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禾下乘凉梦
“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
“没有啊。”
沧澜板着脸，抬头回答。
“哦。”
雪惊鸿收敛了自己的状态，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到：
“那我回房间了？”
“嗯。”
沧澜依旧不咸不淡的态度。
雪惊鸿并没有多做应付，只是转身便进了留凤阁里继续调理自己因为元神突生而引来的法力紊乱。
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在沧澜的脸上，绽开的一缕嘲讽的笑意。
中午时分，本该是用餐的时间，沧澜并没有来打扰她，甚至在她跑去厨房讨吃的的时候，撞上了独自在厨房吃小灶的沧澜。
沧澜地垂着眼眸，负气地埋头对付着面前的一屉包子。
雪惊鸿默默地盛了一碗米饭，端着碗，转身坐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的天空，拿着筷子，一点一点第吃着。
晶莹透亮的米粒，在阳光下闪着清透的光泽，雪惊鸿的细细地嚼着。
脑子里却总是浮现着那一日一盏清茶之中，映出的红纱掩映下的影像。
口中香糯的米粒，让人感到满满的暖意和满足，却怎么也填不满自己缺了一块的心。
“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声略显寒厉的轻斥突然暴起。
雪惊鸿回过头来，目光看进沧澜略带微怒的神情之中。
“吃饭啊。”
听到雪惊鸿的回答，沧澜明显更气了，板着脸质问道：
“吃饭为什么赌气一样端着碗去门口坐着？就这么不愿意面对我吗？”
雪惊鸿垂下头，手中的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是，许久没吃米饭了。我想……”
“够了！”
沧澜突然暴怒，攥着拳头开始怒吼：
“雪惊鸿，你从来就没把我看在眼里。好，你不是喜欢吃米饭吗！那你以后的一日三餐就只有这些便宜的米饭！”
说完，沧澜一甩衣襟，转身便走。
雪惊鸿端着碗，挑着筷子夹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突然，眼泪便流了下来。
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那个浔州城中，那个肉丝面摊上。
从小养尊处优，他不喜欢这些便宜的东西。
他不喜欢便宜的东西……
可是，便宜的东西，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
“殿下，光吃米饭那行啊。后面还有些我自己腌制的小菜，您可要尝尝？”
雪惊鸿抬起头，面容和善的老厨娘佝偻着身子，端着一碟青色的小菜来到了雪惊鸿身边。
“阿婆，这米……真好吃。”
雪惊鸿破涕为笑，扬起笑脸，回应着身边的老厨娘。
“啊，您说这米啊。这是咱们南地新培育的稻米，产量高，颗粒大。一年能种三茬呢。”
老厨娘提到了稻米，瞬间一脸激动。
雪惊鸿眨了眨眼睛，惊讶地问道：
“好吃吗？”
“好吃！”
老厨娘笑了，点着头。
雪惊鸿陪着笑，老厨娘更加得意地一仰头，继续说道：
“这米啊，虽然小，虽然便宜。但可不能小看了他。这可是咱们老百姓的口粮，不知有多少人家都指望着这一粒粒的稻米过营生呢。巴不得这稻谷长得像高粱那么高，稻穗长得像扫把一样大，接的子有花生那么大。那一到夏天啊，就是一大片树荫，那才好呢。”
雪惊鸿眼神一亮，看着面前的老厨娘，脱口而出：
“禾下乘凉梦？”
“对对对，这可不就是咱们农家的尊神，神农所说的嘛。”
老厨娘放下手里抹布，凑到雪惊鸿身边，连比划带说地点头。
雪惊鸿握着筷子，微笑说道：
“原来，这里也有神农，也有禾下乘凉梦。”
老厨娘看着雪惊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是啊，哪里有种田人，哪里就有神农，哪里就有这禾下乘凉梦嘛。”
雪惊鸿笑着，端着饭碗，听着老厨娘讲着故事。
也许，多年之后，会忘记与沧澜的这次吵架，会忘记这个身形佝偻的老厨娘。
但是，一定忘不了这一碗被誉为“便宜”的米饭，还有那个。
禾下乘凉梦。
是在江湖之中行走的久了，是脱离这个世界基层人群久了。
竟然忘了，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空之中，有饭吃，才是活着啊。
能活着就很好了，还计较什么呢？
终于到了晚上，沧澜一个人落寞无比滴坐在院中喝酒。
雪惊鸿再也忍不住了。
大步来到沧澜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狠狠砸在地上，向着他大声呵斥：
“沧澜，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有事说事，别一副这个鬼样子给我看。”
“呵。”
沧澜冷笑一声，骄傲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
挑了挑眉，冷沉着脸一副受伤很严重地冷冷说道：
“你在半月前离开之时，与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不都已经想清除了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雪惊鸿挑了挑眉，反问：
“哦？这么说的话，在此之前你跟我说的是不是也该拿出来讨论一下了。”
“呵。”
沧澜一声冷笑，嘲讽的神色呼之欲出，把脸一侧，冷嗤一声：
“你觉得还必要说吗?”
雪惊鸿一脸倔强，反问道：
“怎么没必要？”
沧澜点了点头，赌气一般瞪着雪惊鸿，不怒反笑：
“怎么？我让你过去好好吃饭，有问题吗？”
雪惊鸿皱了皱眉头，感觉到面前的沧澜就是在无理取闹，纠正他说道：
“不是这个事。再往前！”
沧澜收回了锐利的目光，掩下了自己心底的忧伤，垂眸叹息一声：
“再往前，没事。”
“没事？”
雪惊鸿眯起双眼，反问一声，探究的神情看着沧澜，反问道：
“你没事你与我别扭什么？我一回来，你就不冷不热的什么意思？中午我只是想吃米饭，怎么？还是我的不对了？”
面对雪惊鸿的咄咄逼人，沧澜收回了他锐利的目光，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痛苦，垂下头，沉声说道：
“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我不喜欢总惦记着一个人，惦记着，又不在身边，这种感觉，我讨厌。”
“呵，沧澜。”
雪惊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我们这样算什么？烦了腻了还在扯在一起干什么？”
听到雪惊鸿这样说，沧澜突然站起身，面色不善，冷冷一笑：
“好，你要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站起身，不管不顾便向院外走去。
“站住！”
雪惊鸿对着他的背影，突然吼道：
“早上不冷不热，中午阴阳怪气，晚上还给我来了一个无话可说。”
雪惊鸿闪身拦在了沧澜面前，继续吼道：
“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似是被戳中了心事，沧澜的脸色突然变得激动，抬头看这雪惊鸿激动地出声喊了一句：
“别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
“好，那分开说。”
雪惊鸿不依不饶的养子，让沧澜深吸了口气。
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沧澜耐着性子说道：
“我承认，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想你惦记你。想你的时候，找不到你，我就烦到不想说话。第二件事。”
说着，沧澜脸色一正，转头逼视着雪惊鸿，冷着脸说道：
“你告诉我，叹飘零是不是回来了。”
雪惊鸿突然被他的脑回路气到无语，真想给他鼓个掌。
冷笑一声，雪惊鸿开始慢慢解释：
“说的好，关于第一件事，你不愿意理我，想自己安静可以，我也不打扰你，你什么时候想理我了再理我就是了。懒得理我都一天了，谁那么犯贱，明知你烦还死缠着你？抱歉我不会。”
雪惊鸿叹了口气，抬起头，深色肃然，继续说道：
“至于第二件事。叹飘零回不回来，是跟你有关还是跟我有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好啊，您不是不想理我吗？反正都一天了，晚上搭理我干什么，继续别搭理啊，你搭理我干什么，烦不烦？”
说完，雪惊鸿气愤地转身便走，那身影比刚才的沧澜还要决绝。
“好！雪惊鸿，你有骨气！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沧澜看着雪惊鸿决绝的背影，突然感觉心中火起。
“不必再说？那今天可是要与你好好说说了。”
刚迈了两步的雪惊鸿突然又折了回来，继续说道：
“搭理你不对，你嫌烦。不搭理你，你怀疑我出去跟叹飘零出去厮混？还不必在说什么了？凭什么不说，这两件事有一件是我做错的吗？”
沧澜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火气，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
“好，全是我的错，可以了吗。”
看到沧澜负气地认输，雪惊鸿心中的火气更大了，直截了当地冲到他面前，狠狠呵斥到：
“不可以，凭什么冤枉我？你凭什么怀疑我？”
面对雪惊鸿步步紧逼，沧澜仰头向天，一声大笑，说道：
“哈哈，凭什么?”
雪惊鸿目光冰冷，幽沉沉地逼视着沧澜，逼问道：
“说啊，指责我，你也要拿出证据吧。”
沧澜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算谁的错，那就全都是我的错。”