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了
天色渐晚,窗外月色清浅。
谢遥坐在书案前,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公文,神色淡淡。
“大人,我们已将金湘坊上下都搜过了,还是没有发现谢护卫的身影。”
谢遥手中翻页的动作一顿:“人失踪了?”
也不知是怎么,自从白日里她让谢衔去趟金湘坊之后,这谢衔就一直未曾回来。
以谢衔办事的速度,他断不会耽搁这么久。
于是谢遥后来派了人手去寻他,这金湘坊好歹也是上京最大的香坊,就算没了坊主也不至于闭户。
可没有搜查令,就算是锦衣卫进出金湘坊也有诸多不便。
侍卫一听,似乎以为谢遥这是在责怪他,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先退下。”
那侍卫微愣。
片刻,他才反应过来。
“属下告退。”
“……”
书案上的烛灯燃尽,谢遥搁下公文,慢悠悠地站起身。
看来,她得亲自去一趟金湘坊了。
-
城西,金湘坊。
谢遥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这里。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
谢遥脚尖一跃,轻松翻过了高墙,余光却瞥见厢房外的一道黑影。
那黑影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
这次又是谁?
谢遥虽心下狐疑,但她懒得管那么多。
此人深夜出现在这里必定可疑,不仅与案子有关,也说不定会知道谢衔的下落。
那人像是个没武功的,就连谢遥悄然接近,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正当谢遥准备拔剑的时候,突然从暗处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拉进拐角处。
“别动。”
伴随着一道清澈的嗓音,谢遥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很是好闻。
然而谢遥的反应很迅速,在她被拉入拐角的同时立马就抽出防身的匕首,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借着月光,谢遥看清了来人。
“沈公子?”
怎么又是他。
“谢佥事,”沈辞微愣,“又是你?”
谢遥心情不妙,没有丝毫要放下匕首的意思:“可惜,现在是沈公子你别动。”
“不然我这手一滑,公子的命可就没了。”
沈辞冷嗤一声:“谢佥事想恩将仇报?”
“恩?”谢遥倒觉得好笑,“你对我有什么恩?”
话至此处,谢遥还把匕首往前推一分,将沈辞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线。
“昨日观音寺之事。”沈辞的神情并无丝毫惧意。
“倒还要多谢沈公子帮我隐瞒了?”
谢遥嘴上虽这样说着,却默默收回了匕首。
此地不宜久留,她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沈辞。更何况这人武功虽不及她,其心计却和她不相上下。
沈辞摸了摸脖子,感到一阵刺痛。他神色骤冷,像是十分不喜谢遥的行为。
他语气不善,冷着嗓音说话:“谢佥事还真是表面一套——”
“背后一套。”
谢遥懒得应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以后再找个机会杀了便是。
不急于一时。
方才谢遥离那黑影只有几步距离,自然也看清了那人的身形,再加上他的衣裳料子,便已将人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是贾恒。
全上京最有名的富商贾家的独生子,自小便和家人失散,直到两年前才找回来。
而贾家和金湘坊一直有所往来,玉莲能在这么短时间将金湘坊做大,其中也少不了贾家的帮助。
谢遥无意与沈辞纠缠,打算转身离开去追那黑影。
沈辞也没阻拦,只说出一句:“谢佥事就这么担心你那小护卫?”
闻言,谢遥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沈辞。
“你见过他?”
月光倾泻下来,光影交错。少年发束高扬,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墙上,看着谢遥没有说话。
谢遥见他如此,刚想要抽出匕首故技重施一番,沈辞却已开了口。
“见是没见过,”沈辞默了几秒,说道,“不过你的锦衣卫在这里搜了一通,我想不知道都难。”
此刻去追那贾恒也追不上了,谢遥索性站在原地,对上了沈辞的视线。
“你想说什么?”
“谢佥事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沈辞淡淡道,“那个人是贾恒,你也猜到了。”
沈辞早些时候来到金湘坊之后,就恰好看见贾恒进了里屋,行踪鬼祟。
贸然跟进去太容易打草惊蛇,于是沈辞一直守在附近,可这贾恒直至此时才出来,他也就待到了现在。
至于谢衔,他确实是未曾见过。
那贾恒固然可疑,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谢遥方才若是把他抓了,贾恒是个怕死的性子也就罢了,万一他誓死不说,这对继续查下去没有好处。
谢遥似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没再说话。
“我们进去看看。”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墙上挂满了字画,看得出来是间书房。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谢遥用手撑在书案上,身体微微颤抖,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又发作了。
这里有和观音寺那晚一样的香。
“谢佥事?”沈辞听到动静,他上前几步,“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
谢遥阖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险些站不稳,好在沈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好似烫手一般,几乎是下一秒,沈辞就放开了她的手。
然而谢遥此刻整个人都头痛欲裂,来不及顾其他,也就没有注意到沈辞异样的神情。
“你……”沈辞垂眸,声音有些沙哑,“不舒服的话,我这里有药,能缓解你的症状。”
谢遥晃了晃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天旋地转,自然也听不清沈辞说了什么话。
她下意识抽出匕首,护在自己的胸前,一副防备的姿态。
沈辞看着她,眼神很复杂,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听得见我说话吗?”
“......”
谢遥只能看见沈辞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忽而她感到一阵眩晕,身形踉跄地跌入了沈辞的怀中。
随即她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沈辞用手轻轻揽住她,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将备好的丹药给谢遥吞下去,动作极其轻柔,和方才的冷冰冰判若两人。
确定她吞下药丸之后,沈辞这才把她放在木椅上,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沈辞垂下眼帘,目光不离女子手腕上的胎记,看了许久,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阿瑶。”
“阿瑶……”
“真的是你吗?”
他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喊了一遍又一遍。忍下心中酸涩,他哽声道:“阿瑶,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
谢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辰时了。
昨日她这毒发作得猛,于是乎到现在,谢遥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抿了抿唇,正准备起身,门外却蓦然传来一道敲门声。
“大人。”
来人正是谢衔,他手上端着一碗药,神情憔悴,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谢遥见状倒是有些诧异。
“大人,你可感觉好些了?”谢衔走近几步,一脸担忧,“大人先把药喝了吧。”
谢遥接过药碗,看了眼面前这碗黑乎乎的东西,其散发的苦涩味扑面而来。
她眉头紧锁,本能地不太想喝:“我喝这东西作甚?”
这苦玩意儿到底谁送来的?
“这个是沈公子一大早送来的,说是对您身子有益。”谢衔耐心解释道,“大人,沈公子配的药肯定是有用的。”
谢遥:“?”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谁?”
“大人,是沈公子。”谢衔说,“而且这次也多亏了沈公子,是他救了属下。”
此事说来话长。
昨日谢衔一路跟着那贾恒,却没曾想贾恒早已察觉,故意带他来到某处暗室。
那暗室里香气浓烈,谢衔直觉不妙,第一时间服了解毒丹,贾恒却趁这时从暗室另一密道离开了。
也就是后来贾恒被谢遥他们撞见的房间。
谢衔被关在暗室,也找不到出口,所以才迟迟没能回来。
“那贾恒阴险,在暗室里竟留下了蛊虫。”一想到这,谢衔就沉下脸来,“若不是沈公子及时赶到,属下怕是要丧命于此。”
谢衔虽然服了解毒丹,但是那香气无毒,解毒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蛊虫也不知怎么,竟自发地攻击起谢衔来。若不是他武功尚可,怕是早就丧命了。
谢遥神色一凛,蛊虫?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上京……
“沈辞怎么会找得到你?”
谢衔想了想,接着说,“听说昨晚沈辞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把整个金湘坊都买下来了。”
“那么大的动静,把坊里的人全都引过来了,属下设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之后,便得救了。”
谢遥越听越觉得沈辞被夺舍了。
那沈辞不是个爱张扬的性子,这金湘坊是做了什么,能让他发这么大脾气?
而且他还一大早送汤药给她?
“先不说这些,”谢遥动了动唇,说,“你再去查一查死者的尸体,看看到底有没有伤口。”
听到这话,谢衔先是思索了一番,随即恍然大悟:“大人,你的意思是……”
谢遥抬眸,点了点头。
“属下告退。”谢衔正了正神色。
看来,这场预谋已久的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