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好不容易在狂躁的音乐声中捉到霍婵，程澄正要跟她说角落里发生的事，霍婵却像喝多了一样，看到程澄的一瞬间，就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喂，霍阿长，你很沉的好不好？”程澄几次想抽出手臂，都没有成功。她的身体坚实而有力，怀里偏偏又是柔软的，程澄忽然觉得就这么让她挂着，感觉也挺好的。
霍婵拉着她转了个圈，往旁边音乐声不太大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叹气：“我以前，最爱这么挂在三余身上了，你这小身板可比不上她。”
这里距离音响很远，音乐声果然小了很多，程澄斜眼看她：“三余是谁？”
“杜三余，我以前的队友。”霍婵的语气很平和，但说出的事却弥漫着一股哀伤，“已经死了。”
程澄身形一滞，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她似乎不该问的。
霍婵一远离音乐，就从刚刚那种状态出来了，她松开挂在程澄身上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直到过了一道密码门，将音乐声彻底隔绝在身后，她才扭头看她。
“橙子，你太敏锐了。身为队友，我认为你的敏锐是件好事，但身为队长，我希望你能将这份敏锐用在正确的地方。杜三余的事情，你不必介意，那是我的悲伤，你不用替我背负。”
她们已经走到一个下行的电梯门外，霍婵将眼睛对上门边的扫描仪，叫了电梯。
对于霍婵的话，程澄其实是有些震撼的，在她成长的这些年里，她所被教导的，适时适度的对她人的遭遇表示同情或怜惜，是基本的礼貌和礼仪，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直到现在，她再一次被霍婵说敏锐。
这不是敏锐，这是自卑。
只有弱小的生物才需要时刻伸出触角去感知，那些可能的危险，那些虚幻的梦魇，那些一遍遍被灌输进她思想深处的恐惧，造就了这份敏锐。
“我……”程澄想说些什么，可是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霍婵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身看向她，郑重其事：“橙子，你如果不好好隐藏自己，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说不定就会暴露了。”
“诶？”程澄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表露得很是迷茫。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闯入她家的那次？还是跟她一起战斗的那次？
不对！她不可能知道！
许多的念头闪过，不过一瞬间，程澄抬眼对上霍婵饶有兴味的眸子，笑了起来：“霍阿长说我敏锐，我看你也很敏锐，我确实看起来不太适应这个世界，因为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在努力适应，身为队长，是不是需要多给我些支持和鼓励？”
霍婵看到程澄的样子，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伸手过去挡了一下，然后也笑了：“当然，我会帮助你的。”
程澄跟着她进了电梯，看到她按了负二层。
“我们不回去吗？”
“进度条还差些时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霍婵调出终端上的页面看了看，“事情有些棘手，我和梨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只能先让你上了。”
电梯很快到了负二层，一打开门，泛着金属色泽的走廊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着充满实验室风格的前路，程澄有些踌躇：“危险吗？”
霍婵笑着给她引路：“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危险。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报酬。”
程澄无奈：“我虽爱财，但取之有道。”她之前迫切地需要钱，是因为就快吃不上饭了，现在嘛，已经不那么要紧了。这些可不能跟霍婵说。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博士。”霍婵简要给她进行了“任务”说明。
原来是智能机器人狂暴事件后，梨所长她们对瑞星东区进行了排查，之后就在星际飞船港口发现了一批含有以太晶体能量的智能机器。
梨所长拿去净化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因为博士要做研究，所以就被运到了这里。
霍婵说，博士名叫海盖子，是个有着一双机械眼的研究疯子，她对于以太晶体对机器人的影响非常感兴趣，但帝都那边并不支持她的研究，她才在五年前跑到瑞星来。
“是让我控制狂暴化的智能机器人吗？”程澄眯起眼睛，如果真是这个，那可是很危险的工作，她要狠敲一笔。
霍婵却摇了摇头：“不是，博士有很多控制机器人狂暴的方法，叫你来是因为，博士说她似乎也被以太晶体的能量影响了。”
程澄一怔，随着最后一道金属门的开启，她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防护服，站在控制台前的海盖子博士。
出乎程澄的预料，海盖子博士竟然是个光头，她的光头上贴着长一截短一截的胶布，隐约可见里面的血色，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猫耳朵款式的眼镜框，如果仔细看，就能够发现她戴的眼镜没有镜片，只是个框。
“博士，我把人带来了。”霍婵简单打过招呼，就退到门边。看她的架势，似乎是在防备海博士突然发难，好夺路而逃。
“哟，这么年轻！”海盖子博士推了一下眼镜框，试图表现得像个正儿八经的学术大姥，可她的动作僵硬，明显是不怎么会与人沟通，“年轻有为啊，年轻人！”
程澄挠了挠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头，只好以出任务的语气说：“您好，海博士，我是受霍婵阿长的委托，前来看您的身体状况。”
“唉，好吧，来看看。”海盖子和蔼地向程澄招手，她还以为霍婵会带来一个跟她年轻时一样的，眼高于顶的小家伙，没想到竟是个谦虚稳重的。
能在程澄这个年龄达到这样的气质，她该吃了多少苦哟。海盖子越看程澄，越觉得她惹人怜惜，不由嘟囔道：“你这年纪，我都能当你姥姥了，你既然叫了霍婵那妮子阿长，不如叫我一声姥姥听听？”
“姥姥？”程澄一头雾水。
她已经走到距离海盖子博士一米左右的距离了，虽然海盖子在极力地压制，但程澄还是感到了凉意，从她身体里散发的凉意。
海盖子没听懂程澄话语里的疑惑，她听见程澄喊她“姥姥”，开心地拍了一下手：“听说你报了帝国之星学校的人工智能专业，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转学生物？你叫了我姥姥，也就是我海盖子的孙女了，我可以毫无保留地教你，人工智能和生物的完美结合，一定能创造不可思议的奇迹。”
听到她说“孙女”，“姥姥”，程澄忽然懂了，这个世界不仅换了小姨和监护人的称呼，似乎还换了姥姥和奶奶的称呼？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程澄向海博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发动玄元道医心法，将手搭上了她的心口。
彻骨的凉意，一下子就攀了上来，程澄尽力抵御着它们，一点点延展自己的感知。活人和智能机器人不能相比，血肉之躯经受不起凉意的消散，她必须找到凉意的根源，然后将它们彻底拔出。
海盖子博士的脉络很纯净，没有什么杂质，程澄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凉意根源，就在她的眼窝里，那双机械眼。
“博士，你的眼睛，我需要拿掉，可以吗？”程澄发现这些凉意正在侵袭她的脑子，而且这些凉意似乎很聪明，它们在躲避她的探查，如果她现在将心法撤去，说不定它们立刻就会钻进海博士的大脑，到那时，即便是她，也无能为力了。
海盖子听到程澄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话，她的机械眼似乎透露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她对着程澄点了点头：“可以，动手吧。”
她因为身体的缘故，研究已经停滞三天了，不能再拖了，虽然换个机械眼很贵，但她可以负担得起。
“唔——”双眼传来一阵又痒又麻的痛感，海盖子下意识地抬手去按，然后，她便感到眼前一黑，有许多的热流从眼窝里涌了出去。
机械眼一脱离海盖子博士的身体，程澄就拍散了里面的凉意，果不其然，那两颗机械眼也跟着裂成了三瓣。
霍婵见危机解除，走上前来搀扶海盖子博士，告诉她机械眼碎了。
海盖子点头：“这个机械眼跟了我不少年，是该换一下了。”
程澄搓了搓手指，这一次她的动作很快，没有凉意侵袭，不过，她似乎感到了某处隐藏着的巨大凉意，就在控制室的那一边。
她转头向控制室的屏幕看去，就看到一块以太晶体突然活跃起来，而它控制的智能机器人也重新进入了狂暴状态，智能机器人在特制的地下空间四处冲撞，没有对墙壁造成任何的破坏。
安装在各处的电子眼，如实地记录下它狂暴后的数据。
海盖子博士在霍婵的帮助下，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她听到控制室的动静，担心吓到程澄，忙给她解释：“我的研究刚进行了一半，我发现，以太晶体的能量，似乎是可控的。”
程澄对海博士的研究不是很感兴趣，况且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就又开始游说程澄改学生物，程澄也不想再跟地下巨大的凉意待在一起，于是找了个借口，就拉着霍婵一起离开了。
“多喝热水，记得保暖啊，博士姥姥。”临走前，程澄不忘嘱托了几句。
跟着霍婵进电梯的时候，程澄问她：“霍阿长，你们会说奶奶吗？”
霍婵奇怪：“奶奶是什么？牛奶？羊奶？还是婴儿喝的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