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世人不懂
就连史书上对洛家，以及千寻山庄的文字记载，也仅仅是寥寥数笔。
要想那一场撼天动地的浩劫灾难洗礼之下，玄荒初期的灿烂古文明遭到一定程度的摧毁，甚至有许多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百战混战平息之后，随着几大国家的建立，新的文明和信仰也逐步被确立下来。
出云国奉庇护他们躲过战乱的出云山的狐仙为尊。
末雪国敬拜圣女的同时，还供奉着当时延续了他们种族生命的花神。
凌国举国敬拜只有凌国境内才有的狼狐兽。
而越国，举国敬拜的则是月神。
这个信仰的确立，还是要追溯到玄荒初期，百余年前的那一场绵延百年有余的百家争战。
当时，古战州遗民萧氏，越国高祖萧精诚被乱军围困城中数月有余，城中粮米皆尽，几近绝望。
就在萧精诚决定出城投降的前一晚，出现了转机。
一双姐妹踏月色而来，不但给围困于孤城中的军民带了水和粮食，还帮助着萧精诚破了那次的困城之围。
自此一役之后，萧精诚带领将士一路势如破竹，一举统一了云荒大陆的中原大地，最终建国大越，定都“京城”。
越过开国，高祖箫精诚登基之日便为那一双姊妹塑像立祠，敬她们二人为“月神”。
越国建国数百年间，这一双姐妹受举国敬拜，享人世百代香火供奉，保越国一国上下安宁。
沐浴数百年风雨，披洒无尽春秋的月神祠，就安静地缩在越国城西的角落里。
夜小四一身紫衣与凌霄一袭银纹华服，二人携手来到这月神祠前。
城西安静的角落，想来平日这里定然寂寞空荡的，只有今日才会如此喧闹。
小小的院落，规制整齐，小巧低调。
看来这月神祠备受重视，历年都有修葺。
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但丝毫不显破败，依旧是她以最好的容貌来迎接远客。
院内有一株巨大的树木，枝干粗壮，树冠异常硕大，想来也是有了数百年的历史。
撑开它的枝叶，成为这小小的月神祠遮风挡雨。
粗壮的树枝上，早已落了叶子，却并不显得颓败。
那落了叶子的树枝之上，被人们系着丝丝络络的红线和红绸，挂着叮当乱响的木质姻缘牌。
远远看去，就仿佛这棵古树开出的火红花朵。
阵阵冷风吹来，那飘摇的红线丝绸迎着风飘荡着，就像矗立在晚风之中的美人，被风撩起的青丝长发。
美的让人心惊。
月神祠门外，早已摆了七八个小摊位，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和玩应儿，摊位前面人来人往。
院中，衣着新鲜的年轻男女来来往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喜色。
应着周围的氛围，凌霄眉目深沉地看着陪在他身边的夜小四，弯起唇角，温柔地一笑。
带着夜小四跨入了月神祠的院中。
二人跨入门中之时，夜小四好奇地抬起头来，停了脚步，仰头看着那正门门楣上悬挂着的牌匾。
鎏金的三个篆体大字，弯弯曲曲地盘亘在深蓝色的牌匾底板之上：
“月神祠”。
小巧的院落，四四方方。
虽然院中香客众多，倒也并未显得有些拥挤。
建筑风格简朴大方，陈设素雅简单，不见丝毫的奢华凌人。
仔细看去，屋檐栋顶，彩绘雕梁，细节之处，却丝毫不含糊地彰显着神圣和贵气。
宽敞的正殿以及聚集了不少香客，在殿内手持香烛脚步轻快滴往来。
院中的巨大香炉内已经烟雾缭绕，遍插香烛。
殿内也是人声喧闹，有人跪在殿中磕头行礼，有人手持签筒闭目摇晃。
有人手持高香走向院中，也有人在一旁的桌案前，求取着姻缘姻缘牌。
跟着凌霄走进正殿，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帷幕下，高台之上的两尊塑像。
高台上的塑像，不同于寻常祠堂寺庙，神龛高台上肃立着一左一右两尊女子神像。
左边的女子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妆容简洁大方。
相貌平庸，白皙的脸上五官极为端正，长发挽起，只在头上别了一支荆钗。
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打扮。
微微侧着头，眼睛向下看。
顺着她的目光，只见她拿着一束硕大的金黄麦穗，颗粒饱满沉甸甸地弯曲着。
双手交叠在胸前，脸上的神情是七分的满意和三分的期许。
凌霄看着夜小四的目光，轻轻地在她身边说到：
“这是月神中的姐姐，代表着‘丰收’。”
在这月神姐姐的身边，是另一个风格的女子。
一身华服描金饰银，精美璀璨，妆容艳丽姿容无双。
惊人秀美的容貌，眉目带着神仙下凡的惊心动魄。
一头长发盘在头顶，高高的飞仙髻上扁插珠翠。
微微仰着头，目光透过那高高的正殿屋顶，看到了天际的某个地方。
左手背在身后，胳膊上挽着飘逸的披帛。
右手置于身前，细长的素指之间夹着一缕飘荡着的红丝线。
神色高傲，带着不可亵渎的神圣和出尘。
凌霄看着夜小四抬头看着那月神妹妹，眼神微微一漾，低头轻笑：
“这是月神中的妹妹，代表的是‘姻缘’。”
夜小四站在神像之前，而她身边的香客们则是各自恭敬地点了香跪拜。
右手边，一身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跪在香案边地上的蒲团上，虽是平庸的相貌，却一脸的温柔虔诚，
将手里三炷香恭敬地在案上的香炉里插好，又俯下身对着神像拜了又拜。
直到圈套礼仪完毕，这才站起身来，轻声细语地掺起身边同样跪在蒲团上，一身粗布衣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笑得很甜，朴实的脸上目光温柔，看着那年轻男子的眼睛，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笑。
年轻男子任由着那女子依偎在他的肩头，抬手揽住了女子柔弱的肩膀，二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神色，一同走出了大殿。
左手边，一身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虔诚地在神像前跪拜。
抬起头的脸上，却挂着泪痕，嘴里也在默默地念道着什么。
就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位青衫男子。
男子皱着眉头，甩着衣袖，不耐烦地高声催促着女子，眼里满是嫌弃。
女子站起身，捏着袖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刚刚转过身，便见那青衫男子早已快步跨出了大殿。
夜小四摇了摇头。
世间最强求不得的，便是感情。
向来忧愁喜乐不随人，几家欢乐几家忧愁。
是谁曾说，胜负和爱恨皆不属神明掌管的范畴。
只不过，世人不懂。
就在夜小四津津有味地看着身边的人们来来去去的时候，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上夜小四的后腰。
“啊——”
夜小四随着这一股力道，身子一个后仰就扑在了面前一步距离的香案上，双手撑住香案的桌沿才算稳住，猛然回头。
一个衣衫散乱，鬓发蓬松的女子，已经被身边的凌霄拎住了后脖领。
看样子就是这个女人，疯疯癫癫，毛毛躁躁地跑进来，狠狠撞了夜小四。
周围的香客们看着这个突发状况，也都停了下来，目光全都汇聚在了这里。
凌霄一手揽过了揉着后腰的夜小四，另一只手将那蓬头散发的女子拎到了众人面前。
看着这个女子，凌霄冷着一张脸，警惕地眯起双眼，轻声喝斥那青衣女子道：
“你要干什么！”
那蓬着头发的女子被凌霄这么一问，显然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费力地缩着身子仰起头，透过散乱的长发，看上了凌霄的脸。
一瞬间愣住了。
随后便两腿一软，向着凌霄就跪了下来。
还未等凌霄反应过来，她便长着两只手，死死抱上了凌霄的大腿，完全不顾什么男女大防。
就像只找到了救星一样，咧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不哭还好，她这一嗓子吼起来，不但是大厅里原本的香客开始指指点点，就连大殿外面的香客也都凑了进来。
凌霄脸色一变，神色瞬间警惕地退了一步，但那女子却并没有松手，任由着凌霄拖了她一步。
凌霄看着夜小四，夜小四也看着凌霄，两个人在周围香客的指指点点之下皆是满面尴尬。
夜小四看着这女子，她并不说话，只是咧着嘴大声嚎哭。
虽然仰着头，但她头上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像一团烂草扣在了头上。
凌乱的发丝遮挡着她的脸，这张脸看上去，也陌生的很。
女子带着哭腔，咧着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凌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只是啊了半天，别说是周围的看客，就连夜小四和凌霄近距离听着，也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此时已经有更多的香客从殿外挤了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饼子啊一旁指指点点，小声评论。
夜小四一脸狐疑，放下了揉着后腰的手，看着这个蓬着头发的女子，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