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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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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今天有新人要来,知月早早地就起来了。元芩一进寝殿就发现寝殿简直像被贼洗劫过一般,满地都是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元芩头疼地从衣服堆里拎起头发凌乱的知月,问:“公主这又是在干嘛?”

李知月像只被提着后颈的兔子,无辜地望着她:“太学要来新朋友了,我要把郎央送我的瓷兔子送给他作见面礼。”

元芩只觉得气血上涌,扶额道:“公主,那只瓷兔子不是你说夏天手心热,特意放到太学的课桌里,上课凉手心吗?”

知月恍然大悟:“对对对,元芩快给我梳妆,我要迟到了!”

元芩:“……”

等到李知月到太学已经晚了一刻钟了,李知月抱着一个重重的匣子,歪歪扭扭地走进学堂。上课的先生好在是讲战国策那位,因公主每节课听的认真并且从不缺席,这位梁先生在太学一众教师里颇有面子,并未为难她,只打趣道:“公主这是把长乐宫搬来了吗?”

李知月讪笑,连忙往往最中间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今日讲的是‘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刚刚说了秦威胁东周,索要九鼎……”

李知月把匣子又往里塞了塞,眼睛是看着先生的,双手却在桌肚里摸,摸到了冰冰凉凉的触感终于放下了心。

有些人天生就是在中心位的,李知月坐在整个学堂的最中央,看哪都是最方便,她把头微微低下,让前面的沈清衍挡着自己,然后脑袋在他背后左顾右盼。

“公主。”

“平身!”

李知月被吓一跳,惊呼道。

学堂里马上传来一片压着的笑声,梁先生更是笑:“公主今日是有心事啊,太难得了,战国策也听不进了。”

李知月扭着衣角,有些羞臊。

“行了,今天先下课吧,我们下节课再讲。”梁先生摇了摇手,示意知月没事,收了书出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战国策也不听。”郎央一下课就凑过来,他是御史家的嫡次子,虽不是世族,但因父亲高官颇有权势,哥哥也争气年纪轻轻就是太史令,所以在平辈中也丝毫不比四世家子弟差。

只不过郎央志不在高官声名,他一身上下尽挂些稀奇玩意儿,左腰一块儿小小的龟甲,右腰又是一块玲珑八卦盘,腰带上都用细线镶了古币在上头,要用时只手轻轻一拨就可以拿下。显而易见,他好的是六爻八卦之学,最大的志向便是定了他哥哥郎淞的班,做个明智正义的史官。

“那人呢?”知月戳了戳沈清衍。

“后头呢,最后面穿黑衣的便是了。”沈清衍猜到了她怎么回事,眼神望了望,示意她方向。

那人一身玄衣,坐姿特别板正,腰板挺直双肩后扩,气宇轩昂,看着就能感觉到将军气度。以黑绸束发却不整,有零星发丝垂于鬓边,眉目冷冽,有棱有角,龙章凤姿。边关严寒少阳,虽是将门子弟,却肤白胜雪,只一双唇红润夺目,似雪中红梅一般美不胜收。

“你是好奇他啊,他可怪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问他话他也不答,的确一点礼都不懂,杨听叶对他拱手作揖他也不回礼,你还是别招惹他了。”郎央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李知月摇了摇头,将瓷兔子放进袖兜里,又抱着那又沉又重的大匣子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凌寒,我给你带了礼物,匣子里都是有意思的,元芩说你应该没玩过,我全带来了,你看有孔明锁,纸鸢,九连环还有兔儿爷。”知月把匣子往他跟前推推,如数家珍地把她的宝贝全部分享给他,又从袖兜里把那只瓷兔子掏了出来,“我听说边关没有白兔子,你肯定没见过,所以我把这个瓷兔子给你。”

皇帝跟她说过武将辛苦,文官不用上战场,不用远离家人家乡,不用日日辛苦操练,武将却是一日复一日地辛苦,不若就是将性命开玩笑,知月是怀着敬意的。凌寒出身边关,身为世家大族却自小未见过京都的繁华,现如今又要远离至亲独自留在京中,知月亦怜惜他。

“你怎么把我给你的瓷兔子送给他啊!”郎央看到她把瓷兔子拿出来,不可置信地质问,“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弄到品色这么好的,你不是很喜欢吗?”

“送给我了不就是我的吗?我想送给他就送给他。”知月拉过凌寒的手,把那只瓷兔子放进他手里。

凌寒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好像掺了边境的风,让人感不到一点缱绻的感觉。他抬起眼,倒是望了望知月,却把那瓷兔子放在桌上,冷冷地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李知月非常疑惑,她明明感觉到凌寒是喜欢的,他看了那瓷兔子好几眼呢。

凌寒不做声,也没看她。

“你要吧,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留下嘛。你今天刚来,你肯定没到京都逛过,今日长街有花灯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李知月又把瓷兔子塞进他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凌寒这次没拒绝,但还是不置一词。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下学了去宫门,到时候我们一起。”李知月笑,右侧一颗虎牙尖尖的。

“我也要去!”郎央急道,“你怎么不叫我,你不是最喜欢和我去玩吗?”

“好好好,你到时候也去。”李知月连忙安抚他。

“上课。”

先生从外头走进来,这课是礼法课,教礼法的先生姓张,为人严肃,从不苟言笑。

其余人可能需要学礼法,可李知月自小出身宫廷,礼法本就是如说话一般,生来就学会了,她认真做起来甚至比先生还要标准。于是乎,每到礼法课她就睡觉,有时兴趣起了就作为助教指点旁人。

先生这节课讲作揖,行礼时,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凌寒身段颀长,身材匀称精炼,做起动作来别有一番气质。

“你为什么不跟旁人说话呀?”李知月就坐在凌寒身侧,仰着头看他作揖,小声问。

凌寒撇了她一眼,还是爱搭不理道:“吵。”

知月不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在说她吵,哽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想学礼法可以来我宫里,元芩礼法最好,我也是她教的。”

凌寒未作声,依旧保持着板正的姿势。

“手抬高点”,李知月站起来抬了抬他的手,“他们说你剑法很厉害。”

凌寒看了她一眼,这次应的很直接,挑了挑眉看她,只道:“是。”

“我想看你舞剑。”李知月心里藏不住事,说出来之后悄悄看着他的神色,怕他不乐意。

凌寒一顿,倒是没想到她这样想,嘴角上挑,终于把那套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放下了点,说话却带着刺:“我以为你们这些贵人都会觉得我们习武用剑的人是粗俗之人。”

李知月皱眉,听出来了话外之音:“谁这样说你,我罚他板子。”

“鼠雀之辈”,凌寒耸耸肩,并不在意,“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下次我去你宫里找你舞剑。”

“太好了!”李知月笑,“等你有空把边关那里的样子也和我讲一讲,我还没出过京都,不知道外面都是些什么样子。”

“好。”凌寒干脆道。

*

一下学,李知月就马上跑回宫把宫装换下,未多休息就直接去了宫口等。她到时就看到沈清衍已经在宫门口了,他并未归家,只是脱了宫装外袍,让小厮把书袋带回去了。

沈清衍一看她知道她果然放了东西就来了,拉过她往她手里放了袋果脯:“我就知道你会直接来,怕你多等,我就没走。特意给你藏的果脯,你可吃完了,别让元芩姑姑发现了。”

李知月喜笑颜开,赶紧塞了块桃脯进嘴里:“还是表哥好。”

沈清衍笑,迎面看着凌寒和郎央也来了。

花灯节热闹,满街都是形态各异的灯,那光晕裹着月色洒下来,映在街边酒楼的梁木上,好似天上人间一般有种别样的朦胧美。

沈清衍买了只兔儿灯递给知月,知月却想到什么凑到灯摊前嘀嘀咕咕,摊主从后头拿出盏宣纸做的白色兔儿灯,知月连忙付钱接过去。

凌寒在一旁抱胸望着只觉得好笑,堂堂大昭嫡公主,却被这样小小一盏灯唬得这样高兴。李知月转身迎上了他的目光,兔儿灯提在她手上,她一身白裙在这样花天锦地之中,竟像是过中秋一般。凌寒收回眼,看见李知月径直走来,把刚拿到的那盏白灯递给了他。

“给你,比白日里给你那只白兔大。”李知月笑嘻嘻的。

凌寒未意料到,他看着那兔儿灯愣住,半天没伸出手他自幼生在边关,军队里大多都是按令行事,一群大老爷们聊天都是粗声粗气的讲一些难以入耳的粗话,这样心思细腻的对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怎么了?不喜欢吗?”李知月眨着双灵灵的眼睛望着他,直看的他不敢回视。

凌寒接过灯,扭开了头,耳朵根微微泛红,眼神都不知道到哪落脚。

他眼波四转间倏忽瞥见街头让人不想注意都难的大宅子,那宅子也未免太大了些,门头的正门与小门合起来都快有小半个宫门大。主人却仍嫌不够显摆一样,在门口挂了扇巨大的牌匾,隐隐泛着金光照的人眼睛都挪不开。

凌寒匆匆看了几眼,看清了是左丞家的宅子,却故作不知,生硬地扯开话题:“街头那宅子是谁家,这样大,连门口的牌匾都是这么大一块金丝楠木。”

李知月却一下子拉下脸,像是染上了什么晦气,先前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冷下来。她冷嗤一声,厌恶至极,鄙夷道:“还能有谁,大昭最大的蛀虫。”

“公主,慎言。”沈清衍看她又要开始骂了,连忙拉过她捂住她的嘴,怕隔墙有耳,不让她多说,李知月方才消停些。

“最大的蛀虫?”凌寒疑惑,他倒是没听过这个。

“大昭最大的蛀虫你都不知道?谢珩呗,除了他谁还敢这么招摇。”郎央同样看不惯,接了话骂到。

他父亲是御史,平日里本就讨厌这种佞臣,只不过谢珩权势太大,皇帝也倚重,便是御史屡屡上折子弹劾都被轻飘飘地打回来。

“谢珩。”凌寒喃喃,他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是好多年前,“他不是天降紫微星吗?怎么又是大昭最大的蛀虫了?”

李知月忍无可忍,把沈清衍捂着她嘴的手拉下去,直骂:“你是多少年前听过啊,消息太慢了。”

她当初也以为谢珩真是所谓的天降紫微星,如果说李知月是大昭最大的福瑞,那谢珩,便是这盛世最肮脏的蛀虫。他是先皇从布衣提拔的状元,那时候嘉庚十一年,布衣连饱腹都难,更别提读书,中举的多为肥头大耳的世家子弟。而他一袭粗麻,清风明月,先皇当即破格封他五品,赐入内阁。李知月只十一岁在殿试时见过他那一次,当真是阳春白雪,一身麻衣却不卑不亢,在那一群人中显得更是一股清流,只让人觉得不敢亵渎。

可他在此后的几年内变得让人瞠目结舌,聚集门客,搜罗暗党,共蝇营狗苟之流。仅用了短短五年,别人适应的时间都没他晋升的时间快,从五品官一路高升,至如今已是手握半边朝堂的当堂左丞。坊间传:“宰相府,千金邸,红椒墙,绿石瓦,掘地三尺有万两。”李知月开始有多欣赏期待他,如今就有多讨厌他,每每提到他的名字都要骂上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凌寒大概懂了,他是将门之子,顶着边关苦寒常年戍守,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贪生怕死,还贪赃枉法的佞臣。

“行了,说渴了?要不要去喝点茶?”沈清衍看这氛围越来越差,忙出声打断了几人的情绪,三人方才回神,将情绪压着要平复了。

“那不是温致吗?”郎央惊讶地看着那人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貌美的姑娘往茶楼走,“他还会来茶楼啊?我还以为他只会去秦楼。”

李知月看到凌寒脸色略有不佳,猜道:“他是不是就是说你习武粗俗的人?”

凌寒转头望她:“嗯。”

李知月懂了,想给那人一个教训,看着他往二楼右上,目光望到了二楼,却被二楼左吸引了眼神。

窗口伸出来两只手,那手白玉似的,白皙无暇,在满街的光下看得更清楚了些,手上没一处不好,看上去又白又软,指甲还泛着浅浅的粉,像知月爱吃的米糕。那手捻住了窗户扣带,往里一拉将窗户合上了,把知月目光也挡在窗前。

是上次那个人,知月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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