屁艾尔登之王。
虽然令人极其不爽。
里德尔攥着书册的手越来越用力,神情莫测地紧盯着前排和邓布利多表面和谐地进行着学术探讨的米瑞尔。
还有另外一点。虽然权重极低,但他的确有小小地好奇过,这个被邓布利多密不透风地防着的家伙,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回馈。
“你都已经被邓布利多给坑过一次了,还上赶着凑过去做什么?”他不满地对回到座位的米瑞尔说,“有什么变形术问题是我无法解决的?”
“嗯,下次找你。”米瑞尔从善如流地回答。
“恰到好处的算计,恰到好处的利用,恰到好处的牺牲,那个老家伙的行为举止真是符合我对于他所有的刻板印象。明明也是个虚伪傲慢之人,却冠冕堂皇地将自己装饰成高尚的代言,简直无聊至极。”
难得碰到杠精态度顺从,里德尔觉得自己心里稍微舒畅了一点,于是决定屈尊安慰她几句。
“格威迪翁·普威特本来就是个异类,邓布利多身边的一条走狗,菲利乌斯·弗利维也是邓布利多所看重的。实际上,除了斯莱特林,其他三院的优秀学生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他的洗脑。”他一串串地报着讲台上变形术教授的坏话,“你不算是眼瞎不识人。”
“嗯。”米瑞尔点了点头,低头翻了两面书。
“……”
里德尔皱起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是在敷衍我?”
“嗯。”
米瑞尔表情不变地把书夺了回来,顺便往旁边挪了一格,“安静点,吵人。”
里德尔气得差点当场甩出不可饶恕咒。
好得很,他愤懑不平地想着。他都宽宏大量地放弃了去计较什么,这个麻烦鬼倒是耍起了性子。
她有什么资格冲着自己摆脸色?
里德尔沉默下来,神色晦暗地盯着米瑞尔课后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去,顺着活动阶梯来到二楼的雕像前,然后笑眯眯地和阿布拉克萨斯一同离开。
真是有病,不可理喻。
心高气傲的黑魔王整整一个星期没再主动去搭理过人。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注意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敷衍态度果然只针对自己,这令他更加不满起来。
斯莱特林终于迎来了魁地奇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在四肢不调的魁地奇狂热土豪粉马尔福先生的倾情赞助下,即便失去了里德尔这个能把控分当娱乐项的找球手,装备精良的斯莱特林球队依旧不出意外地夺得了首胜,绿色的浪涛再次占领了魁地奇球场。
巧舌如簧的赞助家在赛后庆功会上把队伍里每一个人都夸了个遍,之后便开始了长达五分钟的米瑞尔个人夸夸秀,直到另一位当事人在众人善意的嬉笑声中把他拉下了台,凑在角落里开始说悄悄话。
里德尔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米瑞尔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轻侧头瞥了他一眼,随即又悄悄在阿布拉克萨斯耳边说了些什么。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二位的雅兴。”他扬着得体的微笑与阿布拉克萨斯点头致意,眼神却一直看着米瑞尔,直到她毫不脱离带水的转身离去,“即便是想讨论什么小秘密,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会施展隔音咒吗?马尔福先生可不会希望看到你在公共场合之下举止如此轻浮。”
“你们俩这是吵架了?”阿布拉克萨斯从米瑞尔身上收回目光,又瞅了瞅低气压的里德尔,敏锐地察觉出了点什么,“如果你们要决裂的话,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让我能够早点准备。”
“我们能有什么好吵架的?我们的关系稳定得如同格兰芬多的学院宝石。”里德尔面色如常地反驳。
“不是我说,瞎子都能看出你们之间生硬的态度转变。”
“瞎了就去圣芒戈治病。”
里德尔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能够如此长久地忍受她那破脾气,甚至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其实米瑞尔挺好相处的。”阿布拉克萨斯迎着里德尔诡异的眼神感慨道,“还会体贴地送我礼物。”
“马尔福竟然会稀罕别人送的礼物?”
“怎么说呢,那毕竟是能放进大英博物馆里的违禁品。”他咧着嘴笑了笑,“白嫖也算值得。”
“……”
里德尔沉默地喝了一口冰饮。
“这简直就是出卖色相。”曾经靠脸诓了三件四巨头遗物的人理直气壮地开始双标,“真是太不体面了。”
“不能算,我们互有好感,这是合理馈赠。”阿布拉克萨斯端起同款理直气壮脸,“如果未来五年发展顺利的话,说不准我真的会考虑考虑换掉现在的订婚对象。”
“……”
里德尔再次沉默地喝了一口冰饮。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勇敢,阿布拉克萨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恰恰相反,我认为米瑞尔身边才是最佳选择。”阿布拉克萨斯看了眼在人群中游荡片刻便照例早早退场的米瑞尔,“她强大的实力让她倾向于忽略自身风险,习惯于将身边所有存在都视作拖累,自己去解决可能出现的一切麻烦。在她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实际上,她说我只需要轻松地当一个再典型不过的纨绔,尽情享受权力、金钱和快乐就够了。”他灰蓝色的双眼中荡漾着清澈的愚蠢,“她心里有我。”
里德尔:……
里德尔:“哦。”
他有点不太想搭理马尔福这坨蠢东西。
十二月的阴云带来了连绵的降雪,连黑湖的水面都被冻得严严实实,坚固得宛如米瑞尔那张蚌壳做的嘴。
里德尔今天依旧在忍受阿布拉克萨斯的喋喋不休。
“圣诞节舞会我去邀请米瑞尔做舞伴怎么样?”阿布拉克萨斯随意地挪动了一步骑士,似乎在寻求意见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罗齐尔先生似乎在肖想某些他不应当在联姻中得到的东西,只能委屈罗齐尔小姐转达一下马尔福的态度了。”
“嗯。”里德尔敷衍地跟了一步棋。
“汤姆,你最近沉默得宛如一只青口贝。”
“为了配合你,鹦鹉螺先生。”
他支着下巴,摩擦着手中的棋子,突然抬头往公共休息室门口瞟了一眼。
米瑞尔推开门张望了片刻,往这边走了过来。
“可以借一下你的棋友吗,阿布?”她温和地询问道。
里德尔将把玩着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盘上。
“客气了,请便。”阿布拉克萨斯表情不变地点了下头,果断起身撤离。
米瑞尔并没有在空出来的坐椅上落座,而是看着他直白地发出了邀请:“圣诞节那天你有空吗?”
“原来奥利凡德小姐竟然不是个哑巴。”里德尔扯了扯嘴角,“没空。”
“你奶奶找你圣诞节一聚。”米瑞尔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还发神经一样冷淡疏离的人突然放柔了语气,虽然内容听起来却是病得更重了。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奶奶,圣诞节也没有空。”他不耐烦地挑起眉头,“奥利凡德小姐编故事的水准真的是越来越差劲了。”
“先别急着否认。你奶奶是古代魔法的继承人,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等到孙子去送她最后一程,然后把古代魔法流传下去。”
“……古代魔法?”
“没错,就是发明了分叉索命咒的那个,资料被封存了上百年的古代魔法。”
“……”里德尔沉思了片刻,面不改色地迅速转变了说法,“我需要为奶奶的葬礼做什么准备?”
“不需要提前准备。你只要表现得稍微沉痛一点,别笑出声,大概就足够了。”米瑞尔弯了弯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